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嚴立德列傳
花滿樓一行從太遠出發,趕往杭州,朱厚德被調起興趣,要去親眼看一看坐落在西湖畔的百花樓
「花公子,你出門在外都不帶隨從的嗎?」現在一行人坐在馬車裡,慢悠悠的趕路,外面飄著小雨,馬車是著名的泉鳴馬車,叮叮咚咚的敲擊聲伴隨著車外雨打樹葉的沙沙聲,構成一曲意趣盎然的小調。
「我能自己照顧自己,何必讓旁人跟著。」花滿樓微笑。
「哦~」朱厚德並不理解為什麼自己能照顧自己就不要下人伺候,他出生就有無數人侍奉,學會自己穿衣洗漱還是在出宮之前父皇押著學的,到現在都沒學會自己梳頭。所以身邊必須帶著劉瑾,當然暗處還有許多護衛,皇帝放心嚴立德,可江湖兇險,也有嚴立德照顧不到的地方。
「花公子,你的眼睛真的看不見了嗎?我看你比許多人都靈敏,你有沒有想過看看其他厲害大夫,比如御醫?」
「花某的眼睛確實瞎了,也曾勞煩過御醫,不過並無進展。張兄弟不必介懷,眼睛看不見,花滿樓反而看的更清明呢。」
「哦~」朱厚德再次找不到話題了,花滿樓是個很好的人,溫潤君子,比朝中那些富有盛名的才子俊傑更加純粹乾淨,給朱厚德的印象十分好。可這有什麼用,朱厚德覺得自己和這種「乾淨」人聊不到一塊兒,自己果然還是適合跟嚴立德打嘴仗,比心機。
嚴立德靜靜坐在旁邊,不在強行安利花滿樓的善、江湖的妙,孤獨也是旅行的必修課。
「怎麼沒人說話?我給大家吹支曲子吧。」嚴立德從馬車暗格中取出一支洞簫,嗚咽吹了起來,是一曲《碧澗流泉》,樂聲清脆,蕭聲不絕如縷,深山峽谷之中,淙淙泉水歡快流淌的歡快情景如在眼前。
練武之人氣息尤其綿長,即便坐在馬車之中有些許顛簸,但不影響嚴立德吹簫的水平。明明是一曲歡快的曲子,卻硬是讓嚴立德吹出了孤寂憂思。嚴立德表示都是洞簫的錯。
馬車路過一片荷塘,隱隱傳來漁家女的歌聲,朱厚德道:「外面好熱鬧,我想去瞧瞧。」
走了這一路,總算學會徵求旁人的意見了,嚴立德深感欣慰,笑道:「去吧,我們就在旁邊的酒樓用午飯,休息一下再走。」
朱厚德高興應答一聲,跳下車就跑。劉瑾抱著蓮衣跟在後面,朱厚德正在興頭上,哪裡要穿這些東西,幸好雨不大,劉瑾也就由得他了。
花滿樓和嚴立德坐在馬車中聽雨賞景,嚴立德自有下屬先去酒樓定飯菜房間。
「剛剛走過的那人穿的是蓮衣嗎?」花滿樓笑問。
「是的,一位妙齡女郎,穿著粉色的衣裳,外罩意見綠色蓮衣,她走過的時候,我彷彿聞到了風中的花香,七童難道也是聞香識美人?」嚴立德收回關注朱厚德的視線,隨意看了言走遠的少女,打趣道。
花滿樓搖頭失笑,反思自己的朋友為什麼都愛調侃他。蓮衣正是眼前嚴立德所創,用厚油布裁成斗篷或寬大外袍樣式,穿在身上雨珠猶如打在荷葉上,一抖就不見蹤影,因此取名蓮衣。陸小鳳曾和自己形容那些五顏六色的蓮衣,才子佳人穿著各色蓮衣泛舟湖上,美不勝收。雨水打在蓮衣上與落在普通衣服上不同,但這不是花滿樓關注的原因,「剛剛那人身上有血腥氣。」
「果真?」嚴立德探出頭去一看,那位妙齡女郎已經走遠不見,回想一下,也完全想不起來她的樣子,笑道:「和我們並無關係,那為姑娘也未求救,我記得她身邊還隨侍兩個丫頭,應該無礙。再說,女孩子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不方便,也許呢?」
「咳咳……」花滿樓一下讓口水給嗆住了,他們的話題為什麼會拐向這麼奇怪的地方,花滿樓咳紅了臉,努力鎮靜道:「那位姑娘身上有一股香味,剛剛我也沒在意,現在才想起來是金玉質,聽你的描述,走過的姑娘是一位小家碧玉,可用不起這樣昂貴的熏香。」
嚴立德對花滿樓的鼻子完全相信,問道:「金玉質是什麼?」
