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平衡（三）
慕容紫英隨之撤去了三人的真元防護，淡藍色的半圓形護罩瞬間消散。
「趁現在，趕緊走！」
說完，他手中淡藍色仙劍瞬間光芒大亮，率先朝著前方加速走去。韓菱紗見狀，一邊連忙跟了上去。
她本想提醒慕容紫英小心毒蟲，卻在看到石洞中隨處可見的毒蟲屍體后，頭皮微微發麻的同時，也打斷了自己本來想要說的話。而後面的雲天河和柳夢璃也緊跟著慕容紫英的腳步，朝著下一層的石洞加速走去。
就這樣，從女蘿岩第二層開始，三人就幾乎是從密密麻麻的毒蟲身上踏過，一路安然無恙的來到了第六層和第七層的交界口。
『呼~』
韓菱紗長長呼出一口氣，扶著石壁略作休息。
而這時，她則是看到柳夢璃再度拿出剛才使用過的須彌袋，紫光閃爍之間，將手中的箜篌『司幽』收回了袋中。
一路上顧著加速趕路，她這時再度想起了剛才柳夢璃那一曲的威力，只是彈了一首曲子，僅憑琴聲就將前六層的毒蟲全部解決，這種類型的法術在韓菱紗看來簡直聞所未聞，當下不由得滿心驚嘆。
「對了，夢璃，你剛才所用的是什麼特別的仙術嗎？好厲害啊！」
柳夢璃微微一笑。
「不過是平日里彈奏箜篌時突發奇想研究出的小法術而已，算不得什麼厲害仙術，不僅每次使用都頗為耗費心力，並且對意志堅定的人影響甚微。不過剛好，對這些毒蟲蛇蟻倒是有著意想不到的後果。」
而一旁的慕容紫英則是搖搖頭。
「師妹實在過謙了，這女蘿岩中的毒蟲可不比外面那些普通的毒蟲，常年受到洞中的濃郁靈氣滋養，無論是自身的靈智程度還是體內蘊含的毒性都遠遠超出一般的毒蟲，所以它們本身對於此類音波法術的抗性也獲得了很大的提升。」
說到這裡，他對著柳夢璃微微一笑。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師妹的琴聲當中，應該融入了化相真如劍訣中的『幻』劍訣吧。利用劍決的攻伐特性，加上音波法術的擴散特徵，這才能一舉建功，將這些毒蟲妖獸一次震暈。這等奇思妙想，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
柳夢璃聞言，卻只是微微一笑，算是默認了慕容紫英的說法。
她在年少開始修鍊時，白月塵就曾經告訴過她，她天生對於幻術一類的法術有著很高的領悟力，所以在之後的教授之中，白月塵都會特別注重這一方面的教導。
而她也沒有辜負白月塵的期望，就連極難練成的『化相真如劍』都已經初窺門禁，練成了其中最為詭秘莫測的『幻劍訣』，並且將其融入了自己擅長的音波幻術之中。在她心中，一直都將其引以為傲。
而韓菱紗，則是沒有對他們倆口中所說的劍決太過在意，反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震暈』這個詞上面，心下驚訝的同時，仔細觀察了附近一隻蜘蛛的屍體，果然發現了蜘蛛的身體還有著絲絲顫動，並沒有徹底死亡。
「居然真的沒死啊。」
驚訝之餘，卻是疑惑頓生。
「這些毒蟲妖獸全都恐怖至極，甚至在以後還會有很多的人因為這些東西而受傷，為什麼不直接把他們全都殺掉，而是僅僅震暈呢？」
一旁的慕容紫英同樣有此疑問，轉過頭看著柳夢璃。
柳夢璃嘴角帶笑，緩緩開口道。
「壽陽城的女蘿岩之所以能夠產出離香草這種稀世靈草，主要原因就是因為女蘿岩內部環境錯綜複雜，毒物和靈物共生的特殊環境下，才催生了離香草，而具體的過程夢璃卻是不是很清楚。
如果貿然根除掉其中任何一樣物種的話，恐怕會對這裡的環境格局產生難以預料的影響，所以夢璃動手之前，就以洞中最常見的鉤鐮蠍為標準，將功力控制在僅僅能夠震暈它們的程度，就是為了最大程度的維持女蘿岩的平衡，畢竟壽陽的鄉親父老們，還要靠著這一處女蘿岩謀一份財路呢。」
眾人聞言，卻是紛紛感覺大開眼界。
「原來，這小小的一個女蘿岩中，還有著這麼複雜的一面啊，真是難懂，傷腦筋。」
雲天河撓了撓頭，表示自己對這些複雜的東西感到很是頭大。
一旁的的韓菱紗和慕容紫英則是明顯對此類現象見過很多，都輕輕點了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而這時，柳夢璃卻是皺了皺眉，奇怪道。
