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各人各事
龐恆把悲傷放在心底深處，點燃起火葬的第一把火。??
「安息吧……」
他低頭祈求著死者的冥福。
四周的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惡臭味，那是多達十萬人的屍體腐化后，所產生的濃烈味道。
龐恆回到了樹城。
在不死人創造出來，熟悉了城市的魔法結構運作之後，林遠就讓龐恆就放下了手頭上的任務，去進行他心中念念不忘的事情。
「林遠……這一次，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有義務去安葬樹城的死者。林遠就這樣一句話，放龐恆回到了這座城市裡。
「的確，我是一定要回到這裡的，可是，在這個時間點……你到底有什麼盤算？」
龐恆感覺得到，林遠想要他暫時遠離身邊，用了一個他無法拒絕的理由，並且給予了他充足的人手。
在這座原本無人的死城之內，各處都有忙碌搬運屍體的平民在，這些人都是林遠在岩城和石城中招募來的，而且事先給予了他們薪酬，來幫助龐恆整理樹城。
應招而來的總共有三百多人，都是一些大膽而且年輕的人，他們面上戴著阻隔異味的口罩，在城市之中四處遊走，除了屍體之外，還搬運著各式各樣的可用物資。
這也是林遠的命令。
樹城是人口十萬的城市，遺留下來相當多的寶貴物資，必需要儘快回收，運用到其他兩座城市之中。
龐恆對此沒有意見，貝拉貝特缺少的不是食物，而是能夠幫助居民生活的各樣物資，尤其是這個人類文明邊緣的南方地區，很多常見的東西，在這裡也是相當珍貴。
如果說龐恆有什麼不滿，就是這一隊三百多人的回收隊伍，只有他一個權能者來護衛，甚至連幾個士兵也沒有給他。
「反正龐老爺子你是權能者，一個人應該有沒有問題吧，畢竟我們人手嚴重不足啊。」林遠當時笑著這麼說了。
龐恆雖然做得到，但也會消耗他的大量精力，權能者也是人，是會感到疲累的。
他們現在身處沒有魔法結界保護的地方，龐恆需要時刻警戒，沒有什麼休息的時間。
所以龐恆深深覺得，林遠是想盡量拖住他的腳步，讓他一時間無法順利完成居民的安葬。
龐恆看著掛在腰上的布袋，裡面裝著名為「食屍鬼之書」的詭異書本。
他不是很喜歡這一本有著脈搏的魔導書，單單是帶在身上，就讓人感到渾身不舒服。
如非必要，他真的不會拿上這本書。
這座城市裡，始終還有一些食屍鬼在逗留，他需要去控制他們，不讓普通人和食屍鬼接觸。
留在這個城市中的食屍鬼，龐恆早已命令他們躲藏在暗處，留意著四方的動靜，防止有任何意外事件出現。
「最少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這裡的屍體實在是太多，想要全部處理好，需要相當長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內，龐恆什麼地方也去不了。
「是我想太多嗎……我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生……」
龐恆望向來時的路，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林遠……你千萬不要亂來啊……」
＊
肯塔．羅蘭心不在焉地把手放在腰間的長刀上。
在這個城市的重要核心，運作魔法結界的廣大地下空間，他看著那些全身都罩在黑袍之中的人影。
「不死人……」
肯塔很不喜歡他們，在知道這些不死人是怎麼誕生之後，就只有厭惡感留下來。
把城市最為重要的部分交給不死人，難以讓他放心。
肯塔想起了哥哥的話。
「這是大人決定的事情，我們沒有置喙的餘地……我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肯塔很想反駁哥哥，可是他無法找出理由。
他相當清楚，這個城市之中的人，都是那個支配著一切的年輕人的奴隸。
誓約的束縛，令到他們無法反抗。
無論怎麼用華麗的詞語去修飾，事實始終不會改變。