「是歌舞教坊或者貴婦人常愛用的香,在京城比較流行,給人大氣雍容富麗堂皇之感,據說是合香人根據盛世大唐牡丹舞曲合出的熏香,因此才叫金玉質,當然價錢也對得起它的名字,寸香寸金。」
「用昂貴熏香掩飾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就不知剛才走過的是佳人還是賊人了。」嚴立德感嘆,他剛剛心思都在跑遠的朱厚德身上,根本沒關注這邊。說到底還是不如花滿樓敏銳,身在江湖警惕性也太差了一些。
也許是聽嚴立德語音有些沮喪,花滿樓笑道:「我也是被熏香吸引才關注了一下,常人又豈會留意街上每個人。」
「不管了,萍水相逢都稱不上,與我何干呢?」嚴立德不在意笑了,請花滿樓下車,屬下已經布置好廂房。
兩人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漫不經心的喝著茶水吃著點心,等朱厚德回來。
「七童對我這表弟如何看?」嚴立德閑聊,隨意問道。
「身處金玉富貴,卻難得有赤子之心。」花滿樓贊道,一路同行,他也知道朱厚德聰明、好奇心旺盛,一言一行無不表明出身尊貴,卻難得對普通人都不盛氣凌人,一派純真,這對貴族來說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七童是不是好奇這樣養尊處優的小公子為什麼會來闖蕩江湖?」
「嚴兄不是說過,他喜好武事,好奇江湖。」
「也不全是,他家裡只他一個兒子,無兄弟姊妹扶持,相處的都是奴才,難免養得天真一些,在江湖打滾一圈,長長見識,以後不至於被人騙了。」
「江湖和朝廷可是兩片天地。」花滿樓提醒道。
「又不用他上馬征戰,下筆安邦,能不被人唬弄就行。」
「那你該找陸小鳳才是,他的日子才過得精彩。」花滿樓忍不住賣了陸小鳳,他過的生活是典型江湖浪子的生活,跌宕起伏,精彩紛呈。
「這不是沒趕上嗎?誰不知道你和陸小鳳關係好,我先賴著你到了杭州,再找陸小鳳。他上次說要去蜀中,也許還能搭個伴兒,七童要一起去玩兒嗎?」
花滿樓望了望窗外的景色,微笑搖頭,「嚴兄送我的兩株花草還沒栽種呢。」
嚴立德不再說話端著茶杯走到窗邊,遠遠看著朱厚德和採蓮姑娘說話,真是,才十幾歲,就開始知慕少艾了嗎?帶熊孩子真是辛苦,隨時都要看著他、防著他,特別是這個熊孩子還有一個鐵靠山的時候。
兩人沒等多久朱厚德就咚咚咚踩著樓梯跑上來,隨意抹了抹臉上的雨水,道:「表哥,那漁家女說一簍菱角才賣十文錢。」
「嗯?」嚴立德哼了一聲,好似在問這有什麼問題。
「這也太便宜了,我看過採買賬本,在家裡吃的菱角可貴了,足足十兩,這是翻了一百倍啊!那些奴才簡直可恨!」朱厚德拍桌子道。
有進步啊,沒去泡妞居然去打聽物價了。
「十文錢都是貴的,那漁家女定是看你個貴公子肯定有錢,隨口漲價宰你來著,平常來說五文錢就夠了。」嚴立德打擊他道。
「我又被騙了?」朱厚德鬱悶,這一路上他總被騙。
「你也不吃虧啊,漂亮可愛的漁家女陪你說了這麼久的話,你心情高興難道還不值五文錢,人家菱角的附加價值高啊。」嚴立德調侃道,「認真說起來,你十兩銀子的菱角貴不貴也要分時候,若是冬日裡用暖棚,引暖水種植的自然貴,這個價錢基本合適。畢竟你家裡的還有經過多次挑選運輸,人力投入那麼多,貴是正常的。若是平日里,價格就虛高。但在京城,什麼都貴是正常的,咱們現在還在北方,荷塘不多,等你到了江南,一簍菱角只用三文錢。」
「所以我冤枉奴才們了嗎?」
嚴立德笑了,「你家那採買,傻子都知道油水大,你隨便拉一個出來打幾板子都沒錯。」宮裡的採買啊,一言難盡。
朱厚德更加鬱悶了,對嚴立德是一眼看穿、顯而易見的事情,他總是不知道。以前他在大臣們面前的優越感都要找不到了,自己有這麼笨嗎?
