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無念大師,」孟長德站在養德殿中央,「大師為何要說出雲容還活著的話?你這讓我和小兒如何自處!」


  今晚袁子躍之死讓各宗門對雲容還活著這一點深信不疑,回到正心殿燕回便將他大罵了一番,連累孟游今晚要在靜堂跪一夜。


  哼,那該死的燕回。明明什麼力都沒出卻也敢這樣體罰他的兒子,真是沒把他這個劍宗宗主放在眼裡。若不是指望著他能在攻打魔宮的時候出一份力,還能為孟游登上宗主之位推波助瀾,他早就把這老祖送回後山閉關去了!


  無念大師閉目道,「袁門主死於十四經,又是在月圓之夜被挖空心臟,雲容為了證明他還活著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我若再一口咬定,難免讓人懷疑。」


  孟長德咬牙,他雖然心知無念的話有幾分道理,可燕回今日盛怒當即便收回了之前要收孟游為徒的話,可讓他好氣!他這一把老骨頭已不像五百年前那樣對飛升如此執念,如今能為各宗敬仰隻手遮天,為兒子謀得一番錦繡前程才是當務之急。


  「話雖如此,可若大師一口咬定雲容已死,那袁子躍之死栽贓給誰不行?天下又不一定只有雲容一個人會十四經,保不准誰偷偷學了一招半式……」


  「住嘴!」無念撥弄念珠的手猛地一頓,指尖泛白,雙目如鷹一般狠厲地盯著孟長德。


  孟長德一時被震懾得說不出話來,就聽無念冷聲道,「這天下只有雲容一個人會十四經,也只有他能殺得了袁子躍,旁人為什麼要殺他?又為什麼非要趕在你聯合九大宗門的時候動手?你一把年紀了還糊塗成這樣,真是鼠目寸光!」


  孟長德緊緊地抿上唇,胸膛一起一伏憋著火。大殿內一時一片死寂,只能聽見念珠一顆顆碰撞的聲音。


  孟長德心裡有火又不敢發作,只得恨恨地想。之前還想著忍痛割愛把長生丹送到石天鷹手裡,現在看也不用了,左右大家都料定雲容還活著,這長生丹他還不如自己留下,誰也不會嫌命長,就留著當做給孟游的結嬰禮了。


  無念一眼便看出孟長德的想法,他心念一動忽道,「那幽譚秘境中的長生丹你最好還是乖乖送給石天鷹的好。」


  「憑什麼?」孟長德坐不住了。


  無念冷哼一聲,「雲容還活著的消息已經瞞不住了,石天鷹想必也早就收到了消息。他之所以現在還沒來找你,不過是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他手中的屍體是真的,真能煉製出拯救他的神丹妙藥。他現在已經把一切都堵在了這枚丹藥上,如果最後發現被你騙了,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區區魔修,我還怕了他不成?!」孟長德猛地站起身,「他現在雙目失明已經廢人一個,我沒去找他麻煩他就已經該感謝上蒼了,竟然還敢主動上門來送死?」


  「你可別忘了,石天鷹可是親眼見到的雲容,而且當時你的寶貝兒子也在場。只要他在九大宗門的面前告你一狀,你欺瞞雲容還活著的消息,還有你的不良居心可就都公之於眾了,到時候誰還敢聽從你的命令?燕回還會不會讓你這種人繼續做劍宗的宗主?」


  孟長德咬緊牙關,倏地攥緊拳頭。


  該死,該死,該死!一個兩個都來尋他的晦氣!他誰都不怕!誰都不怕!可還要被這些無恥小人威脅!早晚有一天他要把這群人狠狠地踩在腳底下,再無翻身之日!


  無念看了眼門外,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弧度,「不過是一顆長生丹罷了,買你和孟游的前程再合適不過。」


  屋外一聲異動,孟長德獨自陷在思索中還未發現,無念則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

  「長生丹?」雲容靠坐在塌上,驚訝道。


  「對!長生丹!」左含思看起來冷靜,可一雙眼中卻滿是興奮,「就在幽譚秘境之中,屬下聽無念老賊親口所言,必不是假。」


  雲容眯起眼沉思起來,左含思又道,「若是我們能拿到長生丹,尊主的身子或許就有法子治了!」


  五百年的時間可以做太多事了,雲容的經脈現在修不好,誰說過了五百年還能調養不好呢?

  豈料雲容聞言卻笑著搖了搖頭,「三年都沒有一點進展的事,你怎麼肯定過了五百年便能成功呢?更何況,這長生丹對我卻是毫無用處的。」


  「為什麼?!」左含思不信。


  雲容平靜道,「長生丹為仙藥,而我只是一個凡人。」


  能為人延續五百年壽命的長生丹藥性極強,根本不是他現在的*凡胎之軀能受得了了,到時這長生丹恐怕反倒變成了奪命符。


  左含思還是不肯放棄,「若是尊主能成功築基結丹,或者、或者尊主用秘法變回大乘期修為不就可以了嗎?」


  「我經脈丹田已毀,不能修鍊便是寸步難行,不是說我不能結丹但或許可以築基。反之若我能築基,必能重回大乘。」雲容的眸中閃過一道寒光,但很快便消失不見了,「用秘法變回大乘期修士也不可,若我真為大乘,長生丹對我又能有什麼用呢?」


  大乘期乃得道升仙的過度,到了這個階段,任何靈丹妙藥、仙草靈寶都已毫無用處。區區一枚長生丹,大抵才剛入肚便被他體內充沛的靈氣所摧毀,根本毫無用處。


  左含思著急了,雲容活到今天已經五百歲有餘,先下突然變回凡人哪裡還會有多少壽命?最多還有十年,最多了啊!

