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雲容看向周煥,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說出這番話的。但顯然,現在大部分人都信了他這番說辭。
燕回心中惱怒,那魔頭若是當真還活著,孟長德豈不是騙了自己?不,不對,孟長德可是說,當時在場的可還有無念大師。
伏魔門門主向來看不慣周煥,冷哼一聲道,「雲容自爆內丹而亡,無念大師可也是親眼所見,難道無念大師也在欺騙我們,包庇那魔頭不成?」
事實卻就是如此,只不過真相往往讓人難以接受。
周煥笑了笑,「門主誤會了,有無念大師作證,晚輩怎可不信?只不過,魔修奸詐狡猾,雲容又有大乘期修為,保不住當時金蟬脫殼,留了一具假屍體騙過了孟宗主和無念大師呢?現如今發生了這等事,九大門派結盟乃大勢所趨,但我希望各門各派不要因為雲容已死的消息便大意輕敵。」
孟長德聞言頻頻點頭,竟似非常贊同,「周門主後生可畏,此話十分有理。便是雲容已死,我們也不能大意,現下魔宗之人極有可能已經混入山門,我神劍宗定當加強戒備,也希望各宗門多加防範,夜間輪流守夜,以免再發生此類事故。」
孟長德看似鬆口,實則還是咬著雲容已死這一點不放。畢竟,若是雲容還活著,他便是欺瞞老祖,九大宗門之中也必有人退縮,圍剿魔宮一個戰力都不能少,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周煥見他堅持只是曬然一笑,並未多言。
一直未開口的無念大師終於睜開眼,「眼下雖然敵暗我明,但門派試練延續了千百年,不可因一群魔修就壞了規矩。此時暫且揭過,待門派試練結束后一併清算。」
無念一開口,眾人便再無毫無異議,清理著各自門下弟子的屍體,無關人員也都紛紛離去。
眼見燕回走了,雲容才算鬆了一口氣,他和承景對視一眼,承景攥著他的手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
他們上一世的相識也便是如此,那時正是門派試練開始的前一天,同樣有人質疑他勾結魔宗,甚至懷疑他便是殺害連雲山上百名弟子的兇手。當時沒有一人站在他這邊,唯獨謝賜挺身而出,為他解難。
各門弟子忙著搬運屍體,雲容和承景往周煥那邊走,結果半路撞上了齊霖。齊霖拍了拍承景的肩膀,目不斜視地道,「不用過去了,無論兇手是誰,敢對御仙門的弟子下手,我定不輕饒。」
雲容心想周煥也不是如此糊塗之人,現在還不便打擾,就與承景離開了。
承景見愛人若有所思的模樣,不想他憂慮太多,便道,「我對神劍宗並無留戀,你不必擔憂。」
雲容笑了笑並未當真,「師兄莫要再說這種話了,離開神劍宗你又能去哪呢?」
這修真大陸九大宗門分佔的格局早已形成,便是御仙門最沒落的時候也沒有其他門派能頂替這個位置。被九大宗門拉入黑名單可不是鬧著玩的,今後在修真大陸恐也再難立足。
承景聽了急忙攥住他的手,「只要有你在,我可以去任何地方。」
雲容嘴快地問道,「包括魔宗?」
承景一愣,一時說不出話來。雲容連忙笑著擺手,「我只是開玩笑的。」
承景這才鬆了口氣,雲容低下頭淡淡地笑了,承景總覺得他這笑容極其耐人尋味,好像早就料到了結局,卻也心甘情願。
雲容並沒有讓他思考太久,便正色道,「師兄這次行動實在過於草率了,既然明知連雲山上會發生血案,為什麼還要執意前往?」
承景一驚,頓時有些緊張,「你都知道了?」
雲容點了點頭,「師兄在我面前從未隱瞞,總是能佔得先機,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我想,不是窺心術,大概就是天眼了。」
但肯定不會是窺心術的,否則承景早就能從自己的心境中發現他是雲容。
承景低下頭,但還是拉著雲容的手不放,那墨黑色的眸子閃著不知名的光彩,雲容覺得承景現在的模樣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我有話想要對你說。」
雲容的心突然提了起來,他知道承景接下來要說的故事中一定有他,他也同樣好奇承景究竟有何奇遇才會恨他入骨。
「等我從幽譚秘境回來,我有一樣禮物要送給你。」承景目光堅定,思緒似乎飄到了遠方,「到時我們就離開神劍宗,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雲容的心一顫,他驚訝於承景的坦誠,一字一頓地問道,「有東西要送給我?」
「對,這才是我回來參加門派試練的目的,我一定會為你拿到它的。」承景把他抱入懷中,體內的魂回鏡終於安靜下來。
只有拿到長生丹為謝賜續命五百年,他才有勇氣開口去懺悔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若非因為自己,謝賜根本就不會死,今生若是還不能讓謝賜長生,他又如何說得出口?