「好啦,我看這菱角大小適中,整齊鮮亮,肯定是漁家女刻意挑選過的,賣你十文不算貴。既然你買了,我們就沾表弟的光,嘗嘗這鮮菱角吧。」嚴立德從劉瑾手中接過小竹簍遞給護衛,吩咐他:「一半兒蒸熟,一半兒煮粥。」
花滿樓看「兄長教弟」告一段落,才插話道:「還有兩天就該到滄州了,我們從運河坐船直下杭州,嚴兄、張小弟,你們意下如何?」
「好啊,這些天坐馬車都快顛死我了,坐船好,坐船好,我還沒游過大運河呢。」朱厚德興奮道,一路上他都做著快馬馳騁的夢,結果夏季多雨,每次騎馬都淋成落湯雞,只能龜縮在馬車裡,泉鳴馬車再雅緻舒適他也坐膩了。
「我沒意見。」上了船就該讓朱厚德把武功撿起來了,他總說自己武功三流,就是他不能堅持的緣故,日後他說不定還有往宣府、應州去作死,把武功練好也省的半路被砍。
朱厚德還不知道自己即將到來的苦難日子,興高采烈的計劃著要飽覽風光,嘗遍美食。
一上船朱厚德果然被整得叫苦不迭,劉瑾都沒法兒勸,嚴立德把皇帝的親筆信往劉瑾臉上一摔,劉瑾只能含淚給他家主子按摩,多做些好吃的補補。
朱厚德哭爹喊娘的再也不坐船了,小半個月就到了杭州。
千里迢迢從太原到杭州,朱厚德心心念念想看的就是花滿樓的小樓,一行人自然先往那裡去。百花樓坐落在鬧市之中,門扉洞開,沿著樓梯上去有一個突出的平台,上面擺滿了各色鮮花。小樓一直是不關門的,任何人都可以上樓避難歇息,周圍住戶商販對花滿樓爺和熟悉,紛紛打著招呼。
「花公子,你回來啦。」
「七公子,你去哪兒了?」
「花少爺,小樓上的花一直都開著呢,沒有壞的。」
乾脆還有小姑娘,跑過來把鮮果往花滿樓懷裡一放,然後羞紅臉跑開。沒留下姓名,一路低著頭,估計花滿樓也不知她是誰,小姑娘這是圖什麼啊。
「你還說自己是擲果盈車的人物,看看,誰給你送果子啦。」朱厚德調侃嚴立德道。
「我沒有,表弟你也沒有啊,我是不著急的,你父親可是急等著抱孫子呢。」
「哼,小爺我風姿卓越豈是這些庸脂俗粉配得上的。」朱厚德冷哼一聲,這些小娘子也太沒眼光了,雖然他不能給予回應,但有人送花兒送果子他也會大方收下的啊!
