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章
阮清微獨自一人來到了琉璃宮,得知庄文妃正躺在床榻上靜養。
寢宮裡布置得很溫馨,每一樣物品都精緻,擺放的很恰當,置身其中令人感覺很舒服,全然不似正殿中的冷清寂寥。
庄文妃慢慢的坐起,身子看上去很虛,臉色蒼白。遣退了侍女們,她才孱弱的說道:「珺瑤公主那毒-葯太過傷身,雖是服了解藥,但我這身子還需好些日子才能調養好。」
阮清微問道:「都哪裡不適?」
「渾身無力,偶爾頭疼難忍。」
「再靜養兩日,若還如此,你設法出宮一趟,讓太子找神醫給你瞧瞧。」
庄文妃點點頭,輕道:「我太愚蠢,這是自作自受,活該受此折磨。」
阮清微道:「都過去了。」
庄文妃輕道:「珺瑤公主已經離開了大慕國,與慕玄懿的婚期定在了兩個月後,雖說時間過於倉促,但他們都覺得並無不妥。」
「大婚由誰負責?」阮清微為她倒了一杯溫水遞去。
「柳貴妃。」庄文妃道:「她要親力親為,可不願節外生枝。」
「也好。」
庄文妃長嘆道:「大婚之後,不知珺瑤公主會怎樣對付太子。」
阮清微挑眉,道:「你又有何高招?」
「不,不,」庄文妃連忙道:「我只是不安而已,再不會自作主張的插手。除非是太子讓我做什麼。」
阮清微莞爾一笑,「太子能應付。」
庄文妃看著她的笑顏,很不忍心的道:「太子要選太子妃了,由柳貴妃負責張羅,你可知道?」
「知道。」阮清微聳聳肩,「太子妃的人選名單已定好。」
「可是有林程璧?」
「有。」
庄文妃道:「柳貴妃早有把林程璧許配給太子的意思。」
「是嗎?」
「這幾年宮中設宴,只要太子在,柳貴妃就會宣林程璧進宮,坐在太子很容易看到她的地方。太子總不為所動,看也不看她一眼。有次,柳貴妃隱有暗示,太子沒有理會。」
沉默了半晌,阮清微問:「依你之意,太子妃是誰最好?」
「實話實說嗎?」
「是。」
「皇城禁軍統領於道濟之女於婉。」
「嗯?」
「於道濟之女於婉是位才女,擅長琴棋書畫,溫婉可人,心地單純。皇後娘娘健在時,每年的荷喜宴,都會讓她一展才華,她極有才華,卻不驕不傲,很少拋頭露面,皇後娘娘頗為喜歡她,是很招人喜歡的女子。」
阮清微很輕的問道:「皇後娘娘有把她許配給太子之意?」
「這倒不知。」
「太子見過她?」
「見過,太子對她與對別的閨秀不同,倆人還曾一同畫了一副畫,極為巧妙,簡直像是一人所畫。」說罷,庄文妃猛得覺得失言,趕緊補充道:「太子對她也只是欣賞青睞而已。」說罷,又覺不合適,急得她有點出汗,又道:「太子對她……」
阮清微漫不經心的打斷了她的話,道:「於道濟的來歷是?」
「我所知不多,只覺得皇上對他很信任,否則,怎會讓他統領皇城禁軍。」
阮清微問:「所以你覺得於婉最合適當太子妃?」
庄文妃不假思索的道:「是,於道濟被皇上信任,於婉溫良,於家的家風很正。太子也喜棋書畫,與她能相處的融洽,她必定是賢良妻。」
阮清微緘口不語,在思考著。
庄文妃嘆道:「若是娶了林程璧,太子必定煩惱,將是個禍端,處境會雪上加霜。」
阮清微依然不語,不由自主的輕蹙起了眉。
庄文妃盯著她,問道:「你想過當太子妃嗎?」
阮清微的眸色一亮,隨即眨眨眼,笑道:「很好的問題,我要想一想。」
庄文妃有點猶豫的道:「有些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阮清微挑眉,道:「你是要勸我別不自量力的妄想?不要影響了太子的前途?能成為太子妃的人不僅要講究門第,還要能在朝廷中助太子一臂之力?於道濟的女兒最合適,應該設法成全他們?不應該在乎所謂的名分,只要能在他身邊陪著就好?」她輕輕一笑,「你不用講了。」
庄文妃嘆道:「希望你莫怪我有這種想法。」
「你有什麼想法都不過分,」阮清微聳聳肩,「就像是,我有什麼想法也都不過分一樣。」
庄文妃坦言道:「無論誰成為了太子妃,我都覺得只有你才能讓他真正的快樂。他對別人總是很冷靜很嚴肅,甚至是不理不睬,唯獨對你才笑。」
阮清微不由得笑了,打趣般的道:「所以太子妃之位,唯獨我不能。」
「如果你能成為太子妃固然是好,可是,當下是柳貴妃張羅,怕是難如願。」
阮清微挑眉,「太子妃之位又豈是想給我,我就要的。」
庄文妃看著她,她浩然如風,渾身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種磅礴之氣,勢將自由盤旋翱翔於空,豈會低俯於草木塵埃之間。
經珺瑤公主選駙馬一事,她的聰慧無法不令人刮目相看,也難怪太子殿下對任何誘惑都視若無睹,偏偏傾心對她,她確實與眾不同。
可是,皇權在上,她一介草民,能有皇後娘娘的好福氣嗎?
