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提醒
吳秋聆聽著迴響在城市之中的優美歌聲，不禁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他站在城牆之上，留意著城市的一舉一動。
「……他想做什麼？讓那位歌姬皇妃唱歌，只會讓士兵們不安躁動啊……」
他留意得到城中部分的士兵緊張的模樣，那些人都是經歷過「絕望之歌」的倖存者，自然知道這動聽聲音背後所蘊含的意義。
「……喂，你說這是不是……」
「『絕唱歌姬』為什麼要來到這裡？為什麼她要在這地方唱歌？難道是……」
「白痴！噤聲！你們真的想要惹禍上身嗎？別忘了那一位可是陛下的妃子，而且還是戰略等級的權能者，可不是我們這些小兵小卒可以談論的！」
吳秋靈敏的聽覺，可以聽得見某些士兵在低聲竊竊私語，他們對於「絕唱歌姬」娜蕾蒂婭，有著難以抑制的恐懼感。
聆聽了彷如天籟的歌聲，就會產生無盡的絕望，然後自我了斷的死亡之歌，那種荒謬卻又現實的光景，倖存者們無法忘記。
「這不是在打擊士氣嗎？明明決戰近在眼前了……」
吳秋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支配者要這麼做，他們的陛下什麼也沒說明，就把他的王妃派到這個最前線的城市了。
娜蕾蒂婭雖然在貝拉貝特統一戰之中，僅僅出現過在戰場上幾次，但是她的「絕唱」凶名，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位聆聽過「絕望之歌」的倖存者身上。
這一種屬於負面性質的傳說，在平民之間廣泛流傳，在軍隊里更加是無人不知。
這並不是無中生有的以訛傳訛，是有實質證據表現的事實，所以當這裡的士兵聽到那個想要忘記也忘不掉的聲音的時候，難免會有所失態。
「還是說，這其實是有什麼圖謀嗎？」
吳秋不會以為這是他們陛下一時的任性行為，因為他清楚地感覺得到，在這嘹亮的歌聲之中，隱隱約約的魔力流動。
他低頭望向了城外，如果那一位有什麼打算，大概就是現在正在離開的那一群人了。
那是大約有六十多人的隊伍，其中有老有少，皆是衣衫襤褸，每人的身上都帶有些微的損傷，面上是同樣疲憊不堪的神色。
他們是格倫洛頓王國在這個城市裡負責事務的官員，以及他們的親屬，他們在城市被攻破之後，就成為了階下囚，等待日後發落。
但在今天，娜蕾蒂婭帶來了林遠的命令，讓他們釋放這些囚犯，將他們遣送去格倫洛頓王國的首都之中。
「怎麼看都有貓膩啊……」
吳秋不相信那一位陛下會這麼宅心仁厚，無條件地釋放捕捉到的階下囚，通常這種人都只會死路一條，不是被擇日處決，就是消失在咒炮要塞阿卡姆的地下牢獄之中。
「絕唱之歌難道是給他們聽到嗎？可是這又有什麼用？讓他們回去首都之後在大眾的面前自殺嗎？如果僅僅要打擊對方，這未免太過普通了吧？」
其實吳秋已經有攻壞格倫洛頓王國首都的方法，只要他和巴克斐雷合力，要打破對方首都的防禦魔法陣，雖然有一定程度的困難，不過還是可以達成的。
然而，他們卻收到了要按兵不動的命令，直到有新的指令下來位置。
然後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格倫洛頓王國的援軍不斷趕至，對方的總兵力已經達到了十五萬，魔導師人數也有接近五萬人，雖然並沒有多出一位戰略級魔導師，但這樣的兵力無疑增強了對方的氣勢，削弱了卡俄斯帝國的士氣。
格倫洛頓王國首都已經固若金湯，這時候吳秋不太確定能不能夠破壞對方的防禦了，五萬名魔導師聯合起來的防禦力量，足以暫時抵擋數位戰略級魔導士的攻擊。
如果不是他們那位力量莫測高深的陛下，施展了一個奇怪的魔法，在三大王國的邊境線上升起了魔法森林，讓任何人都無法通過和突破，那麼他們就要直接面對來自法術評議會的維和部隊，要對上更加多的士兵，甚至要面對數人的戰略級魔導師了。
吳秋曾經詢問過他的朋友，他們的陛下正在等待什麼，甚至不惜浪費了最佳的攻擊機會，巴克斐雷也不知道上面在準備什麼計劃，只能夠作出最初步的推測。
「也許，陛下是想一口氣把三大王國的戰力消滅。」
吳秋和巴克斐雷覺得事情也許沒有這麼簡單，不過在不知道更加多詳細情形之下，他們也不好揣測什麼。
