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善後
龐恆對城市毀滅后的廢墟獻上供品。
他來得太遲了，無法阻止悲劇的發生，最少，讓他做一些微不足道的悼念，為這裡的犧牲者獻上死後的冥福。
在龐恆的身後，同樣有好幾名高階軍官在低頭致意，他們神色陰暗，彷佛回想起曾經的過往。
這些軍官來自同一個地方，他們都是被絕望的歌聲所毀滅的煤城的倖存者，所以對於眼前城市的毀滅，更加身同感受。
龐恆懷著沉重的心情，輕輕轉過頭觀察部下。
他看見軍官悲憫的情緒，知道他們心中的感受，同時明白到，他們對於那一位支配者，更加感到畏懼了。
在過分強大而且無法理解的力量面前，原先就深埋於心中的恐懼，經過這一次事件，再一次被放大了，他們無法興起任何的反抗情緒，只能夠順從支配者的命令。
哪怕是毀滅了自己城市的仇人，他們也無法感到憎恨，面對支配者無能為力的感覺，遠遠壓過仇恨的情緒，甚至到達了絕望的地步。
龐恆很清楚，在內部大清理過後，還能夠活著的人，都是絕對不會反抗林遠的人，他們之所以會站在這裡，就是因為這個單純的原因。
龐恆心中很明白，自己也是其中一個不會反抗的人。
林遠對於任何的反叛的種子，在發芽之前一定會拔除的，無論那個種子有何種價值，他也不會手軟。
龐恆的確不會反抗林遠，勢力發展到了這個地步，絕對不能失去身在最高位的支配者了，否則這裡的一切都會土崩瓦解。
平心而論，龐恆覺得他們現在的發展非常美好，比他想像之中更要優越，居民們的生活素質，比起以前有了大幅度的上升，城市也更加的安全了。
鼠人亞納高明地同時進行高壓政策與懷柔手段，讓所有的人不知不覺間接受了現在的一切。
在鼠人亞納的內部管理政策之下，無政府狀態的貝拉貝特開始起統一的運作，法律和規則明確地訂立了起來，任何人都擁有相同的權利，犯罪率大大地減少了，也不會被高層剝削，某個程度上，可謂一般平民理想中的狀態。
當然，前提是絕對不能夠反抗林遠。
在這個地方，林遠是凌駕一切的存在，可以說所有的法律和規則，都是為他而存在的，任何時候都會因他的意願而修改，他是這裡的絕對主宰。
除了這些原因，龐恆也有另外的理由需要保護林遠，維持著這裡的安定。
若果林遠稍有閃失，那麼他創造出來的大量魔物，就會失去控制，龐恆可以想像到那時會造成更嚴重的災難，那可不是一、兩座城市的毀滅可以抵消的。
數以萬計的魔物隱藏在林遠做為大本營的無人城市之中，為他接下來的計劃做出準備，像這次的魔物蝗蟲，只不過是前菜罷了。
「好了，你們先回去後方去處理善後工作吧，這裡就交給我了。」龐恆見悼念儀式進行的差不多，便對幾名部下輕聲說道。
軍官們安靜地對龐恆敬了一禮，然後上馬離開了城市的廢墟，現場只餘下龐恆一人。
在後方還有二十多座需要善後管理的城市，那些城市都被林遠一一攻破，並毀滅了管理系統，殺害了所有的魔導師，一時間失去了抵抗潛在危險的能力，龐恆的軍隊需要為這些城市提供協助，讓他們在重建中心管理制度前度過難關。
這就是林遠主要交給龐恆的任務了，為他收拾和善後，處理這些他不想管的麻煩。
龐恆低聲地嘆了一口氣，遙望不遠處的平靜湖面。
林遠就是為了得到這個魯迪湖，才會作出這一次攻擊的。
在他接下來的計劃里，需要用到這裡的湖水，龐恆也略知計劃的一二，只是想不到這位支配者的行動會這麼快，二話不說就動手了。
雖然林遠在會議中討論過他的計劃，龐恆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但預測不到這位任性的支配者什麼時候會改變主意，隨時將計劃打亂，讓人無法預先做好準備。
原本攻擊這裡，是在原定的計劃之中，但是實行的時間沒有那麼早，而且也不用林遠親自上場，這應該是龐恆訓練完軍隊之後，所需要進行的任務。