阮清微轉過身,不再任由自己被審量,說道:「你好好靜養,我回府了。」
庄文妃輕點點頭,忽然一笑,道:「昨晚,皇上來琉璃宮了。」
阮清微的腳步一頓。
「已是七年,皇上終於來了。」庄文妃言語里有無盡的歡喜,和難以理得清的苦澀。
阮清微詫異的問:「他因何而來?」
庄文妃即歡喜又遺憾的道:「我身體極為不適,謊稱是月事在身。他就坐在床榻邊,陪了我很久。」
阮清微一怔,暗忖:庄文妃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庄文妃喜不自禁的道:「他說待過幾日,會再來。」
會再來幹什麼?臨幸?阮清微欲言又止。
庄文妃柔聲的道:「你回府後,幫我向太子問好。」
「好。」阮清微走出了寢宮,抬首望了望刺目的陽光,隱隱感慨,這陽光之下,皇城之中,不知藏有多少不為人知的離奇之事。
回到四象殿時,見石竹還在殿外候著。
阮清微問道:「他們還在商討選太子妃?」
石竹道:「半個時辰前,魏淑妃進了殿里。方才,禮部尚書也進去了,還有尚衣局、尚器局的掌事嬤嬤。似乎是商討太子大婚一事。」
阮清微挑眉,道:「太子妃還未選好,就商討大婚?」
石竹道:「奴婢不知。」
阮清微無所事事的道:「我能先回太子府?」
石竹道:「是,奴婢先送您回府,再來接太子殿下。」
回到太子府里,阮清微拎起酒罈連飲了一陣酒,將搖椅挪到葡萄架下,悠閑的晃著。
晃著晃著,她就睡著了。
當她睡醒后,發現已是傍晚,慕徑偲正站在院中,對青苔說著什麼。
阮清微扶了扶額,起身伸了一個懶腰,舒服的喝了一口酒,倚在葡萄架上,偏頭瞧著他。他身姿挺立,氣質非凡,真是再奪目的風景都抵不過他的身影。可偏偏,他在別人面前沉穩內斂平靜清雅,在她面前熱情、溫柔、細心……,完全判若兩人,更使她入迷。
慕徑偲回首,信步的走向她,問道:「睡得可好?」
阮清微跟著笑笑,「還做了一個美夢呢。」
「說來聽聽。」
「夢到你一身喜袍,喜結連理。」
慕徑偲抿嘴一笑,低低道:「你一身紅嫁衣,笑顏如花?」
「我啊?」阮清微挑眉,挪開他身邊幾步,背著手,笑道:「我在喝喜酒。」
慕徑偲的眸色微沉,把她往懷裡一拉,攬住她的腰,輕道:「為我要娶妃而生氣了?」
「怎麼會呢。」
「把心裡話說給我聽。」
阮清微眨眨眼,道:「真聽我說?」
慕徑偲脈脈瞧著她,期待著她說些動聽的話,可卻隱有不安。
果然,阮清微的臉上帶著輕柔的笑意,說道:「你娶太子妃,當娶於道濟之女於婉。」
慕徑偲溫暖的懷抱一僵,眉宇間凝著冰霜,伸手覆在她的心上,感受著她的心跳,低聲慢慢的問:「你這裡是什麼做的?」
阮清微挑眉,笑道:「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這時,院門外傳來石竹的聲音,道:「太子殿下,柳貴妃娘娘派人來問,能不能明日宣太子妃的四位人選進宮,選出太子妃。」
慕徑偲擁著她的臂彎緊極,冷聲道:「回稟柳貴妃,我沒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