雲容仍舊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後把頭埋在承景胸前抱緊,他是打算走的,事情拖到今天,九大門派圍剿魔宮的定局已然形成,承景的秘密到底是什麼,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雲容閉上眼輕聲道,「好,我等你。」
*
另一邊孟長德面色陰森,手中攥著茶杯頗有些咬牙切齒,與之相比,坐在他對面的無念大師便似入定高僧一般,靜坐不動。
孟長德眸子一轉,「難道雲容真的活著?還趁機毀掉了溶血幡?」
孟長德說完連自己都不信,毀掉溶血幡起碼要合體期以上修為。雲容現在若是有合體期修為,還用得著躲躲藏藏避著他們嗎?可若不是雲容,也不是他,還能有誰會打溶血幡的主意?總不可能是無念大師吧?
孟長德想到這,忽然狐疑地看了無念一眼,見對方如往常一般閉目念經的樣子,才在心底否定了自己的答案。
無念雖然有毀掉溶血幡的能力,可他好端端的去毀溶血幡做什麼?他們可是同在一條船,料想對方也不會去做這種損己利敵的事。
昏暗的燭光照在無念的臉上,他緩緩睜開眼,「雲容能坐上魔宗宗主的位置,不可能僅憑修為。溶血幡雖不能輕易損毀,可也不見得合體期以下的修士便奈何不了它。」
孟長德略一思索,覺得也對。雲容手中那麼多天材地寶,指不定哪個就是溶血幡的剋星。這麼想他又有些眼紅,雲容現在八成是廢人一個了,竟然還佔著這麼多好東西,憑什麼他天生就能被七寶福地選中,一出世便榮耀加身?
孟長德雖然心裡這麼想,但還是恭敬地請教道,「大師說的是,只是現在那雲容躲在暗處,我們要如何把他揪出來?」
無念撥弄念珠的手一頓,目光頓時銳利而精明,「我已有決斷,你只需靜待,主持好門派試練。」
孟長德聽聞,心中興奮,「大師可是已經發現了雲容的藏身之所?」
無念想起白天為承景挺身而出的那人,又閉上了眼,「天機不可泄露。」
孟長德心中不滿,卻也沒有再問。但今天這件事讓他記住了謝賜,這人可不糊塗,不能留。
孟長德心中已有定奪,忽然又想起雲容屍首的事來,「不過那具假屍體已經被石天鷹拿去煉了丹,為了煉出上好的丹藥,他還專門找來一個純陰之體做藥引。若是等這丹藥煉成卻毫無用處,石天鷹找上門來,豈不是一切都敗露了?」
「是誰說雲容的屍體就一定能煉成絕世丹藥的?」無念說完又似忽有所思,撥弄念珠的手慢了下來,低聲呢喃著,「也對……也對……」
孟長德不知無念想到了什麼,但看他的樣子便知道不容樂觀,他連忙問道,「大師可有什麼妙招?燕回已經開始懷疑雲容還活著了,如果讓他知道是我從中作梗,我和孟游恐怕都難逃其咎。」
要是按照原先的計劃,打不了就殺了那個不識好歹的石天鷹,可現在九大門派的人都緊盯著石天鷹的煉丹爐,就等著丹藥出來真相大白,此時出手無疑便是承認了那屍體有問題。
可若是就這麼放任不管,以燕回那眼裡容不得沙子的脾氣,再想讓孟游當上劍宗宗主,可就難於登天了。
無念緩聲道,「不過是一顆丹藥罷了,也不是沒有法子。」
孟長德眼睛一亮,「還望大師明示。」
無念幽幽的聲音靜悄悄地回蕩在大殿,「幽譚秘境中一直藏著一顆長生丹,可延續五百年壽命,拿來與石天鷹煉成的丹藥換掉,便再沒人懷疑了。」
孟長德震驚地瞪大眼睛,長生丹!
那可是多少修士夢寐以求的寶物,人不管活多久都不會嫌自己的命長,五百年可以讓一個鍊氣期修士成功結嬰,可以讓多少因壽命不夠而無法晉陞的修士突破瓶頸。幽譚秘境至今已開放了十九次,裡面竟然還能有長生丹這等寶物,便宜給石天鷹簡直是在糟蹋!
無念一眼便看出孟長德眼中的貪婪,他垂下眼低聲道,「若能得道飛升,五百年不過彈指一揮間,但若惹怒了燕回,縱還有五千年的壽命,身死道消也不過瞬息。」
孟長德頓時打了個寒顫,想到燕回,他面色僵硬地點頭,「還是大師高人明鑒,不為利益所驅。」
「都是些蠅頭小利罷了。」無念的目光飄忽不定。
他想要不是魔宗,不是七寶福地,更不是那些天材地寶,任何寶物都不可能讓他這個已經活了五千年的合體期修士飛升。他的修道之路已經走到了盡頭,但若是能得到魔龍之血化為己有,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你打算派誰去。」
孟長德道,「小兒孟游自然是不二人選。」
無念歪了歪頭,「他最近倒是安分了許多,怎麼忽然想通了,放棄雲容了?」
孟長德嘿嘿一笑,目光陰森狠毒,「劍宗宗主的位置總是要比一個魔頭重要得多,等我們抓到雲容,他想做什麼還不隨心所欲?」
無念長長地嗯了一聲,「男人還是把心思用在修道飛升上才是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