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雲容很快便苦笑著搖了搖頭,承景待人向來不假辭色,之前都不肯瞧他一眼,又怎麼會在他死後突然轉變呢?
孟長德輕咳一聲,承景這才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在神劍宗弟子前站好。
孟長德這才繼續道,「雲容一死,便是我等討伐魔宮的大好時機,我希望各宗門都能出一份力,我神劍宗願傾百人搗毀魔巢,老夫也願親自上陣!」
下面立刻有人嗤笑道,「神劍宗家大業大,百人不過是個零頭,哪像我們這些小門小派,重創百人便已是滅門之災。更何況,再有三年就到了九大門派試練的日子,開啟百年一度的幽譚秘境,若是元氣大損,豈不讓某些大宗門獨佔了好處?」
這句陰陽怪氣的「大宗門」說的是誰已經十分明顯了。
門派試練是修真大陸九大名望門派聯手舉辦的百年盛事,成功通過考核的弟子可進幽譚秘境一探,裡面靈草珍寶無數,若是有能耐還有可能淘到法寶,最差也能採得靈丹妙藥,以供沖級之用。
相比之下,那還不知道能不能打得過,也未必能得到分紅的魔宮之行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但是討伐魔宮為我們正道修士之己任,再者雲容剛剛去世,正是攻陷魔宮的最佳時機,雲尊主生前存下大量寶器,又有七寶福地加持,若是落入其他魔修的手中捲土重來,再想討伐他們就難上加難了!」
孟長德這番話說的推心置腹,但也不過透露了兩個消息,寶器和七寶福地。
這幾乎讓所有人的心都跟著一緊,能歷經九九天劫的大乘期修士會有多少稀世珍寶?若是能奪得七寶福地,就算只是像幽譚秘境一樣作為公共之用,也能使門下弟子受益匪淺!
有人開始動搖了,但也有人謹慎地問,「宗主,我們到現在還沒看到雲尊主的屍首,如何確定那就是雲容本人?魔修本就奸詐狡猾,若是他們將計就計來個裡應外合,我九大門派必定損失慘重。」
「所言甚是,」孟長德笑著捋了捋鬍子,繼而十分惋惜地嘆了口氣,「可惜雲容尊主修習魔功魔氣入體,最終爆體而亡,這屍首也是難看萬分。況且,雲尊主好歹大乘期修士,開棺驗屍實有不敬。」
雙方人接著就爭執了起來,誰都想看看雲容的真身,但修道之人都怕天道因果,又誰都不願去做那個開棺之人,生怕毀了自己的仙緣。
「我去開館。」承景忽而開口,整個大殿的修士都閉上了嘴,一臉「我沒意見,你開棺正合適」的樣子。
承景也的確是個合適之選,修真大陸誰人不知雲容生前曾愛慕承景?既然如此,死後也定然願意讓愛人開一下棺材。
隱藏在人群中的雲容則震驚萬分,承景對他的厭惡向來不屑掩飾,怎麼這次不只參加了自己的葬禮,還願意開館看他最後一眼?難道真的是他多年的情愫喚醒了承景的一絲感念之情?
顯然,雲容想的和承景南轅北轍,承景只是打算看一眼棺材里的替死鬼,或許還能順藤摸瓜找到雲容真身的蛛絲馬跡。再不濟,雲容上輩子讓他吃了那麼大的虧,他怎麼可能讓雲容躲在暗處安心修鍊?他便是要當眾揭穿雲容的陰謀詭計,讓他嘗嘗亡命天涯的滋味!
