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瘋狂的路易
夜幕降臨，波爾城的夜生活開始了，絲毫沒有受到前幾日城中大興刀兵的影響，依舊歌舞昇平，燈紅酒綠，一片熱鬧非凡的景象。
席美爾是波爾城東區最好的莊園之一，最早屬於一位開國元帥，可惜元帥後來被指責有叛國罪行，所有財產都被充公拍賣，這棟莊園自然也不能例外，最後被索倫伯爵家族獲得。
索倫伯爵年少多金，一直是波爾城年輕貴族中的核心人物之一，尤其是他被皇太子殿下器重之後，更是成為權貴們樂於結交巴結的對象，圈子內對他的評價，將來太子登基之日，就是伯爵一飛衝天之時。甚至有人在背地打賭，伯爵將在三十歲還是四十歲當上帝國的宰相。
索倫伯爵的喜好與大多數年輕人沒有太大的區別，他愛好極其廣泛，尤其鍾愛夜生活。
除了白馬沙龍之外，席美爾莊園也成了權貴們最鍾愛的歡場之一，這裡經常通宵達旦的歡飲作樂，車水馬龍，門庭若市都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今夜的席美爾莊園卻極為蕭索，沒有任何喧鬧歡快的場景，莊園一隻蟄伏的魔獸一般，散發出一種讓人極其壓抑的感覺，每個莊園里的人都有種莫名的緊張，形成一種特殊的氣氛。
莊園大廳之中，索倫伯爵穿著一身長袍，表面依然是從容的神情，但熟悉他的人卻能清楚的感到，伯爵的眉眼之中，透出一股深深的擔憂，還有一絲隱隱地恐懼。
大管家伺候過三代索倫家族的族長，在家裡的地位用德高望重都足以涵蓋，除了如今的索倫伯爵之外，任何人沒有權利，更沒有人敢質疑大管家的決定，甚至有一位伯爵極為寵愛的女僕因為對大管家稍有微詞，就被伯爵親自下令絞死，所以，僕人對這位平時不苟言笑的大管家同樣敬畏有加。
大管家一向從容不迫的神情現在也變得焦躁不安起來，他表面還算鎮靜，可他的頭髮破天荒的出現了一絲凌亂，他帶著一絲猶豫的語氣對索倫伯爵問道：「真的不再向殿下確認一下嗎？」
伯爵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微笑：「他現在自身難保，不能再攪這趟渾水了，而且，他對我的意見很大，認為我已經在某種程度上背叛他了！」
大管家表現出少有憤怒：「他怎麼能這麼想，沒有爵爺您的幫助，他怎麼能掌控魯爾行省，又怎能獲得那千萬的資金！而且，」大管家的臉色變得潮紅：「伯爵您的確沒有背叛他！」
伯爵笑了，搖了搖頭說道：「你真以為他是靠我們獲得這些嗎？其實都錯了，真正幫了殿下的只有一個人！」
大管家露出茫然的神情：「陛下？」
伯爵哈哈一笑：「當然，沒有陛下的默許，難道這些會如此輕易的獲得？陛下真的很疼愛他的！但是！」
索倫伯爵眼中閃過一絲憤怒：「陛下的心中，整個世界是他的，即使是太子又如何，給你口飯吃你就應該跪下感激涕零，給你房子住你就該磕頭謝恩，給你的一切只是鏡中花，水中月，他真正獲得了什麼？什麼都沒有！」
伯爵臉上的嘲諷越來越濃了，大管家搖了搖頭說道：「陛下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
伯爵站起身子，大笑道：「什麼狗屁親生父親，陛下眼中有親情這種廉價的東西嗎？恐怕還不如一塊肥美的鹿肉吧！他的眼裡只有他自己，自己那永遠填不滿的胃，那飄無虛渺的面子，有誰的父親，會被兒子好意的質疑而勃然大怒，親手毀掉兒子一生最愛，那還算父親嗎？那算什麼親情？真他媽的可笑！」
大管家終於忍不住了，阻止道：「大人，謹言！」
伯爵嘲笑道：「我謹不謹又有什麼關係，整個法蘭都知道我是他的人，現在他倒了，我還有好日過？你難道天真的以為，陛下這種冷血動物會放過我？他會不怪罪我？你以為羅斯，卡特，內馬爾他們幾個就沒事了，他們趕緊朝著陛下磕頭認罪就萬事無憂了！愚蠢，他們的腦子就像一灘噁心至極的大便，他們就不明白什麼叫唇寒齒亡嗎？沒了他，早晚他們就是一個字，死！」
大管家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也許他們在賭，賭陛下不會讓法蘭混亂，陛下還需要他們！」
