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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醒時折花聞香 醉里論道殺人

  收下了柳夢璃后,玄月在壽陽城中呆了幾天,期間傳給了柳夢璃一些基礎的吐納功法,隨後,在柳府眾人滿是敬仰的目光之中,身化青虹而去。


  白衣瀟洒,飄逸似仙,這是玄月留在柳府眾人心目中的形象。


  然而,此刻的他,卻遠沒有看上去那麼輕鬆。


  望舒曦和雙劍宿主雙雙陷入反噬,宗煉長老重傷難治,瓊華內部人心浮動,自己對瓊華飛升大計理念的動搖,還有……師尊太清真人飛升之際最後突生的異狀。


  青色劍光的包裹之中,縈繞在心頭的種種壓力讓玄月的眉頭微微皺起。


  然而,就在劍光飛過一片山林時,玄月一直皺著的眉頭卻微微一松,眼中稍顯驚訝之色。


  「這裡……蜀中劍南道?」


  似乎是被什麼東西所吸引,青色光芒一閃,玄月按落劍光,沒入了一處山林之中。


  幾分鐘之前,就在這片山林之中,卻是發生著一起常見的江湖爭鬥。


  只不過,爭鬥的雙方,略有些奇特。


  一架馬車翻倒在地,用來控制馬匹的韁繩從中斷開,原本的馬匹早已消失不見,車軲轆的一邊已經消失,另一邊還在緩慢的打著轉。


  「孩子!我的孩子!你們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一個年輕婦人身穿華麗綢緞衣裳,從馬車之中探出頭來,額頭帶著紅腫,面容之上滿是淚水,哭聲令人心碎。


  而在馬車的另一處,則是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精壯漢子。只是他現在的樣子卻滿是狼狽,不僅一身純黑勁裝被泥土染得駁雜一片,背後的衣服甚至被擦破大半,露出的後背一片血肉模糊。


  但就算是這樣,他還是緊咬著牙護在年輕婦人的馬車旁,眼睛死死地盯著將他們圍城一圈的山賊身上。


  「哈哈哈,沒想到今天運氣這麼好,第一次下手就逮到一個大肥羊。」


  一個滿臉剽悍的黑衣大漢哈哈大笑,一手拿著一把鬼頭大刀,另一隻手則提著一個年僅五六歲正在放聲大哭的小男孩。


  「小的們,把那個廢物奴才殺了,將這個漂亮的小娘們給我抓回山寨。」


  眼中帶著貪婪之色,黑衣大漢手中鬼頭大刀一指,向手下下達了命令。


  「喲嚯~」


  一群亂七八糟的山賊紛紛起鬨,口中不斷發出怪叫,朝著馬車旁的主僕二人涌去。


  「休傷我家夫人!」


  精壯漢子口中發出一聲大吼,眼眶微紅,緊握雙拳對著眼前的山賊撲了上去。


  山賊隊伍前方的幾人首先和漢子接觸,但還沒有等他們手中的兵刃發揮出應有的威力,一個乾瘦的山賊卻被黑衣漢子突然一拳搗出,力道爆發之下直接朝後擊退了一丈之遠,撞在身後另一個人的身上,然後雙雙翻滾倒地,呻吟痛呼。


  眾山賊見狀,卻是被這個漢子突然爆發出的恐怖力量嚇了一跳,愣在了原地。


  『呼~』


  精壯漢子收回剛剛擊出的鐵拳,雙拳緊握,眼神之中滿是悍不畏死的味道,死死地盯著一眾山賊。


  眾山賊被他的眼神一攝,在看到地上兩個同伴的呻吟慘狀,頓時心裡一突,原來的囂張氣焰消退了下來,甚至產生了絲絲退意。


  這時,山賊隊伍中走出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中年男子,充當著狗頭軍師角色張嘴大喊。