「我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調查妖怪傷人的原委，但是我們從第一層一路走來，除了見到那些毒蟲之外，卻是沒有看到其他任何奇怪的東西。而如果僅僅是毒蟲的話，照理說那些前來採集靈草的人應該都各有防備才對，怎麼會在一段時間內產生那麼大的死傷呢？這似乎於理不合啊！」
聽到她如此說來，其他人也紛紛點頭贊同，深以為然。
「既然如此的話，真相應該就在這最後一層了。」
帶著疑問，四人踏入了最為神秘的第七層。
『吼~』
才走入第七層的洞中，前方就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獸吼，瞬間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只見昏暗的洞穴之中亮起一對對深藍色的眼眸，眼中閃爍著濃濃的敵意，在慕容紫英明亮劍光照耀下現出了它們的真實模樣。
突然出現的妖怪大概兩米高，頭大腿短，大頭上長著一對微微立起的小耳朵，鼻子和一般的狗鼻子沒什麼兩樣，比鼻子大不了多少的小嘴此刻全部齜開，露出一排略微平整的牙齒，此刻正對著幾人發出一聲聲威脅的吼聲，似乎是在警告他們停止前進。
慕容紫英見狀，手中劍光一亮，就要持劍攻擊，卻因為旁邊柳夢璃的聲音頓了一頓。
「師兄切莫動手！」
慕容紫英轉過頭，手中劍光依然，眉宇間帶著疑惑。
柳夢璃連忙解釋道。
「我好像能夠聽懂它們的意思，它們對我們似乎沒有惡意，只是不想我們繼續進入而已。」
慕容紫英微微皺眉，看了看前方依然齜牙咧嘴的妖怪，在看到對方不同於食肉動物滿是尖牙的平整門牙時，心下立刻對這個說法相信了幾分。
「看來只是一些弱小的食草型妖獸而已。」
然而，這些東西並不能讓他因此放下警惕。
「既然已經生出靈智，並且沒有盲目襲擊，想必你們一族當中肯定有修鍊有成的大妖在，那我瓊華慕容紫英在此就給你們一個機會。
我數三聲，若是你們之中有能夠口吐人言的存在，就請現身一見，否則，就不要怪我劍下無情了！」
雖然平時的慕容紫英在眾人面前，總是抱著酒壺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但是真正面對具有威脅的妖族時，整個人卻變得格外的沉穩，一如手中的仙劍一般，充滿了濃濃的壓迫力。
『刷~』
伴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手中仙劍淡藍色光華陡然暴漲，突生的勁風開始朝著對面的妖怪群呼嘯而去，吹得一些體型略小的妖怪都睜不開眼睛。
還沒真正動手，僅憑氣勢就能做到這一步，雙方的真實差距一目了然。
然而，另一邊的妖怪雖然被這股氣勢壓得微微顫抖，卻沒有任何一隻妖怪後退，反而眼中的敵意愈發濃郁，吼聲變得更加高亢，似乎變得更加的憤怒了，有好幾隻妖怪的鼻子中甚至開始噴出白汽，一副按捺不住即將動手的樣子。
看到這幅場景，慕容紫英緊了緊手中的長劍，按照約定開始數數。
「一」
「二」
兩聲出口，對面的妖群仍然和原來一個樣，絲毫沒有任何交涉的意思。慕容紫英皺了皺眉，劍光愈見濃郁的同時，準備數出第三聲。
然而，就在他嘴唇微動，馬上輸出第三聲時，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傳入了他的耳中。
「停手吧，年輕的劍仙，我們槐妖一族沒有惡意。」
此聲一出，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一松。
在眾人略帶驚訝的目光中，眼前的妖群突然從中分開了一條路，從裡面走出來一個杵著綠藤拐杖的矮小老頭。
老頭留著長長地白鬍子，卻因為矮小的身材只能拖在地上，同樣雪白的眉毛垂下，加上柔順的白髮一起，幾乎要將整個人的面容全部擋住，只露出一雙滿是睿智的眼睛。
他才走出妖群，就朝著兩旁保護過來的兩隻強壯槐妖揮了揮手，讓身後的槐妖都退後了一段距離，生下他一個人站在場中，和眾人進行對視。
「如此，只剩下我一個衰弱的糟老頭子的話，足以證明我族的誠意了吧。」
杵著略顯破舊的綠藤拐杖，白鬍子老頭的聲音在這一刻顯得格外的沙啞。
慕容紫英見狀，也將手中長劍收回劍匣，馬上另外釋放了一個用來照明的仙術，將原本昏暗的洞穴照的一片明亮。
白鬍子老頭撫了撫自己的長須，緩緩開口道。
「年輕的劍仙，現在告訴我吧，你們來到女蘿岩的目的。」
慕容紫英見對方如此直接，索性也就開門見山。
「之前所傳壽陽城妖物傷人之事，是否是你們槐妖族中人所為？」
