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兩兩不相忘(五十五)
「阿姨做的。」余江阮簡單的回答。頓了一下,道:「別想著走,明兒早上我起床要是發覺你沒在……」
他說到這兒沒說下去,意味深長的看了孟時一眼,轉身去睡覺去了。孟時懨懨的,吃了粥,將桌子收拾乾淨,才回到房間。
這麼會兒,她的瞌睡已經跑得乾乾淨淨的,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不知道翻了多少個身後她爬了起來,燈也沒開,摸著往對面的客房。
余江阮住的客房的門是緊緊的閉著的,孟時的手落在門把上,又收了回去,最後還是悻悻的回了房間。
余江阮什麼也不說,這不是存心的讓她不安睡不著嗎?孟時有氣無力的躺著,在寂靜無聲的房間里漸漸的冷靜了下來。她和余江阮,真是得好好談談的。上次不告而別,是她的錯。
孟時緊緊的閉上眼睛,許久之後才慢慢的睡了過去。她原本是打算早上就回東青的,這下卻走不了了。她起床的時候余江阮並不在,也沒有留有便利貼什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事走了。
孟時有些怔怔的,心裡有些空落落的。洗漱出來,就見余江阮玄關處放了些菜,余江阮正在換鞋。見到她,余江阮只是那麼淡淡的掃了一眼,換好鞋之後就擰著菜去廚房了。
余江阮是故意讓她難堪的,孟時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也跟著去了廚房。余江阮遞了一杯牛奶給她,似笑非笑的道:「這次怎麼不走了?」
孟時沒吭聲,低下頭。余江阮也沒再說什麼,兩人就那麼站著。過了會兒,門鈴突然響了起來。余江阮不再管孟時,出去開門去了。
孟時原本以為是他的朋友或是家裡人過來,正猶豫著要不要出去,就聽余江阮喊道:「杵在哪兒幹什麼?」
孟時走了出去,才發現來的人是一中年婦女,應該是鐘點工。余江阮交代了早上要吃什麼菜,鐘點工就去忙去了。
孟時端著半杯牛奶,慢慢的啜著。余江阮坐在沙發對面看了她一會兒,才皮笑肉不笑的道:「你是不是該解釋什麼?」
孟時看著乳白的牛奶,沉默了一會兒,道:「對不起,我不該不告而別。」
余江阮嗤笑了一聲,淡淡的道:「就這樣?」
孟時沒說話,余江阮忽然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杯中的牛奶灑了出來他也像未曾察覺,盯著孟時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孟小時,就這樣?你當初是怎麼和我說的?」
孟時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她隱忍著硬是沒吭聲。她越是不吭聲余江阮越是加重了力氣,冷冷的看著她,看她能熬到何時。
鐘點工出現在廚房門口,叫了一聲余先生,余江阮才丟開了她的手,視線也移開,淡淡的道:「怎麼了?」
鐘點工也有些尷尬,問余江阮排骨怎麼做。余江阮正不耐煩,讓她看著辦,視線又回到了孟時的身上。
他也意識到他剛才是有些衝動了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兒,睨了孟時那發紅的手腕一眼,淡淡的道:「你最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不然你恐怕哪兒也去不了。」
說完這話,他也不再理孟時,順手將丟在茶几下的資料拿出來看了起來。孟時低頭看著地板,有些怔怔的,余江阮想要的滿意的答案,她恐怕給不了他。她和余部長是有協議的,由不得她反悔。
孟時滿心的苦澀,看著余江阮的目光更是晦澀了起來。過了那麼一會兒,她才平靜的道:「你想要什麼答案?」
余江阮抬頭瞥了她一眼,道:「我想要什麼答案你不是最清楚?」
孟時啞然,余江阮放下了資料,道:「孟小時,我對你來說,是不是就和物件兒一樣,想扔就扔了?」
孟時想說不是,話到了嘴邊卻咽了回去。目光移向了陽台上,輕輕的道:「我從來沒這樣想過,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
「我要這樣想?」余江阮笑了起來,冷冷的道:「是我這樣想嗎?是你的所作所為就是這樣!你答應過我什麼的,你自己說說?」