  雲容見她急躁的樣子溫和地笑道,「你修為不算太高,孟長德根基不夠深厚沒能發現你也便罷了,無念怎麼可能沒有察覺到?他剛知道我的底牌,不過是故意把消息透露給你,想讓我以身涉險罷了,切莫中了他的奸計。」


  左含思如夢方醒,恍然生出一身冷汗來。她也知道雲容大乘期的修為堅持不了多久,而且後遺症嚴重,若是他真為了這長生丹用儘力氣,出了幽譚秘境豈不就是在束手就擒?


  她連忙朝雲容鞠躬行禮,「還是尊主深思熟慮,屬下莽撞,險些害尊主遇險!」


  雲容抬手示意她起來,「我知你一片忠心,只是下次不要再冒險去偷聽了,這次是無念打算放你回來給我通風報信。下次若是把你擒走,才是給我惹了大麻煩。這幽譚秘境還是要去的,只不過不能這麼明目張胆地去。而且也並非只有我們被無念探得底牌,他的秘密也同樣暴露了,這場仗打的不虧。」


  雲容笑了,先是溶血幡被毀,后是死於十四經之下的袁子躍。無念當真是抱著一擊必殺的決心,才敢在他面前行事如此囂張,孟長德局內人看不清楚,身為局外人的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無念監守自盜,妄動貪念,私自修鍊了十四經!所以他才會斷定,不需要以血祭煉便能修得十四經最後一重的自己,一定是身負魔龍之血。


  雲容朝左含思招招手,「你回魔宮幫我做件事……」


  左含思聽完雖不解雲容要做什麼,但也知他們的宗主要下手了。她連忙高興地應下,「尊主放心,我們即刻啟程。」


  雲容搖頭,「我不走,你一人回去。」


  左含思著急了,「那怎麼能行,無念已經發行了尊主,這個時候我若是一走,尊主遇到危險該怎麼辦?」


  「馬上便是門派試練,他無暇顧及我的。而且,我也要回去見承景。」


  「什麼?」左含思驚呼出聲,見雲容的樣子不像開玩笑,連忙道,「不行啊,尊主,萬一承景發現了您,萬一他和無念聯手……」


  左含思越說越不靠譜,雲容笑著制止了她,「好了,不會的。他如果發現我不在了,恐怕就不會去參加門派試練了。」


  可笑的是,他身為謝賜時所擁有的所有自信,在他變為雲容時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

  承景匆匆忙忙地推開門,卻見謝賜好端端地躺在塌上,他睡得很沉,被子滑落腰間,伸出一隻白壁般的手來,手腕上數道刺眼的疤痕反倒惹人憐惜。


  承景走到床邊拉起他的手,昨晚他就顧著去追雲容,竟然忘了謝賜還在屋內。後來才想到雲容或許已經對謝賜動了手,於是又連夜趕了回來,看到謝賜完完整整的眼皮子底下,他才算安心。


  雲容也剛好睜開眼睛,見承景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看,連忙揉了揉眼睛,「師兄?」


  雲容一說話,承景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


  他的嗓子啞了,不僅如此臉色也十分蒼白,包括此時昏睡不醒的樣子,都和當初從皇宮回來后如出一轍。


  承景小心地抱著他問,「你怎麼了?難道又是雲容的靈力傷到你了?」


  昨日雲容釋放大乘期威壓,神劍宗半數低階弟子受損,一些還未築基的弟子更是嘔吐不止,直到今早還在口吐白沫。所以這個理由十分充分,雲容本來也這麼打算,可現在見承景主觀臆斷地把過錯都推到自己身上,他一時又有些語塞。


  雲容低頭,「不,只是我一直都沒修養好。」


  可承景哪裡會信他?之前明明已經能下床走動,還參加了門派試練的演習。不過一個晚上就突然虛弱成這幅樣子,若不是雲容的靈氣傷到了他,還能有什麼原因?

  承景暗自咬牙,咒罵自己太過粗心大意,昨日就應第一時間趕回來見謝賜,也不知他昨晚究竟受了多少苦。


  他把手放到雲容的小腹上,緩緩地渡了些真氣過去。雲容只覺身體一熱,似乎有了些力氣。可他立刻便想到什麼,連忙扯開承景的手。


  「明日便是門派試練,謝賜這般情形恐難為師兄分憂,門派試練持續三日,師兄怎麼還能在這時耗費靈力?」


  他雙眉緊皺,漂亮得如兩筆青墨。承景撫平他的眉心,輕聲道,「我只盼著你的身體能好起來,念著你別再疼痛受累,一點靈力算什麼?你若真出了事,我才是痛如刀絞。」


  承景把頭親昵地抵在他的額頭上,那灼熱而又令人心悸的氣息幾乎包裹著雲容全身。雲容的目光晃了晃,眼中彷彿只剩下這個皺緊眉毛懊悔傷心的男人,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摸了摸承景的臉。


  溫熱的,不屬於自己的溫度,和剛硬緊繃的皮膚,包括那雙深深凝視著自己的眼睛。


  雲容發現自己是這麼的喜歡他,著迷地陷入這編製好的情網。愛他眼中映襯著自己,和此時讓人喪失理智的親密無間。


  被那樣灼熱的目光注視著,承景的心仿似火熱地燃燒起來。他抓住雲容的手腕將他撲到在床上,深深的一吻將兩人的無盡心事變成翻雲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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