  「大家不要怕,這廝身上帶著傷,很快就堅持不住了!大家併肩子上,誰先去下這廝的人頭,大當家的重重有賞!」


  略顯尖細的聲音響起,眾山賊朝著漢子齊齊看去,果然看到了他身下明顯的血跡,還有他他背後血肉模糊的慘狀。


  前有重賞的誘惑,後有山賊大當家的無形壓迫,瞬間所有人再度活躍起來。


  「殺啊!」


  伴隨著第一個人的大喊,所有人再度沖了上去。


  「啊!」


  漢子發出怒吼,竭盡所能保護自己身後的婦人。


  每一拳揮下,都會讓一個山賊口吐鮮血,每一腳踢出,都能讓一個人喪失戰鬥力。


  但是,雙拳難敵四手,敵人數量的眾多加上他自己傷勢的加重,在最後一拳擊出之後,被一個山賊手中的鐵棒擊中後腦,撲倒在地,身體不停地顫抖著。


  「哈哈哈,這廝被我打中了哈哈哈哈!」


  一個相貌醜陋的瘌痢頭髮出得意的大笑,手中鐵棒再次抬起,想要將漢子直接斃命。


  「阿寬!」


  後面的美貌婦人見狀,哭聲更是凄切。


  然而這聲音聽在眾山賊的耳中,卻更是激發了他們的興奮感。


  「我來!」


  「最後一下讓我來!」


  「胡說!讓我來!」


  你一言我一語,一個個為了爭奪這最後一擊的所有權,開始起了爭執,居然開始了猜拳。


  而在不遠處,騎在馬上的山賊大當家見狀,卻是發出了開懷的大笑聲,似乎是為這樣的場景感到歡愉。


  一時之間,大喊的大笑聲、山賊的爭執聲、美貌婦人的哭泣聲、小孩的大哭聲交織成一片,現場一度變得混亂無比。


  「哈哈我贏了,這最後一下讓我來!」


  原先那個手拿鐵棍的瘌痢頭髮出一聲興奮的大叫,手持鐵棍就要朝著地面的漢子重重敲下。


  山賊們面露不忿,紛紛冷哼了一聲裝過頭去,不願意再看他臉上的得意之色。


  美貌婦人發出一聲悲痛的高呼,卻是趴下身來痛哭流涕。


  山賊大當家咧嘴一笑,將鬼頭大刀扛在肩上,眼中滿是變態的歡愉,似乎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滿懷期待。


  然後,在眾人的耳中,聽到了瘌痢頭戛然而止的大叫聲。


  「去死……」


  『鐺~』


  清脆的鐵器掉落聲響起,將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間拉回。


  「這是……」


  一片詭異的安靜之中,瘌痢頭的身子慢慢地朝後倒下,濺起一地灰塵。


  而在他的脖子上,插著一隻翠綠色的竹筷。


  就在所有人都被這個場景震驚時,不遠處一片竹林之中,一個似吟似唱的傳入了場中所有人的耳中。


  「翠竹作筷蓮作碗,飲罷劍南玉瓊漿

  白日放歌須縱酒,酒足飯飽~嗝~殺人時」


  眾人紛紛側目,看到了竹林之中,一根纖細的翠竹之上,斜斜躺著一個身穿白衣的儒生,此刻正將手中碧綠玉壺的最後一滴酒飲盡,正緩緩抬起頭,醉眼朦朧的打了個酒嗝,正面帶笑意的看著他們,蓄著的美須上還帶著點點酒漬。


  正在所有人都在驚訝於那根小小的翠竹怎麼能承受得住那麼一大個人時,一個滿是驚恐的聲音突然響起。


  「那、那根竹筷!」


  一個身穿灰色短裝的山賊指著翠竹之上的白衣儒生,臉上滿是恐懼。


  眾人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卻是在白衣儒生的手中看到了一根翠綠的竹筷。而這根竹筷,則是跟瘌痢頭喉嚨上插著的一模一樣。


  「他……他是青……」


  其中一個高大壯碩的山賊像是想起了什麼,口中剛剛出聲,卻又突然停止,喉嚨上則是插著一根一模一樣的翠綠色竹筷。


  『轟~』


  他高大的身軀直直的朝後倒下,身體還在微微抽搐,殷紅的鮮血從他嘴裡不斷的溢出,雙眼之中的色澤漸漸消失,瞳孔盡數渙散。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包括原來滿臉輕鬆愉悅的山賊大當家,所有人的眼中都布滿了濃濃的恐懼。


  「跑啊!」


  不知是誰發出一聲尖叫,眾山賊頓時陷入大亂,四散而逃,這個狀況讓微微恢復的黑衣漢子和美貌婦人看的呆立當場,絲毫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而就在這時,那個似吟似唱的聲音再度響起。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聲音才起,一個原本正在玩命狂奔的山賊突然定在原地。


  下一刻,白衣儒生的身影才出現在他的身後,右手中拿著一把明亮的長劍,左手拿著不知道從哪找到的酒葫蘆,突然一仰頭,狠狠灌了一口美酒。


  大風起,將他的一身白衣吹得獵獵作響。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片刻,白衣身影不停變換方位,手中長劍舞成一團,耀眼的銀光不停閃爍。在眾山賊身邊的不同位置接連出現,每一次出現,那個山賊的身影就會停止在原地,像是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眾山賊見狀,眼中的恐懼更甚,紛紛發出驚恐的慘叫聲,手腳並用的四散而開。