林遠的做法如何殘暴，他們也只能去服從。
肯塔不喜歡貝亞加，恐懼的權能者什麼也不懂，他只是因為擁有權能的力量，以純粹的恐怖支配城市，讓人無法反抗他罷了。
可是，林遠這個人，卻讓人看不懂。
肯塔的哥哥成為了石城的城主，不過，他難以對此感到高興。
哥哥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他有什麼改變了。肯塔在這幾天，可以感覺得出來。
「有某種東西……被徹底扭曲了……」
肯塔知道自己的感覺可能只是無理取鬧，哥哥還是那個令人尊敬的哥哥，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有什麼地方已經改變了。
林遠和博瑞多接觸的時間不長，肯塔也找不出到底是哪兒開始生的改變，也許，真的只是他想多了。
「大哥成為了城主，亡靈也離開了，一切很順利，對，一切都很順利。」肯塔對自己說道。
在不死人來到的第二天，遊盪在石城的亡靈全部撤離，現恐怖的魔物離開后，居民們甚至高興得一同出歡呼。
肯塔再一次看了持續工作的不死人一眼。
「走吧……」
他拋卻所有的多餘煩惱，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地下的空間之中，不死人依然繼續著他們永不結束的工作。
＊
索爾斯在羅娜的服侍下，用溫水把藥丸吞下肚。
「好一點了嗎？」羅娜柔聲說道。
「沒事了，別擔心。」索爾斯用乾裂的嘴唇微笑。
索爾斯這幾天生病了。
躺在床上休息了這麼久，他今天終於回復了一點精神。
「不要勉強自己，好好休息幾天。」羅娜按著丈夫的身體，讓他再次平躺在床上。
索爾斯露出了苦笑。
「羅娜……」索爾斯伸手握著妻子的手，「這幾天，事情展得怎麼了？」
「……非常順利，簡直是比以前還要順利。」
羅娜低垂著眼帘，緩緩說出這幾天來城市的各種事情。
在不死人加入了城市的運作后，已經不需要他們來管理了，不死人從不休息，把一切打點得妥妥噹噹，沒有出過一絲差錯。
因為岩城基本上都是背叛者的關係，全數的魔導師以及大部分的內政文員，還有一部分的士兵高層，都成為了階下囚，各種事務缺少大量的人手，不過這一件事情，也在林遠的影響下解決了。
林遠把所有背叛者處決之後，在民間招募了一批新的部下，同時和他們訂立了誓約，讓新來的人不敢再有異心。
「只要是負責城市運作的人，全部都成了他的……忠實的部下了。」
聽到妻子略為停頓的話，索爾斯不知道如何反應。
忠實的部下，簡單點兒說，是簽了賣身契的奴隸，無法再反抗主人的狗。
林遠無所不用其極地把一切權力核心緊緊握在手裡，剔除一切有可能的危險種子。
「順我者生，逆我者亡嗎……獨裁者啊……」索爾斯嘆了一口氣。
在面臨死亡的那一天，遇見了林遠因而得救，索爾斯沒有感到半分後悔。
他們都活了下來，而仇人都死掉了，能夠活到最後的，才是最終的勝利者。
索爾斯唯一感到害怕的，是很可能他們帶來了一位難以預測的支配者。
索爾斯想到這裡，看向妻子依舊平坦的小腹。
「羅娜，妳看過醫生了嗎？」
羅娜泛起了幸福的笑容。
「醫生說，已經兩個月了。」
現在，能夠讓索爾斯感到開心的消息，大概就是他們終於有了幸福的結晶。
身為改造人的羅娜，能夠懷有孩子，簡直是天上的奇迹。
他們的同伴在這十年來，都不曾懷有後代，原本他們都已經是放棄的了。
「索爾，無論什麼事情，我都會支持你的，」羅娜緊緊地抱著丈夫，「所以，為了這個孩子，讓我們一起好好活下去。」
索爾斯笑著點了點頭。
他們曾經嘗試過襲擊林遠，雖然那個令人恐懼的少年原諒了他們，但是，說不定那就是他最後的慈悲心了。
索爾斯沒有辦法反抗林遠，在這個時候，他已經提不起任何的勇氣了。
他回想起那一天的事情。
他親手帶著數十個祭品，把他們推入熊熊燃燒的寒冷血焰之中。
是他親手做的。
祭品落入血色的火焰，身體漸漸化為虛無，完全消抹了他們的存在。
是他親手做的。
索爾斯感受著妻子的溫暖，心中卻越冰寒。
＊
「不行哪……」
林遠失望地看著眼前的食屍鬼。
身材瘦小的食屍鬼，體型和他的同類相比，體積和重量減少了一半，連散出來的恐懼光環也不甚強烈。
