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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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文妃見她舉手投足間很自在洒脫,有著與她年齡不符的泰然自若,便想對她了解更多,輕問道:「你父母因何雙亡?」
阮清微道:「娘娘的猜測呢?」
「你的身世應該很不尋常。」
「是嗎?」阮清微眨了眨眼睛,低聲道:「娘娘該不會認為我出身權貴,因二十年前皇帝弒兄奪到皇位后,殺戮異己、清算半個朝堂的勢力時而受牽連被滿門抄斬,我僥倖存活背負血海深仇?」
庄文妃心中一駭,忙是四下看看,當朝皇帝的皇位來路不正,天下百姓都知,卻從沒有人敢如此大膽的提起。如此一算,恰好是整整二十年,也是夏初之際,大慕國血流成河,很多家族死於牽連,冤魂無數。
「我的身世很尋常,並不曲折離奇,」阮清微道:「我父母都是小商人,得罪了一個權貴,死於一個收了賄賂的貪官的錯判,後來我報了仇。」
庄文妃深吸了口氣,道:「你沒有親戚可以投靠?一直孤零零?」
「我母親臨終前,把我託付給了親戚,但我過得不開心,便獨自出走,從此跟親戚們再無往來。」阮清微想了想,笑道:「也沒有孤零零,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庄文妃看著她,覺得她就像是樹,可獨佇於曠野,也可立於鬧市,悠然自得。
「娘娘呢?」阮清微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大瑞國滅亡后,娘娘為何會被皇上帶回皇宮?卻又倍受冷落?」
「我問過皇上,始終一無所獲。」庄文妃輕皺眉頭,一臉茫然的樣子,坦誠相待道:「我剛出生時,舉國同慶,被稱為大瑞國有史以來最得寵愛的公主,因父皇極為寵愛我母妃,愛屋及烏。盛寵不過半年,母妃突然被幽禁深宮,我就開始被父皇冷落,從此再沒見過母妃。國破之日,我至今記得,皇上是拎著我父皇的頭顱走到我面前的。」
阮清微輕聲的問道:「娘娘是不是對當朝皇上恨之入骨?」
庄文妃避而不談,只說道:「被掠進皇宮后,我想過報仇,也想過一死了之。當我最為無助的時候,是皇后陪著我,護著我,安慰我,她對我很好,讓我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太子殿下也對我尊敬有加。」
阮清微再次問道:「娘娘放下了仇恨?」
「難以說得清楚,」庄文妃想了想,道:「我在皇宮裡生活八年了,皇后和太子殿下對我的照顧早已滲透進我的心,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此時,我心中最重要的事,就是太子殿下能順利的登基為皇。」
阮清微挑眉,「娘娘想要不顧一切的幫他?」
「我是想幫他,但我的能力實在太弱小了,不連累他已是萬幸。」庄文妃嘆道:「皇后出身鄉野,沒有外戚勢力,也沒有拉攏過朝臣,她……她病逝前一天還好好的,怎會突然病逝呢。」
阮清微意味深長的道:「好像皇后的身世較為離奇?」
「何出此言?」
「當朝皇上篡位成功登基為皇的次日,便封她為皇后,舉國嘩然,對於她的身世,只知她出身鄉野,連皇上與她如何相識的也無從得知。」
「她是出身鄉野,就不能被封為皇后?」庄文妃道:「你沒見過皇后,她容貌極美,待人極好,男人只要看她一眼,就會願意為她奮不顧身。」
阮清微只是笑笑。
「皇上對她極為寵愛,她從不願專寵,也從不恃寵而驕,對每一位皇妃和皇子都好。」庄文妃又道:「她所得到的任何世人高不可攀的榮耀,都能令人心悅誠服,並為之喜悅。」
阮清微道:「既然如此,太子殿下是皇后唯一的孩子,娘娘怎會擔憂他不能順利登基為皇?」
「如今皇后之位空缺,柳家肯定不遺餘力的爭取,柳貴妃所生的二皇子也絕非等閑之輩。」庄文妃嘆道:「太子殿下勢單力薄,怎能不擔憂。
阮清微淡淡的說了句:「況且,皇后之位似乎本就應該屬於柳貴妃。」
當年,皇上弒兄篡位時,柳丞相可是功高無量,冒著滅九族的罪惡協助皇上奪-權、殘殺異己、血腥鎮壓輿論。事成之後,皇上竟冊封別人為皇后,只封柳丞相的妹妹為貴妃,這肯定是有違與柳丞相的約定。
「若是柳貴妃成了皇后,後宮將再無寧日。」庄文妃也知道柳家對皇上的恩重如山。
阮清微漫不經心的道:「太子殿下自己不知居安思危?」
