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黑泥濁海上的外景
林遠深深地凝望著自己的第一位眷屬。
他彷佛要看穿赫菈絲的身體一樣，雙目深邃地緊盯不放。
赫菈絲神情不動，迎上了林遠幽暗的目光。
「可以啊，我之前不是答應過妳嗎？在有必要時候，把事情交給你處理。」
很快，林遠笑了出來，允許了赫菈絲的請求。
「關於中部同盟的事情，我就全部交給妳了啰，妳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赫菈絲表情不變，不過林遠可以感覺得到她暗地裡鬆了一口氣。
林遠搖頭失笑，然後他歪頭想了想，提醒自己的眷屬幾句。
「話雖如此，不過我原本就不打算太早去攻打中部同盟，那個領導者精靈之友可是隱藏著許多的底牌，在沒有對應辦法之前，暫且先不要行動啊。」
赫菈絲點點頭表示明白，林遠卻又不放心地繼續補充。
「另外就是呢，我想妳也應該知道了，魔導聯盟和法術評議會的使者，正在快馬趕來這邊，大概幾天後就會到了，所以我們也暫時不能輕舉妄動，昨天我所做的事情可為驚天動地啊，讓地球和魔法世界的天空也發生了異變，還用了戰略級魔法炸掉了一大片地區，他們怎麼可能會不管呢？」
林遠無所謂地攤攤手，他並不是太過在意魔導聯盟和法術評議會，反正因為和平條約，他們也不能夠派出戰略級魔導師前來，沒有任何的地方可以威脅到他。
「麻煩始終是麻煩，那些傢伙死纏爛打的話也很礙事，我們就暫且給他們一個面子，先把擴張地盤的事情停一停吧，大概就一、兩個月的時間，不會太久的。」
赫菈絲沉思了一會，然後輕聲說道：「……我明白了。」
「啊，還有一點，我必須要說一說的。」
林遠飛近赫菈絲，鼻尖幾乎貼著她的臉龐。
「我親愛的赫菈絲，妳其實應該感覺得到了吧？妳應該也很明白了吧？自己所發生的變化。」
赫菈絲眉間一動，沒有說出話來。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的了，因為我的眷屬，經過轉化的身體會改變妳們的內在，娜蕾蒂婭是這樣，鈴蘭也是這樣，妳當然也不例外，甚至可以說，妳是受到最新影響的一個。」
林遠輕柔地抬起赫菈絲的下巴，直視著對方黑紅色的豎瞳龍目。
「妳變得太像人類了，變得像人類一樣是多愁善感，變得像人類一樣懦弱，就算妳從小接受人類方式的教育，可是龍族真的會這麼在意人類的生命嗎？妳其實很清楚原因的吧？」
赫菈絲的眉頭漸漸皺在一起，眼眸中散發著迷濛的漣漪。
「赫菈絲，克服妳心中的軟弱吧，我知道妳一直在耿耿於懷，沒錯，自從變成了這個人類的軀體之後，妳對於生養的龍族親長為了保護自己，死在了眾多幽幻種的圍攻之下，開始放不下來了，就算想去忘記，記憶也會變得清晰。」
赫菈絲倔強地睜大眼睛，可是她已經無法直視林遠的眼眸了。
「妳變得害怕死亡了，不單止害怕自己的死亡，也害怕他人的死亡，這樣可不行啊，遲早有一天，這一份軟弱會害死妳的。」
赫菈絲咬緊牙關，心中的弱點被直接揭穿，讓她痛苦得無法說出一句話。
「善良是一件好事，不過，妳現在只不過是在逃避罷了，赫菈絲，妳無法拯救所有人，不要忘了，妳所祝福的朱紅之玉的眷族，實際上是怎麼一回事，所謂的血族，是把生命獻給神明的存在，已經不能夠算是活著的生命了，妳並沒有真的拯救到對方，妳只是將一個人的生命，用強大的力量固定下來，就只不過是這樣。」
林遠注視著赫菈絲迷惘的表情，在心中感嘆真龍的抵抗能力。
由魔法世界的智慧種族，高等龍族的真龍所轉化而成的赫菈絲，在精神上對於林遠的影響，擁有強大的抗性，到現在也沒有失去那一份不必要的弱點，而且還應為這一種抵抗能力，產生了莫名的連鎖反應，扭曲了原本的意志。
在精神上，赫菈絲受到了身體的影響，已經從堅強的龍族，逐漸朝普通的人類女性轉化了。
這不是林遠想看到的。
可是，他不想去強行轉變赫菈絲的思想，一旦他去強行干涉，赫菈絲就不會是他想要的赫菈絲了。