嚴立德不理會中二傲嬌少年,拉著他進了百花樓。
「也沒什麼特別的,就一座小樓。」朱厚德失望道。
「還真以為自己是來參觀的,趕緊去洗漱,出來吃午飯啦。」風景不僅僅是風景,當仁賦予他不一樣的含義時,風景才只得人們流連。
朱厚德嘟囔著去洗漱不提,等一行人吃完午飯,一席大紅披風就從二樓窗戶里卷進來了。
「有門不走非要翻窗,陸小鳳你怎麼還是這副賊做派啊!」嚴立德笑了。
「嚴兄,別來無恙啊。」陸小鳳隨意坐下,花滿樓恰到好處把溫熱的茶水擺在他面前。陸小鳳牛飲三杯才道:「說好一起去蜀中,等我去找你們的時候你們已經上路啦,我就一直追,好不容易趕上了。怎麼樣,陸小鳳守信用吧?」
「嗯,辛苦啦,這麼忙還抽空去了趟胭脂鋪,你準備送我們誰?」他一進來嚴立德就聞到了胭脂香味。
朱厚德補刀道:「重色輕友先跑了,還想糊弄我們。」
「哎呀呀,張小兄弟,美人有約,卻之不恭啊。做男人就要憐香惜玉,知不知道?」陸小鳳拍拍朱厚德的肩膀,他看出來了,不滿的只有朱厚德,其他幾人完全是看熱鬧。
陸小鳳又是斟茶又是講故事的,終於逗得朱厚德喜笑顏開。
「嚴兄準備何時啟程?」陸小鳳問道。
「再等一人。」
「誰?」
「蘇少英。」
「可是峨眉七俠,三英四秀的蘇少英?」
「正是。」
「聽聞他也是江湖年輕一代用劍的高手,峨眉掌門獨孤一鶴刀劍雙殺七七四十九式,融合刀法霸道、劍法輕靈,實在是天下一流的武功。身為獨孤掌門高足,也不知蘇少俠的武功如何?」
嚴立德心說要不是他去的及時攔住了西門吹雪,蘇少英早就暴露身份並且被殺了。因嚴立德早有準備,獨孤一鶴就穩坐釣魚台,連峨眉山都沒下,蘇秀清自然也沒有和西門吹雪相識相知的機緣。嚴立德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已經拆了一對官配。
「你什麼時候成武痴了,這話該西門吹雪來說才對。」嚴立德調侃道。
「陸小鳳有時候也會幹點兒正事的。」陸小鳳自嘲,他這次入蜀中是為了拜訪自己的老朋友順帶陪這位張小兄弟,他想要見識江湖,就該見識江湖上最頂級的人物。
諸人說笑間定好了出發時間、出行安排,等蘇少英傳信過來說到了杭州,他們就準備出發了。
嚴立德請花門樓等人到杭州最出名的樓外樓用餐送別。幾人在廂房說說笑笑,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花滿樓柔聲道。廂房並沒有關門,花滿樓能聽出這是以為少女的腳步聲。
只間一位少女提著一籃子花兒在兜售,看包廂里這麼多丰神俊朗的男子一起望過來,局促不安的縮了縮腳,紅著臉道:「諸位公子要買花兒嗎?」說話的同時眼光不自然的往朱厚德飄去。
朱厚德還是一身錦袍,做富家公子打扮,這裡面如果說有誰最願意消費的話,即使這位年紀不大錢卻不少的公子了。
朱厚德唰道一聲退後,在路上他已經剛遇見了許多考驗,「賣身葬父」「賣花兼職賣笑」「堅強獨立自力更生型」以及各類仙人跳,後來才知道是嚴立德的「課程」,嚇得朱厚德現在都成條件反射了。
嚴立德看他草木皆兵,笑道:「和我沒關係,人家是真來賣花兒的。」
「那我也不買,堂堂樓外樓,怎麼還有賣花姑娘進出,太可疑了。」朱厚德還是不信,只以為這是嚴立德的考驗。
「哈哈哈,看吧,猴精兒,早就說你連一個富家小公子都騙不過。」陸小鳳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什麼?果然是假的!」朱厚德麻溜退到嚴立德旁邊,他剛剛只是隨口一說。
「哼!又不是你陸小雞看出來的,得意什麼!」轉眼間一個羞澀樸素的賣花女孩兒身量節節攀高,聲音卻是個成年男人的聲音,這組合太奇怪了。
朱厚德小聲道:「這就是易容術嗎?果然神奇。」
「易容術加縮骨功,這是江湖上有名的偷王司空摘星,和陸小鳳是朋友。」嚴立德小聲解釋到。
「誰說我和這隻小雞是朋友啦,我是債主!」司空摘星抹了把臉,露出一張清秀的男子面孔,當然這也不是他的真面目,隨手從外面取了件衣服披在身上,頓時有成了一位文質彬彬的青年,只是這髮型太過辣眼睛。
司空摘星一腳踩在凳子上,叫道:「陸小雞!債主上門來!你欠我的八百六十條蚯蚓呢!」
「不是六百八十條嗎?」
司空摘星惱羞成怒道:「難道沒有利息嗎?」他實在沒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易容術會被一個沒有江湖經驗的富家公子看破。
「你且別得意,上次你贏了我,下次我保證贏你。我現在沒時間練習,等我……」
「什麼上次下次,有時間沒時間,趕緊還債!」
朱厚德小聲我拿到:「他們這是幹什麼,什麼債?」
「翻跟斗比賽,輸的人捉蚯蚓。」嚴立德說出來就覺得羞恥,這兩人是有多幼稚!