「他受皇后的影響頗深,對人親善,心存仁義,可不擅權術陰險。」
阮清微隱隱一笑,道:「人各有福,有各有命,娘娘還是多為自己想想,即使他登基為皇,娘娘成了皇太妃又能怎樣,難道就為了能踏實的孤獨終老?」
「我……」庄文妃欲言又止,過了半晌,才道:「等他順利登基,我再作打算也不遲。」
在這時,石竹來道:「馬車正停在宮門外,總管大人隨時可回太子府。」
阮清微站起身,笑道:「我要回府了。」
庄文妃親切的道:「希望你能常來坐坐。」
「好。」
走出琉璃宮,看著莊嚴的宮闕,阮清微不禁想到了當朝的皇上。
二十年前,他弒兄奪到皇位,用了兩年的時間,濫殺異己穩定皇權。
皇權剛穩固,他竟然挑起了跟大瑞國的戰火,御駕親征暴力攻打,不顧天下人的反對,一意孤行,整整打了七年,吞併了大瑞國。
大慕國的疆土變得遼闊,他就開始休養生息,推行了對百姓有利的諸多舉措,孱弱的國力漸漸壯大。
兩年前,大越國突然發兵攻打,大慕國徵兵迎戰,兩國實力相當,兩國邊界的幾座城池總被佔去奪回,佔去再奪回。在魏晏收復城池,斬殺大越國的大將軍后,也不知為何他突然決定停戰。
坊間盛傳他冷血、不苟言笑,對於他的初衷所知甚少。
馬車正停在明昭門前,阮清微乘上了馬車,卻不見慕徑偲。
車夫道:「方才,宮裡來人傳太子殿下進宮,太子殿下讓總管大人先行回府。」
聞言,阮清微舒舒服服的坐好,盯著馬車窗下的一個酒罈,壇身寫有『貢』字。她咬了咬唇,湊過去,輕輕的打開壇塞,深深一聞,是她愛喝的女兒紅。她笑了笑,捧起酒罈喝了一口,一口飲罷,忍不住多喝了幾口,真是過癮。
回到太子府中,她拎著酒罈進了留棲院,院中有花架鞦韆,她閑適的坐在鞦韆上,慢慢的盪啊盪的,安靜的思索著慕徑偲所處的形勢。
到了傍晚,石竹來道:「魏大將軍求見。」
魏晏來了?阮清微趕緊從鞦韆跳下,問:「他人呢?快讓他來。」
不過片刻,一個神情態傲然、威武不凡的少年就映入了眼帘,喚道:「清微。」
「魏晏,」阮清微大笑著迎過去,拍了拍他的左臂,道:「還能用嗎?沒有殘廢吧?」
魏晏爽快的笑道:「傷口已經痊癒了。」
阮清微背著手,輕哼道:「要歸功於我給你包紮的好。」
「對對,要給你論功行賞,」魏晏忽而想到她的處境,很不安的問:「發生了什麼事,太子殿下為何要留你在太子府?」
阮清微聳了聳肩,道:「你有沒有問他?」
「問了,」魏晏道:「他說……」
「說什麼?」
「他的原話是,『她是讓我一見傾心還不曾對我傾心的人』。」
阮清微的臉不禁有些泛紅,咬唇道:「可信嗎?」
魏晏道:「我極少與他接觸,不知他的為人。」
阮清微挑眉道:「他留我在此,是想讓你多來太子府。」
「簡直荒唐!」魏晏嚴肅的道:「我現在就要帶你離開。」
「不,」阮清微輕哼道:「我決定留下來。」
魏晏驚問:「為什麼?」
阮清微環抱著胳膊,抬起眼帘眺望遠處,唇角含笑道:「我不想再過以前那種日子,雖然很自在很舒服,但總覺得少了一些什麼。我不想一輩子就那樣活著,怕有一天就那樣死了。我喜歡新鮮,也想體會一番更刺激的驚濤駭浪,說不定可以有意想不到的精彩。」
魏晏難以置信的看著她,道:「你何時喜歡過新鮮?但凡你喜歡的東西都是喜歡很久。」
「那是因為我沒有遇到值得喜歡的新鮮事。」
魏晏還是很不理解。
阮清微眨眨眼,笑道:「更何況,慕徑偲身份很尊貴,容貌很俊,品味很雅,待我很體貼,我為何不享受?」
「你當真?」
「如果我被他欺負了,我肯定會哭著去找你。」
魏晏沒再說什麼,既然她心意已決,便就由著她,他心中知道徜若慕徑偲敢負她,定不饒。
倆人聊了許久,眼看夕陽西下,魏晏道:「我該回了。」
「我送你出府。」
倆人走到府門前,侍衛自覺的將府門打開,門外出現了一個非常不耐煩的臉龐,用非常不耐煩的語聲道:「你怎麼才出來!」
「我尋了你三十二日,終於尋到你了,你是出京了一趟?」慕徑偲笑容明朗,閑庭信步的走向她。
「尋我幹什麼?」阮清微眨了一下眼睛,駐步於原地,打量著他,他約摸二十歲,身形頎長精勁,頭束青玉冠,有著清心寡欲的純粹氣息,眉目高潔深遠。
慕徑偲凝視著她,微笑道:「你叫阮清微,是個被遺棄的孤兒,七歲那年結識了魏晏,成為了彼此唯一的朋友。你喜歡花,無酒不歡,常久坐在樹上和塔頂,偶爾賭博。銀子多時就住客棧的上房,點一桌子美味佳肴;銀子少時,能窩在橋洞里睡覺。每個月,你會以不同的身份去找貪官奸商賺些銀子,看上去無拘無束無憂無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