0146 勸君更盡一杯酒（上）
……
走在寂寥的巷子里，碧秋在前，艷陽天在後面看著她的背影。雖然以南山的粗神經可能沒察覺出什麼來，但或許是女人特有的直覺告訴她，碧秋此刻正強忍著流淚的衝動，悲傷的連腳步都顯得有些紊亂。
「碧秋姑娘……」她忍不住說道，「如果心裡實在難受的話，請哭出來吧。」
「……抱歉，艷姑娘，讓你見笑了。」碧秋的腳步一頓，肩膀些微的顫抖起來，她輕輕側過臉，緩緩說道：「艷姑娘是擔心我才會趕過來的吧，沒想到會被你看見我這幅模樣……可是不知怎麼，每次見到他，我都有些忍不住……」
說著說著，眼眶裡的淚水終於有些忍不住，她連忙回頭拿袖子擦了擦，用帶著哽咽的語氣說道：「人都說感情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化……可我現在都已經半年沒見過他，想他的心卻一直不曾斷過……真是……太愚笨了……」
「思念自己的心上人並不是愚笨的表現，碧姑娘想必是太過在意那個人，所以才會控制不住情緒。」艷陽天來到她的面前，從懷中掏出絲巾把她漂亮的臉頰重新擦乾，道，「介意把你和他之間的事情說給我聽嗎？……有些事一個人背負起來太過沉重，適當分點出來，或許能讓你心情好受一些。」
碧秋擦乾眼淚，有些感傷的笑了笑：「也對，或許比起胡思亂想，把心裡的事情都說給你聽，那樣會比較好吧……」
……
那是三年前的渭州城，正好是七夕的那一天。
即便是遠在邊疆戰火不斷的渭州城，在這一天也總會有些盛大的樣子，更何況當初在渭州的人還有很多，年輕的男男女女一堆堆走出街道，來到大街小巷中閑逛，相互竊竊私語，甜蜜的氣息籠罩著整個街道，讓人暫時忘卻了城外紛繁的炮火。
對於渭州城中唯一一座青樓而言，這個日子就更加特殊了。要知道這座青樓其實非常乾淨，裡面大多都是賣藝不賣身的姑娘，她們各個都美的傾世傾城，經常惹得無數男子傾慕。而在這個節日里，總會有一些男子自己上門來，請求把這些多才多藝的姑娘贖回去迎娶進門，如果被迎娶的姑娘同意，則青樓老闆會答應讓對方贖身，若姑娘並不喜歡對方，雖然很惋惜，但那位男子只能再接再厲了。
不過偶爾也會有特殊的情況發生，比如說這間青樓紅極一時的頭牌——「碧秋」，在這一天，就被偶然路過的一位達官顯赫看中了。
雖然碧秋並不喜歡這個道貌岸然的達官顯赫，但無奈對方勢力過於龐大，這間小小的青樓根本無法與他們作對，碧秋最後還是答應了對方的請求，決定在七夕節的第二天嫁給那個人。
「我可以同意碧秋嫁給他，但為碧秋送行的人，必須是從我們青樓派出來的。」青樓的老鴇提出了自己最後的要求。於是在七夕節的上午，碧秋坐上了大紅色的絲質大轎，從青樓門口開始被人抬了起來，穿過渭州城的大街小巷，往那位達官顯赫之人的住所處緩緩前進。無數傾慕於她的男子都圍在路的兩邊，用嘆息的目光注視著她緩緩離開視野，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碧秋是個很認命的姑娘，對於她而言，青樓里的姐妹和老鴇都是她的親人，若自己的犧牲能夠換來她們的平安，那她願意這麼做……
說是這麼說，但心裡的不甘與悲哀，又有誰能理解呢？
渭州城的七夕，正好是趙誅煦來到邊關為將的第六個月。半年的時間，他用雷厲風行的手段迅速控制了整個邊疆的軍力，建立了「鎮疆」，並且把敵人從渭州城門口趕到了兩百裡外的陽關處，在此駐紮了下來。半年過去，渭州從常年的戰火中被拯救出來，漸漸恢復了以往的繁華，人們都無比感謝這位給他們帶來安寧的將軍。
今天由於副官的再三請求，原本被戰事搞得無比煩躁的誅煦，不得已之下要去城內轉一圈，接受百姓對他的感謝。像是領導視察領地一樣，雖然只是個表面形式，但也不得不做。
得知七夕當天威名赫赫的「蒼狼將軍」即將進城巡查，所有感激他的老百姓都聚在了道路兩旁，想親眼目睹這位為他們做出如此巨大貢獻的人到底長什麼樣子。
而被他們「愛戴」著的將軍呢？
「喂，給我找個面具過來。」誅煦抓了抓頭髮，「這麼多人看著我，我有些不太自在。」
下官：「……上戰場殺敵將都沒見您有過什麼不自在，被自家老百姓當猴子看一圈居然還不好意思了起來？您的大腦結構究竟是什麼樣的奇葩迴路啊？」
「你別管啦，要你找你就給我找！這是將軍的命令！」
「……」
……
總之，無理取鬧的將軍十分蠻橫的帶了個面具在臉上，身穿銀色鎧甲，騎著紅棗駿馬，在一片欣喜與失望雜糅的目光下，從渭州城的城門口緩緩進入了城市。
「將軍，這邊是趙家的人，據說他們的糧倉內屯著大筆糧食，不僅不肯發放給流離失所的百姓，而且還趁著戰亂大肆撈錢。」走了一半，副官跟在誅煦的身後，用眼神示意他看過去，正是混雜在人群里的幾個家丁。
「叫小陳去查，記得別暴漏行蹤。」誅煦面具下的聲音非常輕，接近細微。
「是。」
……
兩伙人從城市的一南一北同時往中間走，就這麼突如其來的相遇了。
「這陣仗挺大的啊。」副官看著那頂紅色半透明的絲質大轎，嘀咕道，「又是哪家的姑娘被人娶走了？」
誅煦沒回話，目光落到了那座轎子上，隱隱約約能看出一個模糊的身影。
