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6章 .12.12
當望謨雙與啟靈兒知道望君生準備與瑤祁離開的消息的時候,到底還是有些驚訝的。
因為,這三日之內,望君生的態度強硬,從未鬆口。
有時,他們在某處不小心看到瑤祁的猛烈「追求」的時候,都有種為他捏一把汗的感覺,畢竟,就那般被拒絕,實在太過於刺激人。
而瑤祁,在一次一次的失敗中站起來,真的算是一條好漢。
有時候,他們也有種被他的堅持所感動的感覺,只是望君生明顯比他們都要堅定多了,這麼多天,都是用極為溫和卻是態度極為冷漠的樣子拒絕,不留一絲的後路。
但就在今早,望君生竟然過來告知他們,他決定離開這裡了。
這個消息實在是瞠目結舌,以至於望謨雙與啟靈兒坐在景陲殿的殿上一點反應也沒有。
其他人都在,畢竟今日他們要恭送瑤祁一行人離開,所以所有的人,都在這裡聚集,然後準備送他們下山。
但望君生卻說,他要跟著他們一起離開。
不僅是他們,連座下的那些人也都是震驚。杜默月此刻已經醒來,雖然身上再無半點真氣,面目蠟黃,但依舊冷傲高貴的站在隊列的中央。
只是她的面容之上,帶著一絲的複雜。
墨嵐亦是如此。
而其他例如簡龍這一輩或者是長輩都是被這個消息給驚詫了。望君生明明就是他們伏羲山的修士,而且還是望謨雙的親生子嗣,根本不應該離開這裡。
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當望謨雙駕鶴西去,整座伏羲山都是屬於望君生的,這是屬於望君生的責任,甚至應該說是他的義務。
自然,整個殿內都是在短暫的安靜之後開始嘈雜起來。
長老立刻站出來,「望君生,休要胡鬧!」
他言辭嚴厲,凌厲的目光直射著望君生的方向,威嚴地幾乎要讓其他人不自覺的臣服。
望君生好壞也算是元嬰後期的神識,這道威嚴自然沒有撼動他一絲一毫,只是平靜的站在景陲殿的中央,淡淡地扶手作揖,態度就好似當時拒絕瑤祁的邀請一般堅定。
也對,只要他決定,姿態總是堅決的。
要麼不做,要麼就做。
景陲殿嘈雜又喧鬧,即便是良好的素養也無法讓他們平靜,更有些修士直接站出來,壓抑著怒意道:「雖說這位瑤姓出竅初期的強者對我們伏羲山有恩,但望君生是我們伏羲山之後的宗主,怎麼可以與他離開?」
他大概也是氣急,竟然在瑤祁的面前直接說出來,根本不給絲毫的情面。
瑤祁卻是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有絲毫的動容,倒是讓與他一同前來的弟子氣得半死。他們從來都是居住在金虹谷的,哪有出來過?這次出來,還是因為師父要救這個不知從哪裡來的小傢伙,否則他們才不會耗費那麼多的真氣,為他們伏羲山擊退那些黑衣人。
這些人倒好,不過是一個人而已,竟然不願意拱手讓出。
可以說,在某些方面,仙獸是極為護短的,他們忠於一件事,便永遠不會變更。所以,當他們的師父的心愿受到了阻礙的時候,自然是不住得痛恨那些阻礙他的傢伙。
這種性格,該說好,也能說好,但說不好,也並未有所問題。
這種性格,就如同一顆□□,若是瑤祁是個尖酸刻薄,亦或是一個罪大惡極的壞蛋,他們想來也會不顧三七二十一便完全站在瑤祁的那一邊。
對於他們來說,師父就是他們的道,師父就是他們的天。
他們什麼都不在意,在意的只有師父。
這種心性,大概如同雛鳥情結一般。
所以,在前世,瑤祁想要奪舍望君生身體的時候,其他的弟子即便有的知道了,也從不點破,因為對於他們來說,望君生什麼也不是,只是師父撿來的一個骯髒的凡人,一個師父將要奪舍的軀體。
沒有什麼,需要在意的。
所以,這一世也是如此,郗飛捷在猜想到了那個假設之後,便也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金虹谷,仙獸,雖是純粹,但在某些方面,卻是冷血。
他們什麼也不在意,只在意金虹谷裡頭的兄弟,以及他們的師父。
在其中,師父最為重要,是不變的定律。
魏俊發最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立刻與他懟上,「我們師父想要的,自然就是我們師父的,你們竟然還有什麼……」
他還未說完,便被身邊的郗飛捷給拉住,魏俊發薄怒,正準備拉走他被拉住的袖子,就見一直給人依靠的大師兄,突然用食指封住了自己的唇,隨後用眼神示意他看看師父的眼色。
他立刻停住自己的暴怒,有些木愣愣地向師父的方向怯生生的看去,果然見一直對他們要求極高的師父用冰涼涼的眼神看著他,一點情感也沒有。
他立刻全身冰冷,總覺得師父哪裡怪怪的,以前的師父,雖然對他極為嚴厲,但從來沒有用這般冰冷的眼神看著他,就好像,自己不過是一個髒東西。
他一縮脖子,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瑤祁這才把自己的眼神移開。心中有些鬱悶,這個孩子怎麼也不看看場合說話?自己好不容易才搞定的事情,不要因為他而全部壞事了。