朱厚德也一副敬謝不敏的模樣,「這兩人有毛病吧?」都說江湖人脾氣怪異,果然是呢!
「相愛相殺!」最後這句嚴立德沒敢小聲嘀咕,直接傳音入密送進朱厚德耳朵,他敢肯定這四個字一出,司空摘星肯定惱羞成怒。
「嚴大哥!」
司空猴精和陸小雞還沒對債務爭出個所以然來,一聲驚喜的「嚴大哥」突兀闖進來。
只見一個年輕公子帶著四位俠女走了進來,「嚴大哥,你果真在這兒。」蘇少英高興道。
「花公子、陸大俠,二位也在啊。」
「蘇少俠。」花滿樓站起來回禮道。
「小爺是擺設嗎?你不用打招呼嗎?」朱厚德負手而立,傲嬌道。
「表弟啊……」
「誰是你表弟!」朱厚德炸毛。
「你是嚴大哥的表弟,不也就是我表弟嗎?」蘇少卿一副我不和小孩子計較的表情,為諸人引見道:「這是我的師妹馬秀真、孫秀青、葉秀珠、石秀雪。」
四位俠女出列抱拳,自我介紹。
「嚴立德有幸見過四位女俠,請坐。」局是嚴立德湊的,作為主人家出面邀請,這幾人完全不知獨孤一鶴的身世背景,嚴立德也沒上趕著認親的愛好。
「等你回來咱們再算總賬!」司空摘星看人這麼多,今天肯定看不成陸小鳳的笑話,飛身離開。
「嚴大哥,我和你說今日到杭州,到了馬上去百花樓找你,結果你不在,一打聽你來樓外樓吃飯,我就趕緊過來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回蜀中啊,我們師兄弟姐妹出來也快半年了,也該回去給師父請安了。」蘇少英一坐下就噼里啪啦說開了。
「抱歉,你信上說最早晚上才能到,我就沒等你。」
「二師兄你出門可不知不止半年了,遊歷兩年都沒回峨眉過年,師父他老人家可擔心你了。」石秀雪快人快語道。
「知道,所以才迫不及待想回去呢。」搞清楚自己身世沒那麼狗血,蘇少英也不在漂泊了。
「少卿?」陸小鳳突然叫了一個名字。
「啊?」蘇少英反射性的回答。
陸小鳳哈哈大笑,「所以,蘇少卿和蘇少英是一個人?」
「不是,我不認識蘇少卿,陸小鳳你認錯人了。」蘇少英立馬否認。
「哈哈哈哈,要是我也不會承認,男兒黃!」陸小鳳十分不會看臉色的笑了。
蘇少英滿頭黑線,那個馬甲他已經準備丟棄不用了,為什麼還要翻他的黑歷史?
「什麼男兒黃?」一向穩重的大師姐馬秀真問道。
「沒什麼,沒什麼……」蘇少英連連擺手,讓師姐妹們知道,這個笑話可就要伴隨他一生了。
這時候朱厚德把花籃遞給四秀道:「幾位姐姐,選朵花兒吧,還帶著露水,佩在身上一片馨香。」剛剛司空摘星隨手丟下道具花籃就走了,朱厚德撿起整理好,遞給幾位姑娘挑選,果然時刻不忘憐香惜玉。
花籃里有常見的梔子、薔薇、杏花、牡丹之類,朱厚德身量還未長成,又是一副天真爛漫的貴族公子形象,在馬秀真等江湖人士看來,就是家中小弟弟。
馬秀真回報微笑,帶頭在裡面挑了朵素白的梔子花別在腰間香囊帶子上,笑道:「多謝張小兄弟。」其他幾人也有樣學樣,十分配合的接受了朱厚德的善意。
「和你肯定有共同語言。」嚴立德在陸小鳳耳邊輕聲道。
「馬屁精!」蘇少英嘟囔道。
現在所有人算是到齊了,何樂融融一起用餐。
飯畢喝茶聊天,陸小鳳突然接到信童送來的帖子,笑道:「一頓飯還沒結束,又有人請陸小鳳吃飯,最近運氣不錯啊!」
「誰都飯局這麼有名,大名鼎鼎的陸小鳳都覺得榮幸?」嚴立德問道。
「苦瓜大事的素齋,如何?」
「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好宴席。」嚴立德點頭,「那咱們的行程怎麼辦?原本打算入蜀中峨眉拜訪獨孤掌門的。」