副官沒得到回應，覺得有些自討沒趣，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紅色的轎子往北，騎著戎馬的將軍往南，兩伙人如兩條永不交錯的平行線，一左一右正好交錯開來。在他們交錯的瞬間，一陣大風突如其來的掛過，紅色的帷帳被風捲起，露出了裡面安靜而又美好的身影。
誅煦下意識的偏頭，看向那層層帷帳之中，看向那個一直在等待著些什麼的風塵女子。
這一看，竟是被風迷了眼。
碧秋對於「蒼狼將軍」還是有所耳聞的，就如正常人應有的好奇心一樣，在帷帳被風吹起的那一瞬間，她也跟著抬頭看了過去。
……明明只能看到他面具下的眼神，卻突如其來的落下了一顆心。
……
等他們交錯而過後良久，誅煦才背對著副官輕聲說道：「給我打聽一下，那位出嫁的姑娘是哪裡人，要嫁到什麼地方去。」
「誒？打聽這個幹嘛？」副官下意識問了一句，卻突然對上了他冷酷的眼神，頓時把接下來的話咽回了肚子里，「是！」
……
臨別時刻，驀然回首，忽而相遇，驚心動魄
——銀臨《瀘沽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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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秋姑娘，碧秋姑娘？」身穿錦衣的公子有些不滿身邊人的冷淡情緒，皺著眉頭道，「今天是身體不舒服嗎？居然老是在走神。」
碧秋不太想看見他的臉，偏了偏頭說道：「沒有。」
七夕節的夜晚都有燈會，作為明天即將新婚的碧秋，自然要陪著這位趙家公子上街閑逛聊天，名為「培養感情」……
其實與其說是培養感情，倒不如說是單方面的騷擾吧==|||
見碧秋反應如此冷淡，趙公子的眼神中露出一絲陰狠，卻又在目光劃過她的面容，以及她那姣好的身材的下一秒，轉為一種讓人不齒的*******看來碧秋姑娘對於燈會沒有興趣，不如我們今天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這種眼神，在青樓長大的碧秋自然是見多了，她淡然道：「可是可以，不過趙公子，我們的新婚約定為明日，今晚還請您讓我單獨度過，以免給外人落下口實。」
這種看似委婉實則無情的拒絕，徹底挫傷了趙公子那高傲的自尊，只見他一不做二不休，拉著碧秋的手臂就往回走。由於七夕燈會的熱鬧氣氛，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們之間的不對勁。
「趙公子，請你放手……」碧秋想掙扎，但她的力氣又怎麼比得過這樣一位成年男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拖入旁邊漆黑的小巷之中，剛藏匿於陰影之下，趙公子便把人直接抵在了牆壁上……這禽獸，居然已經完全等不及了！
粗重的氣息噴洒在脖子上，非但沒有挑起碧秋的興緻，反而讓她一陣陣的犯噁心……可是現在反抗又有什麼用呢？明天還不是一樣要嫁給這個人？
……真是世事無常啊。
見碧秋閉上了眼，擺出一副認命的樣子，趙公子越來越興奮，手中開始不安分的上下滑動，表情扭曲的讓人厭惡。
「碧秋……你的皮膚真是滑，樣子也漂亮，不知道……嘿嘿嘿……」
一陣陣不堪的語句傳入耳朵，碧秋緊閉著的眼睛再也忍受不住，留下了一絲淚水。
「咣當——」
「哎喲！」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趙公子捂著頭摔倒在了地上。碧秋睜開眼看向周圍，發現趙公子的身旁躺著一個酒壺的「殘骸」，一陣濃郁的酒香飄滿整個小巷。
「誰啊，居然敢砸老子！」趙公子疼的開始說髒話。
「額，抱歉啊……」一個有些搖晃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來到了兩人的面前，嘴裡打著酒嗝，手中握著一個白玉瓷杯，看起來醉醺醺的樣子，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頹廢的氣質，他打著酒嗝說道，「光線太暗了，我還以為……呃……有隻猩猩堵在出口……原來……原來是人啊……」
「你……」
「……話說你真的是人嗎？」那醉漢又往前走了兩步，明明是醉醺醺的眼睛，卻帶著一絲看不懂的深邃，「我怎麼一點也感覺不出來啊……」
「你……」
「哦我知道了……」他盯著趙公子笑道，「你是……呃……其實是人渣吧？那就難怪我也會看錯了，哈哈哈……」
退後了一步，往嘴裡灌了一口酒，月光下他的側臉十分俊朗，有種說不出的氣質。
碧秋看清楚了他的眼神，心裡微微一震，美麗的面龐一瞬間掛滿了複雜的表情。
是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