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薛遜列傳
忠叔一臉欣喜的遞過一紙書信,道:「主子,保齡候世子史圭來信。」
保齡候世子史圭,說的是那大名鼎鼎的史湘雲的父親嗎?薛遜趕緊接過來一看,原來是提醒自己太子殿下已經被正式授予督戰東南的職責,準備和茜香國開戰了。
上次去保齡候府拜訪的時候,世子在軍中不得相見,兩家是通好之家,薛遜和史圭又年齡相當,他小時候還在金陵常住,兩人說一句青梅竹馬不為過,可長大後天各一方,不知小時候的情義還剩幾分。沒見到人,薛遜對原身記憶中溫和的「史家大哥」也失望了,沒想到在這時候給了他驚喜。
薛遜昨日才收到通政司的消息,今日保齡候世子的提醒就到了,想來是一接到消息就往他這裡送了,這讓薛遜怎麼不心生感激。
「世子實在有情義。」忠叔感嘆道。
「是啊!」他們和史家上次來往把基調都定下了,若是沒有意外,薛家和史家會漸行漸遠,沒想到世子一回京就馬上改了家族策略。
「就不知會不會是試探?」忠叔老成持重,事事想在前面。
「而今薛家在他們眼中,可有試探的價值?」薛遜反問,世子史圭根本沒有這樣做的必要。
「那就真是記著咱們四家聯絡有親、同氣連枝的情義了。」忠叔感嘆道。
「是啊,是個有情義的人。」可惜命不長,讓唯一的女兒「襁褓之間父母」,最後新婚守寡,早逝夭亡,血脈斷絕。
忠叔不知薛遜言下之意,也連連點頭,微笑道,「這世上還是有情義的人多。」
「哦?忠叔這是還有驚喜要給我啊。」薛遜挑眉道。
忠叔笑著從懷中抽出另外一封信遞給薛遜,這是榮國侯府世子賈赦帶過來的,榮國公夫人去了,把積累一輩子的私房都給了最疼愛的大孫子賈赦。賈赦聽說薛遜這邊困難,挑了在金陵城的幾個鋪子,把契書寄過來了,說這是給他的支持,勸他不要氣餒沉溺,守孝結束之後,重振家業。
薛遜看著這信紙心中感動,嘴上卻道:「我還用他囑咐。」賈赦在他心中,一時是小時候梳著總角卻溫和寬厚的鄰家大哥,一時又是留著山羊鬍,滿臉好色淫/欲的中年色/魔,但無論如何都沒有眼前的信紙來得清晰。
「老夫人的喪禮薛家有備弔唁之禮嗎?」薛遜趕緊問道。
「主子放心,備了的,只是要空出薛家『應該』知道的時間,現在還沒出發呢。」他們不能暴露通政司的存在,只有依靠主人家報喪了。
「嗯,我手書一封,你親自交給賈赦,他心中提到榮國公夫人在金陵還給他準備了田畝,你要留心些,他在京城山高皇帝遠的,別讓下人糊弄了。這些鋪子他既然給了,咱們就收著,去弔唁的時候把銀票帶過去……」薛遜說著突然之間想起來,賈赦現在是賈家寄已厚望的繼承人,怎麼會變成日後那個沉溺酒色的老色/鬼,而今賈代善身上也只是侯爵,是什麼讓父親升做公爵,兒子卻連降五等,只得了個一等將軍的虛銜?