承景走上祭靈台,摸著水晶冰棺抬起右臂,還沒等眾人想明白他要做什麼,就見承景掌心竄出一團火苗瞬間包裹了他的手臂,化形為刀猛然劈下。
「嘭」的一聲響,冰棺應聲四分五裂,連祭靈台的地板都轟然下沉,四周七道禁制瞬間崩裂,塵土飛揚大殿為之一振。
眾修士目瞪口呆:「……」
很好,就算之前還是活的,這一擊下來也必死無疑了。
雲容也被他嚇了一跳,渾身緊繃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承景伸手往冰棺里那麼一撈,揪出個人來,可還沒得眾人細看,一團黑氣突然從門外衝來,伴隨著一聲怪笑,直衝承景而去。
「既然你們都畏手畏腳,不如把雲尊主交給我石天鷹煉個仙丹,也好過便宜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承景只覺手中一輕,拎起來一看只剩下半截被砍斷的手臂,而石天鷹已經帶著雲容的屍首隱藏在黑雲中飛出大殿,撞碎山門龍神柱直墜人間。
「石天鷹!」孟長德拍案而起,「你竟敢毀我山門神柱!」
石天鷹的聲音尖細沙啞,彷彿掐著嗓子難聽至極,「等我把雲尊主煉化成丹修為大漲,你再來找我算賬吧!哈哈哈哈!」
孟長德氣得拍碎了石桌,但卻並無追擊之意,承景把手中不知何人的手臂扔進碎裂的冰棺中,拍了拍手心的塵土。
「孟宗主,這可如何是好?」
孟長德沉默不語,那棺中之人本就不是雲容,雖然經過咒語易容,但若是暴露在眾人面前難免不會被人發現,這石天鷹痴心煉丹,必然不會觀察的那麼仔細,這次倒幫了他一個大忙。
孟長德不著痕迹地看了眼坐在下方的無念大師,對方拿著法杖閉著眼,正默默地數著念珠。
孟長德見他沒有表態也便放心下來,「雲尊主的屍首怎可被石天鷹拿去煉丹?我們一定要去追回來!」
說的容易,修真之人最怕與凡人扯上因果,但石天鷹這次狡詐地飛入凡間,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根本沒人願意攬。
最後大家爭執來爭執去,目光又都落在了承景身上。
承景這次十分大方挑眉道,「我可以去追回屍首。」
一群人頓時面色各異,有人鄙夷,有人曖昧,但不約而同都對承景這愚蠢的行為表示不屑,承景緩緩地說出下半句。
「但是,弟子從小在神劍宗長大,鮮少與凡人打交道,恐生是非,還望師傅能派個有經驗的師弟隨行,指點一二,免得弟子莽撞,丟了神劍宗的臉面。」
這話說完,孟長德的眉毛便狠狠地抽了抽,恐生是非?丟了神劍宗的臉面?不不,你自己就是是非,至於神劍宗的臉面我們早就不在意了。
就連一眾師弟也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相信他們這位大師兄竟然也會說「弟子莽撞」這種話。
孟長德想不通承景為何如此反常,便順著他的話問道,「你可以人選?」
承景勾了勾嘴角,雲容的心忽然提了起來,他看見承景抬起手穿過人群,直點在他身上。
「就有勞這位師弟了。」
雲容愣在原地,萬萬沒想到承景竟然會選上他。如果要和承景去凡間追蹤屍首,至少未來的一年半載都會朝夕相伴吧?
這幾乎是雲容之前從不敢想的事!是有多好運讓他在修為盡毀的時候又遇上了承景,這是不是就是命定的相遇,是上天賜予他的奇緣?
孟長德對這位弟子毫無印象,何況他黑紗蒙面看上去也神神秘秘。頓時有人大膽地放出神識想來一探他的真容,承景卻突然放出威壓護在雲容身前。
他眸中氳著怒意,袖口火焰紛飛,就像一隻勃然大怒但又極力忍耐的獅子。
眾人皆知承景脾氣不好,也不想閑的沒事惹上他這個麻煩自討苦吃,乖乖地把神識收回來,懶得再看。
「我對這位弟子怎麼沒有印象?」孟長德警惕地問。
雲容走出列隊上前兩步,屈身行禮,聲音溫潤動聽,仿似海邊光滑的鵝卵石,低沉順耳。
「弟子是今年新晉外門弟子,五日前初入宗門,正趕上各仙宗齊聚大典,弟子心生嚮往,便跑來來充個幫手。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師傅明示,弟子定謹遵教誨。」
那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身影讓承景的目光落在雲容的背後便移不開了。他的莫盞一直如此,細聲細語字字動聽,臨危不懼,總能化險為夷,就是因為他這樣溫和儒雅的樣子,才總是能讓暴怒中的承景冷靜下來。
孟長德不疑有他,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你就隨你大師兄一同前去吧!路途兇險,他自會保護你,你也要盡職盡責,照顧好承景。」
雲容又是壓低了腰,「弟子謹遵指令。」
承景很滿意,他討厭孟長德,也討厭神劍宗。既然這次早早地就遇到了莫盞,自己當然要帶著他遠離這危險之地。
承景心情好極了,當眾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雲容想了想朝他行了個禮,「我叫謝賜,感謝的謝,恩賜的賜。」
承景瞬間黑了臉,一個沒忍住燒焦了袖子。
該死的雲容!你到底對我的莫盞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