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

  中午飯設在食堂,言立過去的時候,其他人還沒開吃,圍著一張桌子,相互熱絡著說著話。


  錢妍雙先看到他,朝他招招手,「小老大,這邊。」


  言立看了他們一眼,沒說什麼話,一身沉靜地走過去。


  雖然他臉上一如既往地平靜,可其他人都感覺得到,這份平靜和以往也不一樣,帶著點疏離的冷意。


  大家都明白他心情不好,不想和人多說話,也都挺理解。


  言立拉開椅子,在位子上坐下。


  錢妍雙給他遞了雙筷子,關心地問了一句,「谷梵還好嗎?」


  「嗯。」言立淡淡應了一聲,也不多話,於是眾人也不再多問了。


  吃飯時,傅紅南對蔣毅簡單地說了一下目前的情況。但也只是說了一部分,大體就是他他們一行人考察、入山遇上盜獵團伙以及谷梵被挾持,最後犯人逃了的事說了遍,事關谷梵的其他事,他並沒有,只是跟蔣毅說,「嫌犯最後跑了,他們考察工作還沒完成,我怕盜獵團伙的人報復,所以把人送到你這,求個照應。」


  蔣毅在保護站里做了十幾快二十年了,沒少和盜獵的人打交道,也是個不怕事兒的,當下就應了,「行,你放心,人既然送到這兒了,就一定給你照顧好了。」


  錢妍雙,祁文他們也一致表示感謝。


  飯後,蔣毅臨時有工作要處理,傅紅南表示,「你儘管去忙,正好我還有點事跟他們說。」


  蔣毅看了他們一眼,笑著點頭走了。


  蔣毅走後,他們這一行人也沒再四處走,就站在院子里。


  相互望一望,誰也沒說話,頗有點面面相覷的意味。


  跟著他們順路過來的駱青陽這一路也沒怎麼說話,這會兒借著拐杖站在一邊,看了看他們,唇邊含著一絲笑,也什麼話都沒說,自己掏出煙盒點了根煙抽。


  傅紅南看了駱青陽一眼,又看向他們,「下午我和駱青陽就要走了,你們接下來要一路小心。」


  這話說得頗有點話裡有話的意味。


  祁文、鄔戌他們都不自覺地凝了眉。


  一時竟無人接話。


  言立站在他們中間,眉心沉著,冷眼去看傅紅南,「她的事,不能說嗎?」


  眾人等了一路,終於聽他問出這句話,錢妍雙他們這會兒神色都有點緊張,目光緊緊地盯著傅紅南,顯然也是想這知道這裡面的事情的。


  傅紅南看著言立漆□□人的眼睛,有心情有點複雜,這一路他也是看著言立和谷梵那種膠著的狀態過來的,怎麼說呢,他有點疼惜那個小姑娘的遭遇,可對這事兒又有些無奈。


  他臉色沉了沉,最終說,「這事兒涉及面有點大,谷梵的問題,上面是下了保密令的,就連我們要給她做筆錄,都是要向上級提交申請的。」


  眾人越聽神色越嚴肅,知道這裡面的事不簡單,卻又更想知道了。


  傅紅南沉吟了一下,接著道:「現在那保密令或許已經不奏效了,但這件事我覺得還是不該由我來跟你們說。」


  說道這裡,他看了臉色平靜卻淡漠的言立一眼,嘆息了下,「她總會想明白的,你們是她的同伴,事情到了這一步,她總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再等等吧。」


  其他人都看向言立。


  言立抿著唇,神色微冷,霸氣地說了一句話,「我問這些,不是為了讓她給我交代,只是想了解她的過去,然後由我,給她的未來一個交代。」


  眾人心裡一震,都看向他。


  尤其是祁文、錢妍雙、鄔戌他們,要知道相處這麼久,這還是他們頭一次聽到言立說這麼霸氣的話,簡直是霸道總裁上身啊。


  因為他這樣的一句話,錢妍雙的少女心都要活過來了,哪還管谷梵是因為什麼這樣啊,只想給他們的小老大加加油啊。


  錢妍雙激動地死死地拽緊了身邊祁文的袖子,都快要把他的衣服從肩膀上拽下來了。


  祁文嫌棄地去掙她的手,有點咬牙切齒,「你、干、嘛。」


  錢妍雙冒星星眼,「小老大好帥!」


  祁文拽不開她的手,就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磨牙。


  帥帥帥,你個花痴看誰不帥?