這可難不倒陸小鳳,他湊過去對朱厚德眨眼睛道:「張小兄弟,有興趣嗎?素火腿、素鴨子、帖豆腐,翡翠白玉湯,保證你流口水。菜好人也好,帖子上說了,武當的木道人和黃山的古松居士都要去,你不是想見識江湖人嗎?這可是個好機會。」
朱厚德不回答,只瞟一眼嚴立德示意他才是拿主意的人。
「一流的素齋、一流的素酒,一流的客人,張小兄弟你真不去?」陸小鳳誘惑道。
正在說話間,花家的花平也來了,他帶來的也是苦瓜大師的素齋邀請帖子。
「花公子也要去嗎?」朱厚德問道。
「自然要去。」
「那我也去吧。」朱厚德點頭,接過陸小鳳捧了半天的帖子看起來。
「嘿嘿,這是區別對待吧!憑什麼花滿樓去你就去,我說的話你就當聽不見呢?」陸小鳳假痴不癲,跳腳抗議。
「哼!我很小嗎?每個人都叫我張小兄弟,只有花公子與我平輩論交,不親近謙謙君子,難道親近你這隻小雞嗎?」朱厚德傲嬌道。
果然,陸小鳳總是食物鏈底層的定律又發揮效力了,才認識多久啊,朱厚德都習慣拿他開玩笑了。
「若我們去,苦瓜大師的素齋可有備我們這一份?」嚴立德玩笑道。
「自然有的,每位客人可帶一人。」花滿樓解釋道。
「看來這回真是沾陸小鳳的光了。」嚴立德笑道。
嚴立德歉意看著蘇少英,剛剛說好的事情又要變卦,「不好意思了少英,我先帶表弟去拜訪苦瓜大師,等這邊事了,再去蜀中拜見獨孤掌門。你不若和我一起去拜訪苦瓜大師?」
知道嚴立德只是隨口一句,蘇少英婉拒道:「早已給師父發信,師父令我月底前回峨眉,我就不去了。師妹們……」
「我們自然一起回峨眉。」馬秀真帶頭眾師妹回答道。
「實在抱歉,我已安排好馬車、馬匹、下人,你們先用吧。」
「江湖兒女……」馬秀真剛要推辭,石秀雪就在他後面扯了扯袖子,馬秀真會意答應下來。
蘇少英帶著四位美人師妹退場,石秀雪眼光一直盯著花滿樓看,那含羞帶怯的表情,特意別在髮髻上的牡丹,無一不訴說著少女之思。
「七童,感覺到了吧?不知石秀雪姑娘可符合七童的要求?」嚴立德笑道,:「記得花伯母可一直在催你們幾兄弟成親,尤其是你。若是七童中意,我幫你去和伯母提。」
「嚴兄說笑了,女子閨譽豈能玷污。花滿樓殘軀之人,不敢妄想。」懂了,這是沒看上。花滿樓什麼時候在意過自己眼睛看不見,用殘缺來婉拒,基本上就是「你很好,我配不上你」的好人卡套路了。
幾人談話間便改了主意,和陸小鳳一起去吃苦瓜大師的素齋了。
一桌好菜總是值得鄭重對待的,花滿樓等人沐浴更衣,熏香打坐,坐在客房耐心等著苦瓜大師的素齋。一同赴宴的還有黃山古松居士和號稱圍棋第一詩酒第二,劍法第三的木道人。
「苦瓜大師的素齋天下無雙,他自己說的就是菩薩聞到也會動心,今日有幸認識幾位小友,日後也要多聚聚才是。木道人沒有好手藝,做不出素齋,可好酒總是不缺的。」木道人在和嚴立德下棋,已經連下三盤,且三盤都輸。木道人可是自稱圍棋第一的,在江湖上棋藝的確稱得上第一,可惜遇到了專供琴棋書畫的讀書人,尤其還是開了幾十年外掛的老狐狸。
「木道長客氣了,得見幾位高賢,是我等末學後進的榮幸才是。」嚴立德拱手行禮,文質彬彬。木道人一向不修邊幅,熱愛自由,不受束縛,連做武當掌門他都覺得束縛自己,只掛個長老名四海遊盪,磨礪劍法,怎會喜歡嚴立德這種官腔氣息濃郁的對答。果然,木道人舉得自己因棋藝帶來的興奮瞬間不見了,這可不是嚴立德人際交往的水準啊。
古松居士是知道自己老朋友性情的,敢接解圍道:「聽,鐘聲響了。」
蒼茫的暮色中傳來悅耳的晚鐘,苦瓜大師的素齋也已經擺上桌了,隔著房門都能聞到那濃郁的香味兒。
眾人掀開帘子進去,只見不但菜上齊了,連人都坐好開動了。坐在席上大口大口往自己嘴裡塞東西的不是陸小鳳是誰?