「果然用人類轉化食屍鬼，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林遠揮揮手，趕走了剛剛誕生的食屍鬼。
他站在採石場中，觀察著不死人提取魔力結晶的情形。
「以素材的品質來說，還是亞人轉化而成的魔物比較好用，不過，人類提供的獻祭品卻比較多，真是的，這豈不是要我收集亞人了。」
林遠轉過頭，望向幾個被鐵鏈捆綁著的死刑犯。
這些人都是這幾天犯了嚴重錯誤的平民，他們滿面神色驚恐，將林遠剛剛所做的一切看在眼裡。
目睹了食屍鬼轉化過程的他們，腦子中一片混亂，思考將近停滯。
被不死人壓製作的他們動彈不得，甚至連求饒也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林遠接近他們，伸出了死亡之手。
「哎，人類提供的東西還真是多，我喜歡。」
林遠解決了所有的犯人之後，把他們的屍體拋給了飢餓的食屍鬼。
不久后，赫菈絲懷裡抱著一個文件袋，走進了採石場。
「林遠，信件已經解讀出來了。」
「啊呀！終於完成了嗎？」
林遠高興地接過文件袋，拿出裡面的紙張觀看。
「所以我就說，為什麼要用不同的文字和語言這麼麻煩呢，弄得連翻譯這些東西都要一段時間。」
林遠一邊抱怨，一邊仔細地看著每一個文字。
這是貝亞加房間中留下的重要文件，可以進一步知道他背後有什麼人在支援。
「難道人類都不是用同一種語言的嗎？」赫菈絲走近林遠身旁，低頭觀看著那些文件，「我的親長只教給我一種語言，那應該是你們人類的正統語言吧？」
「哈哈，赫菈絲，人類是一種麻煩的生物啊，在五百年前，人類社會可是有幾十種語言呢。」
林遠翻閱著每一張紙張。
「地球同盟在成立的初期，大力推行全球一體化，把所有的文字和語言統一，在魔導聯盟不計勞苦的合作下，經過了幾百年的努力，終於摒除了所有古老的語言，才擁有了現在的人類通用語。」
林遠看完所有的文件后，將他們重新收好。
「可是呢，魔法世界不同，地球已經沒有國家這個概念了，但是這個世界仍然有諸多國家的存在，雖然他們大部分都是用人類通用語，不過仍然有一些食古不化的國家，使用著古老而且別人看不懂的文字和語言，無謂地造成了很多溝通上的問題……例如我們手上面的這些。」
林遠扇動了文件袋。
「而且，令人失望的是，經過這麼久的翻譯，裡面的資料並沒有什麼大用，如果一開始就用別人看得懂的文字，也不用這麼麻煩了吧。」
「那麼裡面寫了些什麼？」赫菈絲看著文件袋問道。
「裡面有幾份文件，一些是完全不重要的東西，一些是關於貝亞加向西方的大帝國購買和偷運鋼鐵魔像的事情，那傢伙真是花了一大筆錢，怪不得他的金庫里沒有多少錢財了。」
林遠把手中的文件袋交給赫菈絲。
「另外有一些文件，使用的根本不是其他語言，而是特別編定的暗碼暗號，沒有解讀方法根本看不懂，大概就是那些在貝亞加背後支持他們的人的來信了……不過，最讓我在意的，還是一封沒頭沒腦的信件。」
「沒頭沒腦？」
「對，雖然表達的意思很清楚，可是對於我們這些局外人來說，也只會讓我們覺得頭痛。」
赫菈絲打開了文件袋，在林遠的提醒下，找出了那一份信件。
「『只要依照我所說的方法，你就可以獲得第二種權能。』」
赫菈絲讀出了信件上唯一的一句話。
「貝亞加之所以這麼有信心，殺死索爾斯也不害怕權能爆，看來是有別人在撐腰呢。」林遠輕輕彈了一下信件。
「……是其他的權能者，而且是擁有複數權能的權能者。」赫菈絲面色凝重地道。
「以機率來說，膽敢這麼說大話，貝亞加也相信了的，是這是最大的可能性吧。」
林遠頷道：「也就是說，我們可是突然地多出了一個敵人了，而且還是擁有複數權能的權能者。」
「……你不擔心嗎？」
「為什麼我要擔心？我應該為此感到高興。」
林遠笑了笑。
「擁有複數權能的權能者，在這世界上可是不多，我都差不多可以確定是誰了，而且……」
他眯起了眼睛。
「將所有事情串連起來，那些傢伙和樹城生的事情，應該也逃不開關係了，或者說，這裡生的各種異動，也有一定的關連……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