龐恆為此質問過林遠，對方僅僅是毫不在意地說了一句有必要。
「因為有必要啊，時間可是不等人的，其他人也不會管我們的計劃有沒有準備好。」
林遠不知從哪裡收到了消息，東西兩方的勢力將會在不久之後會有大動作，所以他要在這之前準備好一切。
「所謂的王牌，當然了第一時間攤出來啊，龐老爺子，我最討厭的就是賭博了，我又不是白痴，能夠壓著別人打，為什麼要到最後才使出殺手鐧？」
龐恆接下來的主要任務，就是帶領一部分的軍隊鎮守湖邊，確保這裡的支配權。
不久之後，會有大量的物資源源不絕地運送到這邊，並在此興建一座要塞，這個地方將會成為一個戰略級重地。
「這樣做……真的好嗎？」
如果要塞一旦興建好，所有的敵對勢力將不會再有所動作了，林遠要建立的就是能夠威懾所有人的危險建築。
龐恆曉得要塞對於他們來說是必要的，但也對於要塞的本質，深深感到一陣寒意。
那種東西，根本不應該存在。
龐恆沉思的時候，南邊的天空上忽然出現了一道深紫色的光芒，並朝著這個廢墟前進。
發現這道毫不掩飾的魔力光，龐恆知道他等待的人要來到了。
暗淡的深紫色很快就來到了城市廢墟的上空，並且在一個轉折之後，降落到龐恆不遠的地方。
看著那個降落時揭起沙塵的詭異身影，老人心中不禁喟嘆。
這是多麼扭曲的存在啊！龐恆忍著心中的感受，面無表情地面對來人。
「龐將軍，你好，聽從阿爾卡那大人的命令，我來處理這個廢墟了。」
腰部以上是人類的青年身軀，下半身則是巨大猙獰的深紫色蠍子，服食了轉生之卵的轉生者，出現在廢墟的土地上。
「你是柯爾克．克里夫吧？那麼就麻煩你了。」龐恆對青年點了點頭，讓對方開始任務。
蠍人柯爾克回以一禮，然後走進了廢墟的深處。
轉生者柯爾克擁有能夠腐蝕物質和魔力的能力，很適合用來清理這個被蝗蟲噬咬得殘破不堪的廢墟，這裡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循環再用了，不如直接全部銷毀。
龐恆後退一段距離，在遠處觀望著蠍人柯爾克散發出深紫色的魔力光，漸漸將附近的物質腐蝕成一灘柔軟的液體。
老人知道蠍人柯爾克在魔蝗攻擊城市的時候，也做出了不少的貢獻，那些城市的防護魔法陣，就是轉生者腐蝕的能力所破壞的，在這種連魔力也能夠影響的力量之下，貝拉貝特地區的普通魔法陣，就像是紙糊的一樣被瞬間破解了。
魔物、亡靈、新種亞人、刻印魔導師、誓約者、轉生者、還有眷屬，林遠的力量超出了龐恆的認知，彷佛沒有限制地創造出一個個特異的存在，並且每一個都擁有一定程度的力量，最高層級的眷屬之中，甚至還存在戰略級魔導師這一種最高的戰鬥力。
龐恆根本無法看清林遠的實力深淺，那個支配者簡直是無所不能似的，不斷地顛覆了現有的魔法常識。
問題是，擁有這種強大力量的人物，卻是完全不受控制，完全不受其他事情的影響，只要一想到就會隨意去做，那樣子下去只會帶來更多的災難。
「赫菈絲……妳可以成為他的煞車嗎？」
龐恆撫摸著手中的鐵戒指，把這個不需魔力的魔法道具交給自己的人，就是那一位待在林遠身邊最久的美麗少女。
那個時候，龐恆忍不住心中的不安，衝動地對赫菈絲說出了一個提議。
他想讓赫菈絲成為林遠的妻子，從而去影響他的行為。
因為龐恆知道，林遠勉強還算是在意的人，現在大概就只有赫菈絲了，有辦法去制止他的人，也許就只有這名看似纖弱的女孩了。
龐恆深深感到自己的無力，活了這麼多年，他還是毫無長進，只能去依靠他人。
「希望……一定會在明天的！」
龐恆清楚地知道，被緊緊地控制住、捆綁著的他們，能夠做到的事情，是相當有限的。
但是，他絕對不會輕言放棄。
那麼，最起碼讓他儘力地掙扎吧。
他相信，沒有什麼東西是無法改變的。
就算是那一位深不可測的支配者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