吳秋兩人所帶領的軍隊，是一支緊急組成的三萬人新兵，要讓他們面對五倍於自己的兵力戰鬥，那只是在開玩笑，是絕對不可能獲得勝利的。
而且一直以來的戰鬥，幾乎都是以他們兩人的力量強行突破，把敵人的中樞指揮系統破壞，來取得勝利的，要不然憑著三萬人的兵力，不可能把一個國家的一半土地給取下來，就算格倫洛頓王國是弱小的國家也是一樣。
在這種佔據了完全優勢的情況下，他們的三萬士兵，也損失了接近五千多人，受傷了七千多人，訓練不足的劣勢表露無遺。
還好在卡俄斯帝國本土不時會補充新兵，要不然他們所率領的部隊，現在就可以退回去了。
城外的遣散隊伍越行越遠，迴響在城市之中的歌聲也漸漸停歇，顯得緊張的士兵們也吐出了胸口中的抑鬱氣息，放鬆了下來。
吳秋沉吟了一會，覺得還是要問清楚比較好，不知道上面有什麼計劃，他很難策劃接下來的行動，於是他走下城牆，去到了娜蕾蒂婭所在的位置。
在城市的中央處，在管理者城堡前面的空曠廣場上，現在外圍有重兵把守，變成了禁止平民進入的區域。
在廣場的中心，豎立了一根剛剛興建好的黑色方尖碑，為了保護這十米高的裝飾物，這個地方才禁止閑雜人等進出。
吳秋面色陰沉地瞥了方尖碑一眼。
他不喜歡這個東西。
一般的平民會以為，這方尖碑是卡俄斯帝國為了耀武揚威，宣示自己的主權，才會興建起來的裝飾品，但吳秋清楚知道這東西沒有這麼簡單。
這是魔法道具。
這是連接了半位面幻夢境，能夠每時每刻影響城市居民思想的魔法道具。
簡單地說，這是一個用來洗腦的魔法道具。
比武力攻佔的這個國家的城市，居民是不可能樂意的，他們必定會暗中籌謀陰謀詭計，所以，基於以上這個理由，林遠就準備了這一個魔法道具。
被攻佔地區的所有城市，不是興建了這個建築物，就是正在準備之中。
只要方尖碑還屹立在大地上一天，那麼裡面的居民就會受到精神影響，不會產生出反抗之心。
方尖碑的存在是日一久，就會造成無法扭轉的精神改變，無論原先是怎樣瘋狂的愛國者，對格倫洛頓王國的歸屬意識將會消失殆盡，會變得認同卡俄斯帝國的統治。
林遠稱這個計劃為「愛國者行動」。
吳秋雖然不喜歡這樣強行扭轉別人思考的東西，但他一想到自身的情形，也無力去反對。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被林遠完全被控制了，心性思想也有了一定的改變，只不過他不會去在意這些事情了。
這就是獲得力量的代價。
吳秋搖了搖頭，拋開了心中無為的煩惱，找到了在廣場噴泉旁的娜蕾蒂婭。
身穿一襲華麗黑色長裙的娜蕾蒂婭，安坐在噴泉的邊緣，手中撫弄蕩漾的水波。
娜蕾蒂婭察覺到有人接近，以平淡的表情轉過頭去。
「皇妃殿下，失禮了。」
吳秋畢恭畢敬地鞠躬彎腰，做足了禮節，兩人的身份相差甚遠，就連力量也比不上對方，而且是大庭廣眾的場合，他必需要做好一切。
哪怕沒有人會嚼他的舌根，表面上的禮儀還是必要的。
而且彎著腰他就不用面對他人了，他很清楚現在自己的樣貌在外人看來有多麼的猙獰恐怖。
吞食了紅色的轉生之卵后，變成了炎魔的他，人類的身體也發生了一定程度的變化，他的身高長了十多公分，渾身的肌肉增多，原本就其貌不揚的他，面目變得更加的兇惡了。
吳秋沒有對自己現在的樣貌感到自卑，但他清楚別人看到會有什麼感受，所以能夠進行遮掩的話，他也不會介意這麼做。
「吳秋將軍，你心中的疑問，陛下已經告訴過我了。」
聽見對方的說詞，吳秋的身體輕輕震動一下。
「絕望，是會感染他人的，絕望，是會形成連鎖的。」
娜蕾蒂婭淡淡的聲音響起。
「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明白，大約在幾天之後，王國的首都就會發生無法制止的動亂，那個時候，就是你們進攻的好機會了。」
她的話聲頓了一頓。
「接下來的話，不是陛下的命令，而是我對於你們的一個提醒。」
吳秋忍不住抬起了頭來。
娜蕾蒂婭閉上了眼睛，輕聲嘆息。
「在那一天，你們絕對不要進入首都的範圍，聽好了，你們只能夠在城外進行戰鬥，絕對絕對，不要跨入城門一步……」
吳秋心中冒出了各種念頭，正當他想再一步追問的時候，娜蕾蒂婭的身影卻在他眼前漸漸消失了。
怔怔地呆立在無人的廣場上，什麼也無法清楚得知的吳秋，良久之後嘆著氣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