  站在一旁的一直沒說話的駱青陽,聽了他的話,不知想起什麼,兩指夾著煙,笑了一下。


  幾口抽完一支煙,駱青陽拄著拐杖,挪到傅紅南身邊,身體狼狽,神色卻一點也不狼狽,依舊帥得掉渣,他笑著,「行了傅隊,目前我們能做的也就是這些,就別操心了,走吧。」


  傅紅南看看他,又看看神色認真嚴肅的言立,有些恍惚地點了點頭。


  一會兒,他也笑了,「行,走了,你們多注意點就是了。」


  言立看著他們,沒說話。


  駱青陽笑笑,拄著拐杖轉身,跟在傅紅南後面,要去跟站長蔣毅告別。


  錢妍雙看著他們倆的背影,有點悵然若失,「這就走啦……」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錢妍雙的喃喃自語,拄著拐杖的駱青陽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他們,看向言立,「如果有事需要我幫忙,隨時到嵐市找我。」


  錢妍雙他們都笑了。


  人生的際遇就是這麼奇妙,天南地北的人也會因為一些機緣相遇相知,有些人,雖好似只是在你的人生中路過,卻也會帶給你一番不一樣的新鮮體驗,這期間,志趣相投了,那就是知交。


  ——


  太陽偏西了,明媚刺眼的陽光變得柔和,金黃色的光芒灑進窗戶,那份親和力,讓人想伸手去捕捉。


  谷梵在這金黃的夕陽的餘光下睜開眼睛,柔和的陽光照在臉上,像在被親吻。


  她怔了怔,坐起來。


  竟然又睡著了。


  可睡了那麼多,她還是覺得好累。


  心好累。


  她獃獃地看著外面,像一個失去靈魂的破布娃娃,怔怔地,思緒不知跑到了哪裡。


  她又開始想她的爸爸媽媽了。


  她的爸爸媽媽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會心痛的吧?

  可這樣想著的她,卻有點委屈了。


  因為她的惶恐,她的不安,她此刻所有的難過,都是他們留給她的……


  她突然有點……真的想拋棄他們……


  「嗡嗡」的手機震動聲,拉回了她的思緒。


  谷梵輕微地眨了下眼,眼底含著水光,還沒有落下來。


  她轉頭看過去,是刑霆奕的電話。


  谷梵怔怔地,不知是怎麼想的,一時沒有去接。


  「嗡嗡」的手機聲停了,隨後,它又重新震了起來。


  谷梵伸手,慢動作似的,將手機拿起來,劃開屏保,舉起,放到耳邊。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唯獨少了平日里的清脆,「喂……」


  「谷梵!」那頭的刑霆奕,卻是火急火燎的狀態,但聽到她明顯不同往常的聲音,他頓了一下,才問:「你沒事吧?」


  聲音里的小心翼翼,並不難聽出來。


  谷梵不知道他問的是哪個沒事,是指她被挾持有沒有事,還是……被他們找到有沒有事,但她都「嗯」了一聲,吸了下鼻子,「我沒事。」


  刑霆奕怎麼可能聽不出她的異樣,他的聲音又急起來,「谷梵,你聽我說,我剛剛才接到我爸遞來的消息,他說,你在西雙版納遇上了五年前逃掉的那伙人了,是不是真的?」


  谷梵望著窗外,她看到言立他們的身影了。


  他們從外面回來,站長站在他們身邊,和他們說著話,谷梵猜,站長下午一定是帶他們參觀保護站了。


  她看著那群人里,氣質最為出眾的那個人,他站在那裡,背對著她,背影一如既往地寬厚結實,卻給人感覺是那麼的落寞。


  谷梵眼底的積攢的水光因為看到這樣的他而不停地顫動著。


  她吸了下鼻子,回應刑霆奕的話,「嗯,應該是吧。」她聲音輕輕地,然後收回視線,微低了頭,任由眼淚啪嗒地落下來,「他們知道我母親的名字,認出了我。」


  「那你沒事吧?」


  谷梵想笑,卻沒笑出來。


  以往刑霆奕也會經常問她,谷梵,你沒事吧。


  她都是笑著回應,我沒事。


  這次,卻笑不出來了。


  但她還是回答,「嗯,我沒事。」


  但那聲音里隱忍的委屈,卻讓聽著的人,心痛如絞。


  刑霆奕那邊沉默了好久,他同樣在隱忍,在壓抑心底那份痛感。


  好久,谷梵聽到他通過手機話筒傳過來的,低低的誘勸聲,「谷梵,離開吧……」


  谷梵一怔,她有些懵了,只覺得耳朵里嗡嗡地響。


  「現在就從西雙版納回來,然後從春城離開,我讓我爸爸安排,安排你去別的地方,暫時躲開他們,好不好?」


  ……


  谷梵懵懵地坐在那兒,手機里刑霆奕還說了什麼她已經聽不到了,只聽到他說讓她離開。


  離開啊……


  她轉頭望向窗外,那裡,言立他們和站長已經說完話了,他們告別站長,往這邊走來,她看到言立幾乎是一轉身,目光就落到了她這扇窗前。


  漆黑的,深情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望著這邊。


  他在看著她。


  她靠在牆角,她知道,他看不到她的。


  可他仍然用那樣漆黑深情的眸子看著她。


  谷梵心中一痛。


  握著電話的手,在絞著。


  離開這裡,離開他,她怎麼可能捨得。


  她心尖痛得在發顫:「……霆奕,讓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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