孟時看向了余江阮,淡淡的笑笑,道:「我是答應過你什麼,但誰也沒有規定,答應過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就像你和邰小姐一樣,不是也有過海誓山盟么?」
余江阮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他壓低了聲音叫了一句孟小時。孟時恍然未覺,臉上的笑容淡漠而疏離。
余江阮的心臟像是被刺了一刀一般,鮮血咕咕的流出。跌坐在沙發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指著門邊道:「走,你現在就走。」
孟時的眼睛脹澀得厲害,不過她沒有停留,朝著門邊走去。余江阮的腦海中一遍遍的回放著錄音里孟時說的話,頭像是要爆炸開一般。孟時關門的聲音很輕,他的拳頭握緊,然後又無力鬆開。
在沙發上坐了幾分鐘,他一下子站了起來,連外套也沒拿就朝著外面跑去。他真是被孟時給氣糊塗了,她這麼走了,他哪能再輕易的找到她。余江阮暗暗的懊惱,直接乘了電梯到達停車場。
這邊的車不是很好攔,孟時這時候必定還沒走遠。他心急如焚,車子像箭一般的射出去。速度快得讓停車場的保安嚇了一跳。
車子開出小區的時候孟時已經不在,余江阮邊開著車邊看著路邊。終於在十字路口看到了低垂著頭走路的孟時。
他將車緩緩的停在路邊上,冷冷的道:「上車。」
孟時抬頭看向他,眼睛有些通紅的。隨即低下頭,低低的道:「謝謝,我自己會回去。」
余江阮就跟沒聽見似的,淡淡的道:「是不是要我下來?」
孟時一怔,最後還是慢慢的上了車。余江阮沒有回公寓,而是將車往山上開。到了僻靜處將車停下,伸手將孟時的頭勾了過去,溫熱的唇就落了下去。孟時的氣息讓他忍不住的著迷,他控制不住的深深的吮吃,大掌延著那曲線游弋著。
孟時開始掙扎了幾下,他的手緊緊的將她扣住,後邊兒她就不再掙扎了。余江阮想她想得快要瘋了,控制不住的一點點的加深這個吻。他的氣息漸漸的變得不穩。在他幾乎要忘了是在何地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是他的手機,余江阮低低的罵了句shit,本是不想搭理的,那手機響得讓人不耐。他看也不看,抓過直接摁斷。誰找到剛摁斷,竟然馬上又響了起來。余江阮只得鬆開了孟時,接了起來,喂了一聲。
他的語氣很差,電話那端的小林暗暗的叫了聲乖乖,不知道老大這到底又是怎麼了,硬著頭皮的道:「余先生,周總已經到公司了,你什麼時候到。」
余江阮這才想起他昨天是約了人的,他伸手揉了揉眉心,道:「我現在有事,來不了了。周總那邊你代我向他道歉。」
他說得簡潔,說完直接就掛了電話。孟時的唇被他吻得紅腫,水盈盈的,看著就無比的誘人。余江阮這段時間的不安懊惱煩躁忽然都消了。
他手撐在孟時的椅背上,另一隻手掌勾起孟時的下巴,輕輕的摩挲著那紅唇。剛想繼續吻下去,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是孟時的手機。
孟時無端端的鬆了口氣,將電話接了起來。是應珍打來的,說是秦婉青的病情穩定,問她現在在哪兒。
雖然應珍看不到,孟時的臉還是紅了起來。支支吾吾的說有點兒事,過會兒才能回去。余江阮做完早就自報家門了,應珍也沒多問,掛了電話。
將手機放回了衣兜里,她才發現余江阮在看著她。她有些不自在,躲開了他的視線。余江阮也不介意,問道:「你和我爸有什麼協議?」
這次他倒是一點兒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得很。孟時沒回答,抬起頭看著他,輕輕的道:「余江阮,這段時間就別再見面了。」
余江阮抿抿唇,挑眉看著她。孟時這次沒有會避開,接著道:「余叔叔應該都已經將利弊分析給你聽過了,我們暫時不要在一起的好。」
「暫時?」余江阮抓住了關鍵詞。
孟時沉默著,沒說話。她和余部長談時可沒這詞。她原本以為,忘掉一個人是很容易的,可是,分開的這段時間,儘管她竭力的不去想,腦子裡依舊會浮現出余江阮的身影。
余江阮並沒有為難她,握住了她的手,道:「別所有的事都一個人擔著,我答應你,只是暫時的分開。我爸那邊我會去說,但是,你不可以再躲著,更不能動不動就失蹤。孟小時,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害怕?」
孟時的喉嚨里堵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余江阮伸手將她抱進懷裡,摟得緊緊的。孟時遲疑了一下,還是抱住了他。