如果像是娜蕾蒂婭一樣，充滿了大量殺人的罪惡感的話，林遠只需要加速眷屬的身體和思想的同調，就可以在不改變本身意志的情況下，去逐漸改變他們的思維方式。
不過，赫菈絲並不是人類，所以變化的過程完全不同，產生了不明的反應，讓她變得脆弱了。
「赫菈絲，放心吧，沒事的，慢慢來吧，我在妳的背後，妳就任性地去做吧，我不會介意的，我會等待妳自行醒悟的一天。」
林遠寵溺地一笑，放開了赫菈絲。
「有些事情是直接說出來比較好的，我想妳現在也應該明白了，既然如此，那麼我就不再多說了。」
赫菈絲神情複雜地望著林遠，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沉默不語。
「嗯？」
正想繼續安慰赫菈絲的林遠，忽然轉過頭，望向了滿布詛咒黑泥的大地。
「啊？竟然出現在這邊嗎？」
他玩味地一笑。
「機會難得，就讓我來會一會你吧。」
＊
風之權能者周武使出渾身解數，貼在地上全速飛行。
身受重傷的他，已經無法提高飛行的高度，只好魯莽地擦著地面全速奔逃。
在他的後方，污濁的黑泥散發著令人混亂虛弱的香味，如激流波浪一樣湧向四周。
周武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觸碰到那些危險的東西，只要一接觸到，他就會玩完了。
就像剛才一樣，發現不妥的他，雖然已經以全速飛行，但還是不小心沾上了少許詛咒的淤泥，魔法障壁瞬間被滲透，身體立刻溶化成黑色的泥濘了。
周武發覺這一點之後，沒有任何猶豫，把自己逐漸泥化的身體一部分，用銳利的風刃給切割下來，以血流不止為代價，成功地擺脫了必死的局面。
可是，他也永遠地缺損了身體的一部分。
他把自己沾染了淤泥的雙腿，在膝蓋以下切割了開來。
周武不懂得治療的魔法，也沒有帶有治療用的魔法道具，只能以魔力強行封住傷口，持續地承受斷腿的劇烈疼痛，不停地飛離不斷擴張的黑泥。
他現在以頑強的求生意志，剋制著身體中的痛苦，一直線地往外飛行。
「啊……嗚！」
不知道飛行了多久，周武體內的魔力已經耗盡，無法維持飛行魔法的他，直接摔落在地上，然後不停地滾動，好不容易才停下來。
「……逃出……來了……」
周武掙扎著讓雙手撐地，抹去面上的大量汗水，看清楚那些黑泥的浪潮，已經遠離他了。
不過他還沒有放心下來，雖然躲過了淤泥的衝擊，但他身上的傷依然嚴重，而且失去了魔力的封閉，雙腿的斷口中開始流出鮮血，再不及時治療，他就會失血致死。
周武撕下自己的上衣，用逐漸發軟的雙手胡亂包紮，希望可以封住不斷流血的傷口。
就在這個時候，一把熟悉的聲音從他身邊響了起來。
「對方的力量還真是深不見底啊，你說對嗎？」
周武嚇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他講緊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眼睛睜大得幾乎要跳出來。
他完全想不到這位大人物居然會出現在這裡。
「雷雲之主閣下！你為什麼……」
站在周武身邊的高大中年男子擺了擺手，打斷了周武的話。
「我會出現在這裡，目的不是很明顯了嗎？」
「……咦？」
雷光一閃。
周武全身變得焦黑，然後僵硬地倒在地上。
風之權能者，死了。
男子快步走上前，手掌如刀，插進了周武的屍體中。
等待了一會兒之後，男子抽掌而出，拍去了掌上的污漬。
「啊，還真是厲害，就這麼不動聲色地奪取了風之權能嗎？真不愧是第三權能者的手段啊。」
啪啪啪。
年輕的男性帶著笑意的聲音，和單薄的鼓掌聲一同響起。
男子迅速地轉身，看到一個黑髮的男性飄浮在地上，噙著笑意看著自己。
林遠輕輕落在地上，露出了一個友善的笑容。
「幸會，初次見面，雷雲之主，第三權能者，東海的霸主，還有，真理的探索者啊……」
他無比愉快地笑著。
「江晨閣下，我是阿爾卡那，很高興能夠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