  「不好,那些山賊好生狡猾,想要分散逃跑!」


  黑衣漢子剛想撐起身子一起幫忙,卻感覺身體被一股力量牢牢限制住,渾身力氣無法動用一分,只能老老實實趴著休息。


  「這是……」


  黑衣漢子猛地抬起頭,看向那個飄逸似仙的白衣身影。


  卻是看到了白衣儒生微微翹起嘴角,猛的一仰頭,不顧四散溢出的珍貴美酒打濕了鬚髮和衣衫,將酒葫蘆中的美酒一飲而盡。


  「哈哈~」


  一聲爽朗長笑,酒葫蘆落地,大風吹起了那一襲白衣。


  下一刻,歌聲再起。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濃郁的銀白柔光彷彿融入這每一絲的微風之中將方圓千米盡數籠罩,輕吹細拂,潤物無聲。


  所有正在逃跑的山賊盡數停止了當前的動作,彷彿雕塑一般靜立在原地。


  風起,劍動。


  風止,劍停。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銀白色的柔光在千米之內的每一處空間之中緩緩流動,散發著動人心魄的魅力。


  下一刻,微風再起,銀白柔光緩緩消散。


  「嗤~」


  持續不斷的氣流噴射聲猛然想起,將美貌婦人和黑衣漢子同時驚醒。在看到周圍的情況之後,眼中滿是驚駭。


  血!全是血!


  剛才被定住的那些山賊,同時從咽喉處噴出道道血霧,濃郁的血紅色頓時瀰漫了整個空間,在這詭異和死亡交織的血霧奇景之中,所有山賊身體同時一顫,朝著身後齊齊倒下。


  「啊~」


  美貌婦人猛然捂住了頭,發出一聲滿是恐懼的尖叫聲。


  而一旁的黑衣漢子,再看向原來白衣儒生所在的方向時,卻是滿臉震驚。


  「恩公,恩公不見了。」


  就在他四處尋找著白衣儒生的身影時,卻只聽到那句熟悉的歌聲。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聲音之中,依舊帶著那份微醺狀態下的半夢半醒。


  ……


  下一刻,血霧散去,他們眼中只剩下這滿地鮮血和屍體。


  然後,在他們難以察覺的地方,一道青光閃過,朝著歌聲傳來的方向疾馳而去。


  劍南道,棧道之上,白衣儒生腰挎長劍,偶爾淺唱低吟,偶爾摘花聞香,臉上滿是悠閑。


  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突然從他身後空中傳來。


  「道友且慢。」


  白衣儒生微微錯愕,轉過身來。


  只見眼前青光一閃,出現一個身穿藍白道袍的年輕道人,正對他含笑行禮,正是瓊華玄月。


  「道友一路跟隨我至此,可是有何請教?但說無妨。」


  白衣儒生微微一笑,眼中卻是滿是坦蕩,絲毫沒有因為玄月的一路尾隨感到絲毫不快。


  玄月聞言一愣,卻也是開懷一笑。


  「既然道友早已察覺,那麼在下也就不賣關子了。」


  玄月收了笑意,行禮道。


  「在下從道友血刃山賊時開始跟隨,一路之上看見道友行俠仗義、醉酒當歌,一切皆是收發由心。無論飲酒殺人,趕路賞花,皆是面帶笑意。」


  說到這裡,他的臉上滿是認真。


  「這些與在下自小所受師長之教導簡直截然不同,但是卻隱隱暗合大道。所以在下想請問道友,道友是何門何派?如此心境是如何做到的?」


  說完,玄月深深鞠了一躬,誠意滿滿。


  然而,聽完他說的話,白衣儒生原本還帶著絲絲認真地神色卻是突然笑了起來,既沒有解釋緣由,也沒有任何取笑之意,只是不停地拂須直笑。


  直到玄月的眼中滿是疑惑,也沒有停止,反而微微搖頭轉身就走。


  白光一閃,身形消失。


  「道友?」


  玄月心頭一驚,剛想追上去,卻被一句突然傳來的話語停住了腳步。


  「在下不過一介散修,無門無派,就連一身修為都是於詩文劍酒中莫名而得,做不得數。若說心境的話,不過短短几字爾爾。」


  玄月剛想再問,在聽到後面一句話時,卻是呆在原地。


  「醉里論道殺人,醒時折花聞香

  淡漠世人冷眼,唯我本心自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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