伯爵繼續嘲笑：「是啊，陛下當然需要他們，需要他們替帝國安定情緒，替帝國粉飾太平，像條狗一樣蹲在他面前，高興時叫幾聲，不高興時呲呲牙罷了！可我知道，他們最後的下場都是死路一條，一個連自己的兒子都能摧殘的人，怎麼可能是一個好的君主，一個仁心的帝王……」
敲門突然響起，打斷了伯爵聲音，大總管走到門口，和一名侍衛低語幾聲，隨後臉上露出一絲興奮之情，走到伯爵身邊說道：「太子的一位侍衛攔住他們，科林停下了！」
伯爵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難為他了，可是，也沒用！」
伯爵露出一絲苦笑：「科林這種人，才最適合陛下的胃口！」
凡爾賽宮，特里亞儂大殿，路易陛下戴上了十幾年都沒戴上的皇冠，穿上一件顯得很可笑的皇袍，他巨大如山的身軀擠在一張寬大的寶座上，再大的寶座也無法完全遮擋他的身體，寶座的縫隙中露出他的肥肉，看上去有些搞笑，可跪在他面前的幾十名大臣和貴族沒有一個敢笑出來，反而都把頭深深的埋下，表露出完全的屈服。
大總管依然面帶微笑的站在陛下的身前，他永遠是這張人畜無害的笑臉，即使幾十年的歲月侵蝕，也無法讓他的表情有絲毫的改變。
大廳沉默壓抑的氣氛讓一些大臣腦子眩暈，他們已經多少年沒有跪在這位帝王面前，用膽戰心驚都不足以形容他們的內心恐懼，陛下的身材越來越胖，他的威壓也似乎越來越重，不少人的後背早已被汗水浸透，可心中卻是一片冰涼。
終於，一名大臣抬起頭，鼓起渾身的勇氣對陛下開口：「陛下，請您收回成命，太子殿下並無失德，不應該遭受這樣的對待！而且，他還是您唯一的兒子！」
陛下冷笑幾聲，對著大總管輕輕的吩咐一句，大總管示意兩名侍衛上前把大臣扶了起來，眾人驚訝地抬起頭，難道這位的話打動了陛下，改變了陛下的初衷。
路易緩緩開了口，他的聲音依然冷漠至極，也簡短到極點：「殺！」
一名侍衛拔刀砍向大臣，鮮血頓時染紅了大理石的地面，跪在下面的人頭低的更低了一些，就差拿腦袋把地面鑽出一個洞。
路易冷笑幾聲，對著下面的王公貴戚們說道：「我的家事，我的國事，管你們屁事！」
沒有任何人敢出聲，路易冷笑道：「你們不少人都受到他的恩惠，可他的恩惠也是我給他的，我現在要回來，你們有意見嗎？你們發對嗎？」
跪著的人依然沒有動靜，沒人反對，也沒人附和，更沒有狗血的站出來指責太子的錯誤，盛讚陛下的英明，因為，太子的確沒有失德！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自從太子當政，整個帝國在發生好轉，經濟，軍事，政治，民生，一切都沒有什麼巨大的改善，可依然在好轉，比起陛下當政要好了許多，可是，這也惹怒了陛下，那些阿諛奉承的人失勢了，那些陛下眼中的好人沒權了，陛下以前推崇的指令不再貫徹了，陛下豈能安心，陛下又豈能服氣。
路易想起太子剛剛出生時的樣子，想起他第一次抱起太子時的情景，他想起太子第一次叫自己父皇時的場景，這讓他感到一絲開心，但更多的卻是一種憤怒！兒子如果不長大，永遠是自己腳下千依百順的麟兒，那將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
可惜的是，太子的不但長大了，而起漸漸的脫離了他的控制，就連他一直不看好的改革最終也要成功了，路易執政近三十年，他如何看不明白。
可只要聽到有人真心的稱讚自己的兒子，他就感到莫名地難受，恨不得親手毀滅點東西才能消除內心的暴虐。
即使是他唯一的兒子，也絕不能用這種方式來打他的臉，沒有任何人能來打他的臉，他也不惜殺掉任何人！
所以，當他下令廢除太子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這一刻，沒有任何人懂陛下，即使那位跟著他近四十年的大總管也不得不承認，他看不懂，看不懂為什麼陛下要這麼做。所有人暗地裡都認為，路易陛下，已經瘋了！
教廷眾人同樣也看不懂，當里斯特樞機把事情告訴教皇時，教皇陛下愣了足足一分鐘，似乎他也無法判斷這事到底是不是個陰謀，但陛下最後還是堅信，堅信路易已經徹底瘋狂了，教皇親自下令，讓教會全力配合支持路易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