「啊!居然偷吃!」朱厚德大叫一聲,特意改了行程,又聽了這麼多盛讚,他早就在流口水了好不好!見陸小鳳既沒熏香,又沒沐浴,根本不遵守主人家的規矩,氣得朱厚德哇哇大叫,直說要把不按規矩辦事的陸小鳳打出去。
「再不抓緊,東西都讓陸小鳳吃光了。」嚴立德涼涼提醒一聲。
朱厚德趕緊抓起筷子往碗里扒拉東西。想也許是搶著吃的東西最香,有陸小鳳和朱厚德兩個搶菜的在,素齋就顯得尤為好吃了。
苦瓜大師端上最後的翡翠白玉湯,見眾人狼吞虎咽十分開心,任何廚師看見自己的手藝被認可總是高興的。
宴席接近尾聲,金九齡突然掀帘子進來,道:「咦,師兄沒等我就開席了嗎?」嚴立德傳音入密,給朱厚德介紹道:「金九齡,六扇門總捕頭,號稱六扇門中三百年來第一高手。聽說他不是一流的酒不喝,不是一流的衣服不穿,不是一流的女人看不上,精通相馬、鑒別古董等等。」
朱厚德想說話,又不會傳音入密,怕驚動他人只能在心中腹誹,怪不得一個官員穿得像走馬章台的公子哥。金九齡這是遇上對手了,若論「一流公子哥」,是也比不上大明最大的官二代和富二代——太子殿下。
「等你有什麼用,愁眉苦臉的,再好的素齋吃到你嘴裡都是苦的,豈不浪費。」苦瓜大師笑罵,還是給他倒了一盞涼茶,讓他消暑。
陸小鳳是個好奇星人,聞言不禁要問:「金九齡,你有什麼煩惱?」
「唉……」金九齡再嘆一聲,道:「振遠鏢局八十萬兩黃金被劫,戒備森嚴、機關重重的平南王府十八斛明珠失竊,總鏢頭常漫天和王府總管江重威被劫匪刺瞎雙眼,一切都是一個紅衣蒙面大盜所為。據常漫天所言,那個大盜大夏天穿著厚棉襖,一臉絡腮鬍子,卻捏針拿線擋在鏢局必經之路上綉牡丹,牡丹沒綉好,倒是綉出了無數瞎子。平南王府更是機關森嚴,唯一的鑰匙在江重威身上,他可是有名的高手,就是司空摘星也不可能偷得鑰匙,再說進王府府庫還要查驗身份呢。我去看過幾次,都不知這繡花大盜是怎麼盜走王府寶物的。」
苦瓜大師也跟著嘆息,想來半天給他出主意道:「你若是沒辦法,可以請江湖上的朋友幫忙啊。」
「我也是這樣想的,這繡花大盜委實可恨,不僅振遠鏢局和平南王府,還有華玉軒珍藏的七十卷價值連城的字畫,鎮東保的一批紅貨,金沙河的九萬兩金葉子,這還只是出名的。據說這人在一個月之間,就做了六七十件大案,而且全都是他一個人單槍匹馬做下來的,簡直是出盡風頭,近些日子江湖上全是議論他的。在不抓住他,還不知會犯下多少大案。」金九齡嘆息,「我十三歲入公門,至今已近三十年,辦過的大案要案無數,還從未像現在這樣茫然無措,一定要找一個幫手才行。而這個人必須要是個頭腦聰明、心思靈敏且又有經驗的人才行。」
陸小鳳已經默默放下筷子,他就知道一頓素齋不是白吃的,麻煩又上門了。陸小鳳既煩惱,又開心,這樣的人除了他還能是誰呢?
「是誰?」苦瓜大師也問了。
陸小鳳洋洋得意的摸摸自己的鬍子,等著金九齡來求他。
「司空摘星!」金九齡斬釘截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