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沉沉入夢
一陣眩暈過後，三仙來到了一處開滿紫色花的叢林。
「看到那座方尖碑了嗎？」麗姿指著花海深處的一座若隱若現的方尖碑道：「那裡便是沉夢國地界了，你們趕快走吧。」說完雙手握於胸口，念了咒語，解除了仙力封閉。
「麗姿，跟們一起走。」陸小扇拉著麗姿的手。
麗姿慘淡一笑：「不了，我要死了。」
「不，你是有救的，你只需與單個的陰使結合，便能活下去。」
麗姿笑笑：「不，我不想再當個怪物。」頓了頓又道：「那個陰使，便是沒有了陽使的制約而魔化，我寧願與他同歸於盡。」
見麗姿執意不肯走，陸小扇也只得作罷。
「麗姿，你保重，我希望你無論如何都想辦法活下去。」陸小扇望著麗姿，由衷地說。
「生死有命。」麗姿苦笑一下，掙脫陸小扇的手轉身離去，瞬間消失在花叢中。
「走吧，他們快追來了。」昔朝催促著。
陸小扇與昔朝奔向方尖碑，進入了沉夢國地界。又繼續飛了段時間，看到一個破敗的神廟，二仙飛進神廟稍事休息。
「你有計劃嗎？我們要去哪裡？」昔朝問道。
「有，我們去太極聖境。」陸小扇努力回憶著蘇鈺那張地圖，然而上面確實沒有太極聖境的位置標註，難怪蘇鈺說要找。
「好。」昔朝爽快的答應。
「對了昔朝，你剛才為何不勸說麗姿跟我們一起走？」陸小扇覺得昔朝是不是太冷漠了。
昔朝冷然一笑：「她試圖將我改造成陰使。」
「啊？！」陸小扇很吃驚，想不到麗姿曾做過這樣的事。「那不是要把你粉碎重組？」
「是的，那樣一來，便有兩個陰陽使可以苟活。」
「她……為何不與那個現成的陰使結合？」
「麗姿是高級神使，她看不起他們。」
「唉，真沒想到。她看起來那麼善良。」陸小扇惋惜地道。
「善良？！」昔朝冷哼一聲：「她的謊言與偽善確實也騙了我許多年。你是被她下令抓來的，而我，她說不忍親手殺了我，便將我關在地牢內等死。或者等她的首領失去耐心后便將我熔了。」
「熔了？！」陸小扇瞪大了眼睛。
「嗯，扔進他們的煉仙爐，回爐重造。」
「豈有此理！」陸小扇憤慨地說：「他們這樣做會遭天譴！」
「也許吧，可惜這天譴遲遲未到。所以此前你讓她將你天魂提出來時，我真心為你捏了把汗。」昔朝望著眼前破財的神廟牆壁，喃喃地道。
「唉，其實我也有些后怕。對了，你認得去太極聖境的路嗎？」陸小扇問道。
昔朝搖搖頭：「我被帶上來后，便一直被封鎖在陰陽使團的地盤。我曾天真地以為那便是整個昱光天。後來才慢慢得知，那只是陰陽使團創造出來的幻境。」
「哦？幻境？」
「嗯，昱光天教派林立，每個教派都有各自的幻境，令信徒們以為那便是全世界，從而迷失其中。信徒越多，幻境規模越大，也越顯得真實。有的幻境有多重天，有的幻境中各層修仙境界一應俱全，有的幻境只有一個神衹，有的無數神衹。」昔朝靠在牆上，面無表情的說著。
「這麼說，昱光天幾乎都是幻境？」陸小扇望著煙霧瀰漫的紫色從林，指著藏身的神廟問道：「這也是？外面的林子也是？」
昔朝點點頭：「幻境出現的時間太長，已經沒人記得本來是個怎樣的世界。」
「那太極聖境也是幻境咯？！」陸小扇自言自語。
「即使是幻境，也是一方世界。正如你此前給麗姿講的，不同的世界，其主導力量是不同的。太極聖境，便是屬於天仙力量的世界。無論是真是幻，都是一種力量。」昔朝緩緩地道。