兩人靜靜的抱著,余江阮將頭埋在孟時的脖頸中,呼出的氣息輕輕的顫抖著。在找不到她時,他才知道他到底有多害怕失去她。
過了許久之後,他鬆開了她,擰了她的臉頰一把,道:「邰音芮去找你你怎麼不告訴我?」
孟時微微的愣了愣,余江阮哼了一聲,將錄音筆丟在了她的面前。孟時還是沒反應過來,狐疑的將錄音筆摁開。
裡面她的聲音清晰的傳出來,孟時一下子將錄音筆關掉,結結巴巴的道:「那是她是她……」她忽然覺得,解釋起來是那麼的費力。
余江阮打斷了她的話,哼著道:「這次就原諒你了。」
孟時如釋重負,他將錄音筆丟給她,就說明他是相信她的。可是他們之間的差距……怎麼都是會讓人誤會的。孟時打斷了腦子裡的胡思亂想,沒有再想下去。
孟時要回應珍家裡,余江阮並沒有留她。開車下了山,帶著她去吃了飯,就送她回應珍家。他簡直是乾脆極了,一點兒也沒提要去拜訪應珍,孟時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又忍不住的鬆了口氣。
看著孟時進了小區,余江阮才重新上了車。他並沒有馬上開車,而是給余部長的秘書打電話。問清楚余部長在辦公室,他掛了電話,直接過去。
秘書倔強余江阮帶進辦公室的時候余部長正在接電話,剛掛了電話喝著茶的余江阮就放下了茶杯,叫了一聲爸爸。
余部長看了看時間,道:「有事就說吧,我待會兒還有個會議。」
余江阮卻什麼都沒說,站了起來,走到辦公桌前,雙手將一份檢查的單子遞到余部長面前。
余部長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視線落到那單子上,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道:「你給我看這個是什麼意思?」
他抬起頭看向余江阮。余江阮微微笑笑,恭恭敬敬的道:「您有孫子了。」
余部長被嚇了一跳,再去看那檢查報告上的名字,手指在桌上敲著沒說話。
余江阮接著道:「您一向讓我以大局為重,這是您孫子,要不要由您做主。」
他看似恭恭敬敬的,說出來的話卻是帶著刀子的。余部長被他氣得肝兒疼,想將檢查報告放下,又有些捨不得,虎著臉道:「有孫子了你也得在京都好好獃著!」
老余的眉頭皺著的,久久的沒有鬆開。余江阮想說什麼,最終都壓了下去。過了許久之後,余部長才問道:「孟時在京都?」
余江阮點點頭,道:「是。」微微的頓了一下,他接著道:「董家郃母親的手術,是她做的。」
余部長微微的愣了一下,道:「你這消息倒是挺靈通的。」說完他擺擺手不,道:「出去,讓我好好想想。把江秘書給我叫進來。」
余江阮恭恭敬敬的應了句是,出去了。
孟時回到應珍家裡的時候應珍正在喝茶看書,李瀟一直都笑看著她。看得孟時不自在極了。
孟時故作鎮定的去倒茶,李瀟也跟著過去,微笑著道:「你這孩子,要不是昨晚余先生接了你的電話,我們還不知道你談戀愛了。前段時間我還說給你介紹男朋友呢,你是特意想看阿姨鬧笑話是不是?」
她故意的皺著眉頭,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來。孟時小聲的說了句不是,李瀟拍拍她的頭,溫柔的道:「改天請余先生來家裡吃飯,你老師有事和你談,趕緊出去。我買了新鮮的梨子,一會兒削了給你們爺兒倆送過來。」
她沒有再盤問下去,孟時鬆了口氣,笑著道:「我一會兒過來幫你。」
她說著往客廳走去,應珍放下了書,道:「過來坐。」
孟時坐到了他的對面,應珍將眼鏡拿了下來,道:「手術很成功,到現在只有輕微的不良反應,我和院長商量過了,打算送你出國留學。學費生活費都不用擔心,由醫院出資。」
孟時怔了一下,叫了一聲老師。應珍擺手制止他說話,道:「你原本就有做醫生的天賦。我也希望你能在這條路走下去。你認真的想想,再給我答覆。」
他那麼說,孟時倒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她想說醫生已不是她的夢想,可面對著用心良苦的應珍,她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應珍凝視著她,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小時,你一直是個乖孩子。你也應該知道,以余家的地位,如果一無所有,你要想和小余在一起有多艱難。這些年你受了不少的苦,老師並不希望你回東青去。做醫生累,但至少不用風吹雨曬,為著生活而奔波。你有想過嗎?你以後要做什麼?」
