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1 鎮疆（四）
時瀟勉強穩定住心中的怒火，這時他的餘光正好瞥見方丈向自己走來。旁邊那個名義上的「師弟」見勢不妙轉身就想開溜，卻又被和尚死死拽了回來。
無奈之下，他只好陪著和尚朝方丈作了個揖：「主持。」
「時瀟……」方丈來到他面前看了他一眼，面色平古無波，「你還沒明白我罰你的真正含義嗎？」
「弟子明白了。」時瀟沒弄懂他表情里的意思，還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這件事是弟子的疏忽，弟子願意接受處罰。」
「……唉。」見這塊榆木腦袋始終不肯開竅，方丈的語氣中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但又像是十分理解他，道，「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可世人又有誰之地獄之苦，非常人所能及也？或許這就是宿命吧……阿彌陀佛……」
——雖然聽不懂方丈在說什麼，但感覺很厲害就對了，兩人連忙低頭，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突然，方丈換了個問題：「時瀟，你的小師侄呢？最近怎麼一直沒見到他？」
時瀟剛想開口，卻被旁邊的師弟死死捂住了嘴巴。
「他……他應該是有些調皮，到處玩去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早課也不來，看來還得多多鍛煉才行……」方丈搖了搖腦袋，轉身離開了。
……
「你幹嘛攔著我？」時瀟挑起眉毛問道。
師弟的表情有些虛心，吞吞吐吐道：「畢竟在大師兄上線之前，小師侄一直交給我來看管……若他失蹤的事情傳到了主持耳朵里，我不死也要脫層皮啊！」
「……我覺得你現在就可以脫層皮了。」
「哈？」
「主持正在你身後看著你呢。」
小師弟表情驚恐的回過頭來，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雅蠛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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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誅煦聽完副官的話，終於滿臉倦容的來到南山帳篷面前時，正好看見他和一個巡邏的士兵答話……單方面搭話。
「誒兄弟，你來這裡有多久了？軍旅生活這幾年，方不方便透漏一下個人問題都是怎麼解決的啊？」
南山很隨意地走在那小兵身邊，嘴裡說出來的話卻下流的讓人不忍直視，誅煦很明顯看見那小兵的眉頭跳了好幾下，看來也是被南山這些奇葩的提問弄得煩躁起來，連腳步都加快了許多。
「你該不會是個啞的吧？哎呀媽呀我和殘疾人交流可有經驗了，以前還認識一個眼神不太好的哥們，當時咱兩關係特別鐵，共同話題那是大把大把地抓！雖然你是個啞巴，不過我不會看不起你的，只要我們混熟了，看星星看月亮從人生哲學聊到了詩詞歌賦都沒問題啊……」
死撐著想回他一句「你TM才是啞的」的衝動，那士兵握著長槍的手綳得青筋直冒，恨不得親手把這人的嘴給縫起來。
在南山單方面的「談笑風生」期間，誅煦來到兩人的面前，打算拯救一下即將精神崩潰的下屬：「咳咳……」
「將軍！」這聲「將軍」可謂是情深意切字字誅心，簡直不能更急切。
「那個……你先離開吧，我和這位南山小兄弟有話要談。」
「是！！！」
南山滿臉可惜的看著那人越跑越遠，轉頭看向誅煦，道：「事情都處理完了？有點慢啊……」
「軍營里無聊的很，讓你親自去找樂子也是對不住你了。」
「恩，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剩下的話進了帳篷再說吧。」面色平穩，卻又不知廉恥的接受了唐唐大將軍的道歉，南山跟著誅煦一起來到了帳篷外，拉開門帘一前一後的走了進去。
「不知南山小兄弟利用這一個下午的時間，把這裡的情況打聽的如何？」
南山絲毫不驚訝他說出來的話，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右手撐著下巴說道：「七七八八，至少把你的生平事迹、這個軍營的大體情況，以及最近你們會有哪些比較大的行動了解清楚了。」
「……」這叫七七八八？已經問的差不多了吧香港記者！
誅煦開始懷疑自己把南山帶入軍營是不是正確的抉擇，不過還是繼續說道，「如此也省的我繼續解釋了，看來你對這個地方適應的還不錯，我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