白鬍子老頭聞言，卻是沒有任何反駁，直接點了點頭表示承認。
「沒錯，正是我族中幾個不懂事的後輩趁我不在的時候，不小心失手所為。」
而一向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的慕容紫英見他如此坦然的承認，心中反而多出了些許疑慮，沒有如同往常一樣果斷出手除妖，皺眉開口問道。
「為什麼？」
白鬍子老頭面露無奈，輕輕一嘆道。
「唉，都是老頭子我管教不周啊。」
然後，在眾人略帶好奇的目光中，他將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老頭子開口道：「我槐妖一族自存在以來，就一直依託於女蘿岩中央的那顆巨大花藤生存，一直以來都和人類世界沒有什麼交集，就算每每遇到意外闖入的人類，都會自己悄悄的躲避起來，避免和人類發生任何衝突。」
聽到這裡，韓菱紗不由得疑惑出聲。
「既然如此，為何前段時間卻頻頻發生妖物傷人的事情？」
老頭子聞言，卻是再次長長一嘆，搖頭道。
「說到這件事，又不得不說一下離香草了。」
柳夢璃聞言卻是一怔，微微皺眉道。
「莫非這個事，還和離香草有著關係？」
因為離香草製成熏香一事，正是從她手中流傳而出，所以關乎到這個事情時，她顯得格外的在意。
老頭點點頭，繼續道。
「我槐妖一族乃是上古異種，被神農父神創造而出，本身的存在極為特殊，不同於其他妖族需要血食進補的成長方式，網民們槐妖一族，每日只需要吸取腳下特殊岩層的地氣進行修鍊，再輔助一些離香草進行調和就可以生存，並且可以藉助地氣慢慢地修鍊成人形，最高甚至可以達到山神、地仙的高度。」
提到創造自己一族的神農聖皇，他的眼中帶著濃濃的崇拜，但是在提到之後的事情時，卻帶上了深深的無奈。
「但是，近年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周邊的人類開始在女蘿岩大量採集離香草，大量湧入的採集者打破了女蘿岩的平靜。」
「原本，大量湧入的人類就已經擾亂了女蘿岩原本的平衡，更嚴重的是，他們採集離香草的態度，簡直是貪得無厭！」
白鬍子老頭原本平和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點點憤怒。
「外圍的離香草在一個月之中就被他們全部採集完畢，然後他們就將手伸向了女蘿岩內部，我們賴以生存的洞穴之中。他們采完了第一層，馬上深入了第二層，然後如同索求無度的饕餮一般，將前幾層的離香草盡數搜刮乾淨……」
說到這裡，他的話突然被韓菱紗所打斷。
「難道就因為多采了一些花花草草，你們就狠下心腸將他們殺害？未免太過殘忍了吧。」
韓菱紗面帶不忍，對老頭的說法表示些許不滿。
老頭子輕哼一聲，怒道。
「如果僅僅如此，我又如何會這樣憤怒？要是一般的花草也就算了，要知道他們採集的，可是事關我槐妖一族賴以生存的離香草啊！」
「因為他們貪得無厭的採集，讓女蘿岩中的離香草越來越少，讓我族中人都沒東西可吃，單單憑著地氣的吸取，根本就不能維持最基礎的生存，這一點對於剛出生的小槐妖來說則是最為致命。所以我族中的幾個小傢伙，才想現身嚇一嚇他們，讓他們不要這樣過分。」
「誰知道沒有控制好力度，失手之下咬死了幾個人，其他人也在之後的驚嚇中慌亂逃走，還有幾個人慌不擇路之下墜入山崖而死，這，就是你口中妖怪傷人的真相。」
白髮老頭長長嘆了一口氣，滿臉無奈。
「其實，我們也是生不由己啊。」
柳夢璃眾人聽完，神情為之一愣，沒想到一件小小的離香草事件，背後居然產生了這麼嚴重的後果。而其中心情最為複雜的，則是柳夢璃，因為研究出能夠將離香草製成熏香，讓壽陽城繁榮一時的是他，讓槐妖一族幾乎面臨滅族之災的，也是她。
柳夢璃輕咬嘴唇，在事情的真相出現時，年僅十六的她心頭一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莫非，都是因為我，那些人才會死嗎？」
而下一刻，就在她心亂如麻的時候，旁邊慕容紫英的聲音卻讓她神智一清。
「一碼歸一碼，壽陽百姓採集離香草，索求無度是不對，但是你槐妖一族故意殺人更是罪惡深重，豈能混作一談！速速交出殺人兇手，讓我將其斃於劍下，以慰死者在天之靈！」
慕容紫英長劍直指，語氣堅決，毫無商量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