孟時有瞬間的茫然,這些年來,她都是被迫做選擇。確實從來沒想過,自己要做什麼,怎麼穩定下來。想得最多的,不過就是該怎麼去賺錢,怎麼多賺一點兒錢。
孟時沒說話,應珍也沒逼她。她的心裡是很清楚的,她只想簡單而平靜的生活。醫生是不用風吹雨曬的,可卻是很有壓力的。做了醫生,就要對病人負責,一個好醫生,哪是那麼好做的。
她這些年,神經從來都是綳得緊緊的。她不想再那樣生活。即便是賺得少點兒,累一點兒,也不要神經再綳得緊緊的,一刻不能停息。
孟時只想了片刻,就認真的道:「老師,謝謝您的照顧。我還是想回東青。」
應珍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沒再說什麼。孟時準備晚上就要走,李瀟很捨不得她,讓她一定要經常回來看他們。但孟時清楚,在余部長那邊結束之前,她都不會再來看他們了。
孟時買了機票才給余江阮打電話,不知道是沒電了還是怎麼的,余江阮的手機竟然打不通。她只得改為發簡訊。
回去她是和余江阮商量過了的,倒也不擔心他又會生氣。孟時的機票訂好沒多大會兒蔣青楓就打來了電話,問她在哪兒。孟時現在簡直是怕死了他,支支吾吾的說自己忙,然後掛斷了電話。
余江阮直到要上飛機時也沒有給孟時回電話,孟時心裡有些疑惑,卻沒有多想,又給余江阮發了一條登機了,這才關掉手機過安檢。
孟時上飛機的時候已經有人坐在她邊兒上的位置上了,看打扮應該是一年輕男子,鴨舌帽壓得低低的,看不清面貌。
孟時並沒有在意,剛坐下,鄰座的人就湊過頭來。孟時嚇了一大跳,脫口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蔣青楓將鴨舌帽的帽檐撥到腦後去,笑嘻嘻的道:「怎麼?是不是一大驚喜啊?」
孟時撇了一下嘴,嘀咕道:「驚嚇還差不多。」
蔣青楓權當沒聽見,拍著胸脯道:「我可是特意送你回去的,這世道吧,說安全也不安全,不用謝。」
孟時無語,挺想說少幾個你這種人就安全了的,最終還是忍了下去,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這趟飛機?」
他的消息倒是靈通得很。蔣青楓得意洋洋的,道:「讓人查查不就知道了?」說到這兒,他將頭湊到孟時跟前,神神秘秘的道:「我說,你想不想知道余江阮最近都在幹什麼?或者說,現在在幹什麼。」
孟時不動聲色的看著他,沒搭話。蔣青楓拿出了手機來,翻了起來,沒多時,就翻了幾組相片遞到孟時的跟前,道:「余江阮那小子的艷福還真是不淺,你看這女的,胸多大。再看看你,嘖嘖。不忍直視。」
他說著搖搖頭,又翻出了另一張照片出來邊給孟時看邊點評。他的這些相片里,都是余江阮和年輕貌美的女孩子坐在咖啡廳里,臉上微微笑著,應該是在相親。
孟時的心臟像是被重重擊了一下似的,疼得無法呼吸。蔣青楓又翻出了一張照片,放大了遞到孟時眼前,道:「這是他今天下午陪的美女,怎麼樣,比前幾位都漂亮是不是?簡直是是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
他嘖嘖的讚歎著,孟時看向了下方的拍攝日子時間,就是在上飛機前的一個小時。孟時的臉色有些蒼白,嘴上卻鎮定的道:「是挺漂亮的,眼光可比你好多了。」
蔣青楓喂了一聲,道:「你就不生氣,他昨天才堵你呢……」說到這兒,他驀的住了嘴,訕訕的笑笑。
孟時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跟蹤人很有意思嗎?」
蔣青楓剛想否認,孟時卻閉上了眼睛,理也不再理他。對於蔣青楓而言,就沒有識趣二字。停頓了一會兒,又信誓旦旦的保證道:「你要和我在一起,我保證我身邊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絕對不會像余江阮一樣?」
孟時嗤了一聲,道:「得了,我怕你那些紅顏知己找我拚命。您就放過一條生路行嗎?」
蔣青楓沒說話,臉湊到孟時跟前來,嬉皮笑臉的道:「我怎麼覺得,你這樣子是快要哭了啊。我告你啊,為余江阮那種人哭不值得,不過我還是願意借肩膀給你靠。」
他說著,將肩往孟時的邊兒上歪了歪。孟時閉上了眼睛,沉默著沒再說話。燈光下她的眼眶微紅,蔣青楓剛才那話不過是開玩笑,見到她這副模樣,摸了摸鼻子,倒不敢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