好在魏俊發的這句話沒有說全,雖然在場的所有人都能知道那個少年接下來所說的話到底有多難聽,但至少他們的師父還算是給了他們一份薄面。
因此,他們自然也不願意與瑤祁他們的關係惡化,將這口怒氣壓抑在了心口。
望君生卻是沒有因為這個插曲而有所動容,他依舊是那般恬靜地站在殿中央,好似一幅與世隔絕的畫中那姿態出挑的仙人。
眾人都有些許的恍惚,而望謨雙與啟靈兒也未多什麼,一時之間,場面總算是安定了下來。
只見那青衣寬大,襯得那身材依舊單薄瘦削的少年更加的羸弱,只是他的堅定神采卻是絲毫不減,他緩緩道:「宗主,我本不願前往,但瑤前輩這幾日的態度實在令我動容,自此,我決定答應。一為學習更加強大的道法,二為保全伏羲山。」
若說前面的話讓伏羲山裡頭的修士一個個臉色發青,那麼最後一句話便是如同重磅炸藥一般,在他們幾乎要失衡的心頭炸毀了一道又一道桎梏。
「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保全伏羲山?」
眾人都是因為這句話而開始焦躁,甚至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望謨雙眉頭一皺,立刻大掌揮落,重重地打在了他坐的鏤金寬椅上,渾厚的聲音在寬闊的大殿之中徘徊,震得那大殿的屋樑也開始隱隱顫動。
眾人看見一直不聲不響的宗主,總算表態,而且臉色不耐,立刻噤聲。
「你想好了?」望謨雙等到眾人安靜下來,才慢悠悠地問出這麼一句漫不經心的一句話,這句話漫不經心到幾乎令座下的伏羲山的修士震驚。
伏羲山修士:……總覺得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宗主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那麼還告訴他們幹什麼啊?!
望君生微微頷首,終於將自己的腦袋抬起,一雙淡定的眼睛定定地凝視著不遠處高座之上的中年男子,緩聲道:「是的,父親,我準備離開。」
望謨雙的食指徐徐敲打著金椅扶手,眾人都是不敢打擾,整個殿內都只能聽到沉悶而又有節奏的聲響。
眾人咽了一口口水。
望謨雙似乎總算是考慮結束,突然大嘆了一口氣,道:「孩子,抱歉,但這是最好的方式,於伏羲山,與你。」
這句話一出,便是塵埃落定。
眾人一怔,都是傻傻地無法反應過來。
而望謨雙卻是將自己的目光放在了大殿中央,站在瘦小的望君生的旁邊,比望君生高了幾乎兩個頭的瑤祁,鄭重道:「瑤兄,望君生,之後就靠你了。」
他說得實在過於認真,瑤祁自然無法不接受望謨雙如此誠摯的要求,立刻點頭道:「自然,只要他與我離開,他就是我們金虹谷的人,日後,若是有任何的問題,我們金虹谷自然為他保駕護航。」
他說得也是誠懇,眾人的心在受到了重大的刺激之後,再次受到了成噸的震撼。
但這話一說出來,本來景陲殿內淹沒於沉默之中的囂張跋扈總算是安靜了下來,如同一道春水,鑽入了那塵封的土地。
望謨雙銳利的眉峰舒展開來,重重地望了一下在座下的望君生,以及在他身邊的瑤祁,聲音夾雜著一絲悵然與嘆息。
他道:「謝謝……」
瑤祁抿唇,心中略有所動,「不謝。」
望謨雙與啟靈兒與自己的兒子依依惜別,即便送到了伏羲山腳,依舊沒有回去,由於墨嵐一直與望君生是同一年紀的,而平日里也算是熟識,便也一步步送他下山。
而杜默月卻是因為身體的原因,無法再次御劍飛行,也無法遭受冷風吹襲,便只得呆在了山上。
啟靈兒眼中帶著眼淚,卻是在眼眶之中沒有落下,只是不斷地摸著望君生的臉頰,似乎要將他的面貌鐫刻在自己的心間。
「孩子,若是……」她頓了頓,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咬牙道:「你一定要好好的。」
望君生心中微動,笑著答:「我自然會好好照顧自己,等到我學成歸來,我自是會回到伏羲山來看你們。」
啟靈兒連連點頭。
而墨嵐卻是沉默地看著他們依依惜別,直到望君生將自己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才上前,有些猶豫地想要張口詢問。
望君生看他的模樣,也是知道他到底想要問的是什麼。「十年。」
墨嵐一愣,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整個便青了。
望君生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抱歉。」
墨嵐咬牙,稚嫩的臉上滿是悲傷,卻是露出了一個難看的微笑,道:「不是你的錯,是我,你這次出去,可要好好的。」
望君生點頭。
望君生終於不再逗留,與他們打了個招呼,縱身向在不遠處等候他的一行白衣男子掠去。
依稀間,前世的光景似乎重塑在他的面前。
依舊是一襲白衣,卻是不同的人,依舊是白衣飄飛,卻是一群不同的人。
但願,這世,安好。
再見,伏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