陸小扇聞言，驚喜地扶著昔朝的肩膀：「昔朝，你真聰明！你看，當初你如果任由自己死去，今天便沒人來為我開解這個道理。昔朝，謝謝你！」
看著陸小扇熱切的目光，昔朝覺得臉有些燙。「走吧，沉夢國是中立國，我們找幾個靠譜的仙打聽打聽。」
沉夢國到處都是花海，香氣濃郁卻令人昏昏欲睡。花海林間有很多樹屋，陸小扇與昔朝在幾間屋外張望，發覺這裡的仙眾都在擁被高卧，昏昏入睡。好不容易在路上遇到幾個走動的仙，他們穿著寬敞的袍子，戴著奇怪的象枕頭般的帽子，行動遲緩、神情獃滯的在路上慢慢走著。
陸小扇與昔朝對望一眼，顯然，想在這裡找靠譜的仙，恐怕比較難。
陸小扇想了想，走上前去，向一個路人稽手道：「這位仙友，請問沉夢國的都城怎麼走？」
路人慢慢轉過頭，眼神迷離地看了看陸小扇：「都城……何謂都城？夢中夢之夢可算都城？仙友過來，且與我聞聞花香，一同沉入無邊無際的夢境吧。夢裡什麼都有。」說完，忽然摸出張帕子在陸小扇面前一抖，一篷粉紅粉末迎面撲到陸小扇臉上，陸小扇猝不及防，剛吸了口氣，便癱軟在地。
昔朝大驚，衝過去拖起陸小扇便往林子里飛去，所幸那個路人並沒追來。
「昔朝，放我下來。」陸小扇覺得自己的聲音也軟綿綿的，雙腿一落地，就感到四肢無力。
「陸小扇，你怎麼樣？還能飛嗎？」昔朝焦急地問。
陸小扇提了提氣道：「暫時飛不起來，但能勉強走動。那到底是什麼？難道是迷藥？」
昔朝道：「你先歇息一下，我去他們的樹屋中找找，看是否有解藥。」
「好，你當心點。」陸小扇解下腰間的繩索遞給昔朝：「會用嗎？」
「不會，我有這個就行了。」昔朝拍了拍掛在腰間的彎刀。陸小扇忽然想起冰輪戰刃，幸好留在了凌雲天軍營中，身邊損失的只是自己鍛造的兩把長匕首。
「等我恢復了行動力就來找你。」
「不用，你在這裡等我，不然走散就麻煩了。」昔朝說完，轉身朝樹屋飛去。
樹屋中的仙民睡得正酣，渾然不知有人闖入。昔朝把樹屋翻了個底朝天，除了幾個破碗爛盆，幾顆乾枯的果子外，其它啥也沒有。
「這些仙都是怎麼活的？」昔朝搖搖頭，走出屋子，卻在屋外的走廊上看到幾個大簸箕，裡面晾曬著遍植各處的那種紫色花花瓣，旁邊一個打翻的碓窩，裡面還有些紫色粉末。
昔朝伸出手指沾了些粉，聞了聞，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香氣撲鼻而來。「莫非這便是那迷藥？」昔朝正在思索，忽然聽得樹下有人在喊：「夢吃，你個懶鬼，起來幹活！」
昔朝趕緊飛身上到一根樹枝，藏在茂盛的枝椏後面。只見一個穿著長袍的人站在樹下喊了兩聲，將長袍的下擺拉上來綁在腰間，提了一個桶，順著樓梯爬上來。他進到屋裡，從桶里舀了一瓢水向昏睡在床上的人潑去。
「唉喲，下雨了下雨了！」那個叫夢吃的仙民驚醒過來，一看來人，不滿地道：「夢穿，你個歹人，為何擾我美夢？」
「起來幹活，大王花園裡的沉夢花都快枯死了。」
「枯死了不是正好磨成美夢粉？」
「你想死啊！那點花磨了粉頂多只夠睡一年。別磨蹭，不然扣你薪水！」
「別別別，我這就走。唉，這天真夠旱的，都三年不下雨了。老天爺是想將我沉夢族滅族怎的？」夢吃邊走邊嘟囔著。
等他們走遠后，昔朝溜進屋子，見剛才夢穿潑到夢吃臉上的水還灑了些在地上，又用手指沾起來聞了聞，發現只是普通的水。昔朝走出來，在樹屋周圍找了一圈，在一棵芭蕉樹下面發現了一口井。