「主子?」忠叔喚道,不知薛遜想到了什麼,突然之間靜下來。
「沒事兒。你估一下恩侯兄送過來的鋪子價值,然後在京城置辦價值略高的產業給他送過去,避著些人,隱秘為要。」薛遜吩咐道。賈代善的態度十分清晰,他從不看好薛家,若是知道賈赦背著他行事,到處揮灑「同情心」,那就糟了。賈代善不會認為這是兒子心懷慈悲,只會以為他違背父命,踩著老子上位。
「是。」忠叔點頭應下。
薛遜看忠叔應聲卻不退下,打趣道:「忠叔還有第三個好消息要告訴我不成?」前面兩個消息,好在薛家這些年的交際沒有白費,還是有願意雪中送碳之人,其實消息本身並不好,太子督戰東南,他們薛家失去通政司就是拜太子所賜,朝中局勢複雜,薛家只是風浪中一葉扁舟罷了。
忠叔微微一笑,再次拿出一封信,眼中含淚道:「二爺有消息了。」
二爺?哦,薛越,薛遜的庶弟,出海探尋航道商路,連薛老爺喪禮都沒趕回來。薛遜當時是不想薛越回來引人注意,可是消息送過去,根本沒有找到人,只能在碼頭據點等著。這個年代,出海真是九死一生,為了薛家的後路,薛越也是殫精竭慮,拿命在賭。
「二弟上岸了?有多少人知道消息?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可知父親去了?」薛遜連珠炮似的問道。
「二爺還在近海,沒有上岸,早就接到了主子的消息,自然不敢上岸惹眼……」忠叔一遍絮叨,薛遜一邊瀏覽薛越的信件。上面說了他他在海上得到的收穫,說是已經探尋清楚從東南沿海到天竺的商路,補全了前朝海圖,可以恢復宋時海上絲綢之路的航線。薛越這幾年經商所得頗豐,把賬本都寄過來了,這都是本家所出的資金,他雖是經手人,但沒有據為己有的意思。
親身主持航海,薛越肯定也得到了豐厚的報酬,但在得知薛老爺去世的前提下,他還是把決定權教到了薛遜手上,這態度才是薛遜最高興的。
薛遜看完把信遞給忠叔,等忠叔也知道了,才擔憂嘆息道:「現在大戰在即,二弟在海上也不安全,還是回來吧。」尤其主持海戰的是太子。
「若是二爺回來,薛家在海上的事務就無人主持了,管事的不敢拿大主意,等著金陵的消息也不是辦法。」等到金陵這邊做出反應,海上事情早就發生了,商事和戰事一樣,瞬息萬變,依靠金陵反應太遲鈍了。
「和茜香國開戰是往東南方,咱們探尋航路是往西方,可以避開……嗎?」薛遜可不了解此時的航海技術,不確定道。
「難。」
「等朝廷備戰的消息傳到沿海,肯定要禁止民用、商用船隻下海,咱們現在不把船隊安置好,到時候就麻煩了。萬一水師臉皮厚一點,直接徵用船隊,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事後再找補,也無法挽回了。」我朝太/祖十分看不起宋朝孱弱,連帶瞧不上宋朝開闢海商航路,重視商業的風氣。開/國時,那些航海圖、造船圖紙都是毀的差不多了,現在的水師造船技術可堪憂。
薛家佔了從龍之功的便宜,搶救了一批缺失海圖回來,到了薛遜這一代才探尋到天竺。薛遜現在腦子裡有完整的世界地圖,自然知道商隊只走到印度洋,算起來不過整個世界地圖的冰山一角。
薛家若有更大的野心,就不能損失現在的船隻和人才。
「主子說的是,薛家的商隊是瞞不住的,要避開朝廷的徵用,只能委屈二爺不上岸了。咱家在安南有海港,不若隱藏在此,等大戰過後,再做打算。」忠叔建議道。
「還是要請二弟回來一趟,越快越好,咱們商議好在大戰期間如何行事,就是萬一真要二弟在異鄉漂泊,也要照顧好他。」
「是,老奴這就去辦,二爺也該回來給老爺上柱香了。主子和二爺兄弟和睦,老爺泉下有知,定當欣慰。」忠叔也看出來前段時間薛遜對薛越有些防備,不知原因的疏遠,現在又回暖了,自然高興,才不自覺出言提醒道。
「忠叔說的是。」薛遜頷首,他越來越能融入這個世界了。
「忠叔把這些消息都和牛、馬二位先生說一說,等二弟回來,還需他們籌謀呢。」薛遜此時經驗並不豐富,還要多多儀仗薛老爺留下的人才。
「是。」忠叔再次應下,躬身告退。
薛遜手指有節奏的敲著桌子,一邊思考京中保齡候世子和賈赦的態度,有沒有更進一步的可能,若是薛越回來,如何安置,他不回來又如何遙控船隊。
正在冥思苦想之際,忠叔去而復返。
「可是有什麼遺漏?」薛遜問道。
忠叔重複之前的動作,又把一封信遞過來。
「難道還有第四重喜事?」薛遜玩笑道。
忠叔苦著一張臉道,「知府萬方大人的請帖。」
「什麼事兒?」薛遜揚了揚手上的請帖,上面語氣頗為客氣,可什麼都沒說,只請他赴宴,是鴻門宴還是接風宴,總要有個說法啊。
「老奴打聽了,萬方想讓薛家出面,解決田公子之事。」忠叔有些擔心,為什麼偏偏找上薛家,難道他們在背後謀划的事情暴露了嗎?
「田公子?為什麼不去找陳家。」出事的是陳家的鋪子。
「知府衙門的暗樁傳來消息是刑房小吏洪無才出的主意,萬方有意讓薛家做替罪羊,老奴擔心暴露了。」
「哼!別說萬方在金陵沒有這麼深的根基,就算看破了他能耐我何?」薛遜嗤笑一聲,誰都拿薛家當軟柿子呢。「回信,說我在孝期,不便赴宴,請知府大人見諒。」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