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直線

  無謀，魯莽，自殺行為。羅娜現在心中都是這般的情緒。


  羅娜輕輕抱著身前的索爾斯，有些不安地俯視下方流逝的風景，將近兩百頭的蒼白魔物，以令人感到討厭的、似是蜘蛛一樣的步伐，四手兩腳同時並用，不停快速前進。


  現在的羅娜，一點兒也不期待返回岩城。


  她們坐在已經適應了背人的飛龍的背上，一直線前往岩城。


  羅娜想起了不久前，林遠口中所謂的「作戰計劃」。


  「索爾，」羅娜嘴唇貼緊索爾斯的耳邊，「我們應該想辦法阻止那傢伙的，他根本就是在胡來！我們這樣跟送死沒有分別！」


  羅娜聽見丈夫嘆了一口氣。


  「這點我何嘗不知道……可是，我和龐老師都沒有辦法反抗他，只能夠對他唯命是從……唯有想辦法臨機應變了。」


  「……可惡！」


  羅娜轉頭望向了左邊，龐老師高大的身影獨自乘騎在一頭飛龍身上，他的眉頭緊皺，神色看來也有些擔憂。


  林遠擅自決定就在今天晚上，攻擊岩城。


  羅娜覺得實在是太過突然了。


  事前準備，可說是基本沒有。


  他們完全不知道岩城現在的一絲情報，不知道對方有多少兵力，不知道對方的權能者身在哪裡，完全缺少了每一點可行的要素。


  可是，林遠還是下了決定。


  「林遠那個混蛋，他看見了樹城的慘狀之後，以為每一個權能者都可以做得到那種事情！」羅娜低聲罵了一句。


  林遠的「作戰計劃」簡單粗暴，他命令索爾斯全力使用權能，要他把岩城所有的兵力壓制。


  索爾斯已經一再詳細解釋，如果要進行大範圍的權能攻擊，絕對會波及到一般的平民，他在遠距離外，是沒有辦法分別出到底誰是魔導師，誰是一般人的。


  「你在說什麼呢？你之前不是說過要不顧一切，都要把你的城市奪回來的嗎？」


  羅娜想起林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然地露出的笑容，深深覺得非常討厭。


  在這之後，索爾斯說明一旦進行大範圍攻擊，之後自己也會失去了行動能力，他的魔力會耗盡，權能暫時會施展不出來。


  「咦？為什麼？我記得你有說過自己曾經擊退過幾萬大軍，把好幾千人痛得死掉的經歷吧？」


  「……是這樣沒錯，不過我發揮出這種力量之後，自己也會累到暈倒……請不要忘記一點，我不是自然誕生的權能者，是人工造就而成的……我是一種不完全的權能者。」


  不過，索爾斯的說詞，沒有說服林遠。


  林遠依然是一意孤行，要索爾斯全力使出權能，哪怕之後他真的會昏了過去。


  林遠說，只要沒有其他人干擾，他可以獨自處理好對方的最強戰力——恐懼的權能者貝亞加。


  「而且……為什麼林遠那傢伙這麼有信心，可以單獨對付貝亞加，」羅娜有些煩躁地說：「那個傢伙雖然懂得一些奇奇怪怪的魔法，但是他不知道恐懼的權能的可怕之處，再這樣下去，我們會被他害死的。」


  「不用擔心……我和龐老師有一個想法。」


  索爾斯的聲音輕得連在他身後面的羅娜，也要幾乎聽不見。


  「只要陷入了混亂的事態之中，就有辦法可以抑制他了，」索爾斯目不轉睛，嘴巴開合的幅度非常地少，「雖然之前說過要攻擊城邦的氣話，但我不可能真的用權能去攻擊整個城市，那樣會波及許多無辜的人……樹城發生過的事情，可是狠狠地告誡了我一番。」


  羅娜把丈夫抱得更緊了。


  在黃昏日落過後不久，月亮升上了半空的時候，他們在一個小山丘中停了下來。


  這裡是先前說好的觀察地點，是熟悉地貌的索爾斯指定的，這兒已經距離岩城非常接近，可以用肉眼看得到城市的輪廓了。


  「真的已經回來了……」


  羅娜伏在山丘上，觀察著居住了十年的城市。


  岩城的外表一如既往，支配者的交替，並沒有影響這座城市的存在，它依然在正常運轉。


  索爾斯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他現在感到了一種憤怒和興奮夾雜的奇妙感覺。


  「岩城會有人看得到我們這裡嗎？」


  林遠一邊用望遠鏡觀察岩城，一邊向索爾斯問道。


  「如果留心看的話，是有可能發現我們的，」索爾斯慢慢地調息，讓自己劇烈的心跳平息下來，「不過通常來說，看守的士兵都不會檢查這麼遠的地方，只要我們不做出異常明顯的舉動，應該沒人會留意到這邊的。」


  「嗯……還有一件事。」


  林遠的表情微微扭曲，似乎是想大笑，卻又硬生生地忍住。


  他把手上的望遠鏡遞給了索爾斯。


  「岩城的大門前，那些東西你們看看。」


  索爾斯接過瞭望遠鏡，他從林遠的反應中感到了一些不妥。


  索爾斯在經過望遠鏡放大的視力，看到了令他睚眥欲裂的畫面。


  「貝亞加！」


  他滿面通紅、怒不可遏，低聲地發出咆哮，重重地捶了地面一下。


  羅娜搶過索爾斯手上的望遠鏡，在丈夫阻止自己之前，看到了城門前那些在離開前還沒有的東西。


  「啊……啊……不要……」


  羅娜口中發出悲鳴，連手上的望遠鏡也無力地掉在了地上。


  她不敢相信會發生那種事情。


  不，她其實是知道的，只是，並不會想要發生這種事情。


  「嗚……呀呀……」


  索爾斯把妻子抱在懷中，讓她在自己的胸口前埋頭痛哭。


  龐恆板著一張臉，拾起了地上的望遠鏡，無論他看見了什麼，他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那混蛋……」


  城門之外，有三十多具屍體，連同體內的木樁一起豎立的屍體。


  那些死者，被施加了穿刺之刑。


  一根長長的銳利木棒，從那些屍體的下體插入，貫穿了他們整個身體，木板尖利的一頭在口腔中冒出。


  這些被豎立起來的屍體，左右排列在城門前，已經開始腐敗的屍體上，有不少食腐的鳥類在啄食他們的屍身。


  「我記得這種酷刑，會給予對受刑者莫大的痛苦，」林遠輕快的聲音響起，「穿刺的木棒會輕巧地避開受刑者的內臟，然後受刑者就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幾天之後才會在痛苦之中死去。」


  啪！

  龐恆手上的望遠鏡被他捏碎，望遠鏡的殘骸一塊一塊掉落在地上。


  他用莫大的自制力，控制自己對於某人的情緒。


  林遠就像是什麼也沒有看到一樣，繼續用事不關己的語氣說話。


  「城門之外的那些屍體，都是一些手臂像是野獸的人，有些人甚至連腿部都是彎曲的野獸肢體，都不是普通人呢。」


  林遠看了一眼在嗚嗚咽咽流淚的羅娜。


  羅娜像是野獸一樣的手臂，跟那些受刑者毫無二致。


  「他們就是你們的同伴嗎？」


  林遠輕柔地露出了慈悲的笑容。


  「這樣一來，你們總算有攻擊這地方的決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