昔朝用井邊的桶汲了些水上來，往自己臉上彈了幾滴，不由一個激靈。也不知這是什麼井水，竟如此冰寒刺骨，令人瞬間清醒，精神一振。
昔朝解下木桶，拎著飛回陸小扇藏身的樹林，將剛才看到的情形告訴了她。
陸小扇往臉上灑了些井水，又喝了幾口，恢復了力氣。又將儲物腰帶中的空飲料瓶拿出來裝了一些。
昔朝道：「沉夢國的輪廓你記得嗎？」
陸小扇回憶道：「蘇掌門的地圖上只有昱光天的大致勢力範圍。小國家太多，並沒有一一標註。這沉夢國，由於其形狀如同一隻朦朧睡眼，倒讓我格外多留意了一下。這個國家狹長地豎立在陰陽使團與羽風國之間，最快通過的方法是直接橫穿。當然也可繞行，但得繞很遠。」
昔朝道：「剛才那二人說的『大王』，不知是否便是國王？」
陸小扇點點頭：「若如此，順著他二人的方向一直走，便可到達都城，穿過沉夢國，而後再經過幾個城邦小國便是天仙的勢力範圍了。」
二仙將木桶送回井邊，便向著剛才夢吃與夢穿走的方向飛了過去。空氣中瀰漫著甜膩的香氣，飛在空中感覺阻力很大，墜墜地往下沉，既飛不高，也飛不快。
一路上，除了在一些花田看到些澆水的人，路上行人甚少，躺倒的卻很多。
「這裡的仙民都靠睡覺生活嗎？」陸小扇見此情景猜測到。
「我看也是。他們用那種無所不在的沉夢花晾乾磨成粉，便靠這種粉整日整日地昏睡。那個叫夢吃的幹了活還領薪水，莫非薪水也是這種粉？不過我看他自己也能製做這種粉，看來薪水是其他東西。」昔朝道。
說話間已飛到一棵大樹前，確切說是二三十棵巨樹長在了一起，樹上搭了層層疊疊的樹屋。樹下是一望無邊的顏色深淺不同的沉夢花田，一些長袍掖在腰間的仙民打著哈欠在花田中澆水。
昔朝忽然看到了那個夢吃，便指給陸小扇看：「看，這就是那個夢吃，看來他們說的大王便是在這裡了。」
陸小扇抬頭望著前方的樹屋群落道：「那這樹屋便是他們的皇宮了。」
忽然，鋪天蓋地的煙塵從四面八方籠罩下來，陸小扇「快閃」還沒說出口，便與昔朝齊齊從空中掉落下來。
一群身穿藤甲，手中拎著帶繩粉末包的衛兵跑了過來，用藤條將二仙捆住，裝進麻袋抬到了樹屋群落下的空地上。
陸小扇暈乎乎地醒來時，發現自己與昔朝再次身陷囹圄，被關進了一個藤條籠子里。面前有個臉色蒼白浮腫，穿著金色長袍，頭戴金色枕頭的仙，脖子上掛著金項鏈，十個手指戴滿金戒指，耳環手鐲臂釧腳環一應俱全的金燦燦。看這身奢華的打扮，八成就是那個大王。
大王端起手邊的木頭杯子喝了一口，聲色俱厲地喝道：「你們兩個是誰？凌雲天的凡仙，居然也敢來我沉夢天！」
「沉夢天？」陸小扇楞了一下。忽然想起這是個幻境世界，這大王昏睡日久，大概把沉夢國當成了一整重天。果然是做得一手好夢，夢裡啥都有。
那大王見二仙沒出聲，哈哈一笑道：「哈哈，怕得不敢吱聲了吧！凡仙，不用怕，既然來了我這沉夢天，便讓你們見識見識這神奇的世界，開闊你們的眼界，好好長長見識。」大王說完拍了拍手：「來人，將他們帶去沉夢池。」
陸小扇聞言心中一沉，這是要浸豬籠嗎？關在籠子里，還要去什麼沉夢池。
一群衛兵湧上來，將藤條籠子抬到花田深處一個大坑邊，坑裡瀰漫著濃重的紫紅色煙塵，密度極大。
「嘿嘿，凡仙，好好享受吧，便宜你們了！」衛兵說著，將藤條籠子推到了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