「打住，才一下午而已，別這麼快把我劃分進你們的勢力範圍。」南山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到底有什麼事情找我幫忙，而且還一定要在軍營里和我說？」
「聽你的口氣，難道你有什麼急事趕著離開嗎？」誅煦也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憔悴的面容在昏暗的燈光下更顯頹廢，「明明被人追殺卻還有心思在城裡閑逛，你應該不是那種很忙的人吧？」
南山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急迫，彷彿在抗拒著什麼，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連忙解釋道：「我只是不太想和當兵的人扯上太多關係……畢竟戰場不是我這種溫室里長大的傢伙可以亂來的地方，能夠早點離開自然最好。」
誅煦看著他的眼神，渾濁的瞳孔突然有那麼一瞬間變得清亮起來：「那麼離開之後呢？你打算去哪？」
「……」南山皺了皺眉頭，不願回答這個問題。
「我之前也說過，你的眼神是流亡中的人才會有的眼神……雖然不清楚你到底攤上了什麼麻煩，但從『九影幻形步』居然會被廢掉的情況來看……應該不是什麼好事吧。」
南山下意識偏了偏頭，與他的目光交錯開來：「這和你無關吧？」
「據說現在整個江湖的人都在追殺你，而你又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這兒雖然是軍營有些簡陋，不過至少要比城內要安全得多啊！」誅煦笑了笑，說道，「你為何不考慮留下來呢？」
「……原來如此，是想拉攏我幫你打仗啊。」南山眼神閃了閃，「雖然之前我有說過聽聽你的要求，但這並不代表我就要把自己的光陰耗在枯燥無趣的軍營里，以及除了殺戮什麼都不剩的戰場上。」
誅煦並不意外自己的建議會被他否決，倒不如說否決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不過他並沒有因此放棄，轉而說道：「我不需要你賠上自己的光陰，相反，我只需要你在這軍營中待上四個月就成……沒錯，我的確打著拉攏你替我做事的算盤，畢竟你們『玩家』的身份很方便，相當能打不說，還可以在死亡過後莫名其妙的復生……要知道從古至今戰場中最受歡迎的，並不是什麼相當能打的身體，也不是什麼聰明機智的頭腦……而是你這種所謂的『不死之軀』。」
「沒錯，我確實是死不了，因此上了戰場之後八成也沒什麼現實感去害怕。」南山嘴角微微一勾，「但光憑這一點並不能說服我留下來，畢竟我是個玩家，不是一個遊戲里的NPC士兵。」
「那如果我說我有讓你變強的方法呢？」誅煦笑道，「你很渴望這個吧？」
南山想都沒想，直接說道：「我自己會去找……」
「你找不到的！」誅煦十分果斷的打斷了他的話，「現在的你，絕對找不到。」
……
南山愣住了，把頭緩緩轉了過來看向誅煦，卻發現他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來到了南山的面前，居高臨下的望著他。
「你打聽了大半個晚上，知道這個軍營里的士兵年齡段主要分佈在多少範圍內嗎？」
「……」南山仔細回顧了一下之前看見過的那些小兵，貌似……年齡都不大？「……18歲到30歲左右？」
誅煦笑著搖了搖頭：「你想太多了，這裡的士兵主要分佈在14歲至21歲，以及48歲至57歲之間。」
南山的瞳孔微微一縮，眼神里流漏出一絲不可置信的情緒。
「別懷疑真實性，這的確就是『鎮疆軍』的現狀。」轉身離開南山，誅煦走至門口，看向簾外的一線天空，「三年前，在我剛來到渭州城的時候，軍中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就已經所剩不多。一是由於常年的戰亂導致年輕人的死傷慘重，只剩下不經世事的孩子與年邁的老人，二是朝廷常年不增派援軍，在這種鬼地方徵兵也十分困難，新鮮血液較少，因此發展至今『鎮疆』剩下的青年人不足三成……而我們的軍隊，總共加起來也只有七千人而已。」
七千人……只有三成的青壯年士兵，居然還能在這種鬼地方，與遼國幾萬敵軍僵持了近三年？
「……你想說什麼？」南山眉頭皺的死緊，「想表達你的指揮能力很好，還是說你鍛煉士兵的能力很強大？」
誅煦輕笑了一下，搖了搖頭看向南山：「你難道還沒有感覺到嗎？」
「……」
「你跟著我一路走來，在路上看到的，和在軍營里打聽到的這些情況，難道還不能解決你心裡的疑惑？」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南山不耐煩的站起身來，語氣變得非常糟糕，「我要走了！」
「所以我才說你找不到變強的方法啊！」誅煦看著他繞過自己掀開門帘，打算離開這間小小的帳篷，微微一笑，「而且落荒而逃可不是一個男人的作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