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傅紅南表示下午他們要去勐哈寨走一趟,實地了解些情況,問言立他們要不要一起走。


  他們扔在山上的裝備被警察們帶了回來,鍾伯有家人在照顧,駱青陽表示他這邊有護士就行了,用不上他們。言立沉思了片刻,點了頭。


  有些事,他也需要確認下。


  出發前,傅紅南邀請言立同車,言立好像之前就猜到了,並沒有多少意外,帶著谷梵坐進了車裡。


  車子駛在並不算太平坦的路上,駕駛座上是一名普通警員,傅紅南坐在副駕,言立和谷梵坐在後面。


  傅紅南透過外後視鏡看到幾輛警車都保持了一定距離跟了上來,才轉回頭看著他們,跟言立說話,表情並不像在病房裡時表現的那樣輕鬆,「駱青陽說,有什麼問題可以問你?」


  語氣里明顯的疑問,表明他的不大信任。率直、坦誠,並不讓人覺得不舒服。


  谷梵看向言立。


  言立不卑不亢,眼神清澈,「要分什麼問題了。」


  傅紅南皺了眉,顯然是不太喜歡這種打太極似的聊天方式,乾脆地直奔主題,「駱青陽說你能找到那批貨,還能揪出藏在這山裡的人?」


  這話問得直指核心,語氣粗硬得讓人不敢打馬虎眼,真不愧是幹了十幾年刑警的人。


  谷梵心頭跳了一跳,卻見言立沉默了下來。


  過一會兒,谷梵見他勾起了唇角,似是而非地說了一句。


  「我哪有那麼大本事……」


  ——


  勐哈寨,族長家裡。


  他們一行人坐著警車回到勐哈寨后就兵分兩路了,譙之芳跟他們打了聲招呼,回了自己的竹樓,他竹樓里還有些藥草,放了幾天,需要打理。祁文和錢妍雙覺得這是因為他們,有些不好意思,就去幫忙了,傅紅南聽說譙之芳住的竹樓比較偏,想了想,讓一個警員跟著去。這是怕他們在這寨子上再出什麼意外。


  言立、谷梵、鄔戌和傅紅南一起,來到了族長家,奚山帶著路。


  想多了解些這幾年寨子里的情況,當然是問一寨之長比較方便,寨子附近的情況,誰會比老族長更了解。


  老族長住的房子,和族裡其他人家並沒有什麼不同,干欄式建築的竹樓,可以看出建了很多年了,顏色有點老。


  讓他們比較意外的是,老族長家裡,意外地冷清。


  家庭成員竟只有老族長和奚山兩人。


  言立他們這才想起來,初到勐哈寨之時,曾聽族裡人說過,老族長原本有兩個兒子的,大兒子岩燕几年前出意外,死在外面了。


  倒是不曾想,竟也沒留下子女。


  讓他們比較意外的是,院子里竟然養了一隻色彩極其艷麗的孔雀。


  谷梵目光不自覺地被它吸引,它匍匐在地上,見到人也沒動,長長的尾巴合攏著拖在身後,頭上的聳著一簇冠羽,隨著那隻小腦袋的擺動而顫動,極為尊貴美麗。


  谷梵細看之後才發現,這竟然是一隻綠孔雀。


  這讓她小小地驚了一下,下意識去看言立。


  綠孔雀,鳥中皇后,數量極其稀少,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谷梵不太清楚,為什麼老族長會扣養這樣一隻綠孔雀。


  毫不意外,言立目光也落在那隻綠孔雀身上,眉頭微皺,不知在想什麼。


  察覺到谷梵的目光,他看向她,目光柔和了不少,「待會再說。」


  傅紅南顯然也注意到那半塊空地上扣養的綠孔雀,他雖不是動物愛好者,但這些年在這地兒上工作,和一些盜獵者打交道,自然認得出這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當下卻也什麼也沒說,和迎出來的老族長寒暄。


  幾人在門外脫了鞋,進了竹樓里。


  竹樓內部簡單而寬敞,木桌、藤椅、席墊以及幾樣簡單的家用電器,一面牆上掛了一橫幅字,旁邊貼滿了照片,有些凌亂無序,卻也質樸純粹。


  老族長招呼他們坐下,言立卻被那一牆的照片吸引,開口問老族長,「我能過去看看嗎?」


  老族長有點意外,卻也和藹地應了,「看吧,都是些老照片,現在這麼大一間屋子,也就我和小兒子兩個人罷了。」


  言立沒接話,禮貌地向他點了下頭。等他和傅紅南都坐下了,才慢慢移到照片牆前,谷梵好奇他的舉動,乾脆一步一跟地跟著他。


  鄔戌跟著傅紅南坐下了,在那兒聽他和老族長的談話。


  傅紅南和老族長說話,又成為是一個極為健談的人,說話很客氣,語氣尊重,「很抱歉這次不請自來,進寨子里打擾您。」


  老族長擺擺手,示意不用說這些,「鍾伯不但是我族裡的人,也是我的好友,他這次遭受了無妄之災,我也希望能早日查出兇手來,是經常出入叢林的那伙人乾的?」


  傅紅南挺意外,「您知道這些人?」


  老族長周圍長滿褶皺的眼睛里,顯現出一種歷經歲月滄桑后的平靜來,「在這裡生活了快一輩子,誇張點說,這片叢林就像自家的後花園,闖入了這麼些宵小,哪裡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話說得悲涼,到叫傅紅南一時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那您知道這片兒盜獵什麼時候開始的嗎?」


  「盜獵一直都有,就是普通人家,住得離山近了,偶爾也有想嘗一下野味、得一點甜頭的,要說什麼時候現象越來越嚴重,大概三四年前吧。」


  「那這三四年,族裡有沒有出現什麼異常的情況?」


  老族長知道他什麼意思,就是問他族裡有沒有參與進這樣團伙性的盜獵行動里,他擺擺手,表示不會的,「族裡多數都為這邊土生土長的人,這裡每一個人對這寨子、對這片叢林的感情,都不會輸於我,這叢林里的東西,就像自家後山才有的寶,族裡不會有人夥同外人干這傷天害理的事。」


  傅紅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邊,言立一邊分神聽著老族長和傅紅南的對話,一邊看著滿牆的照片。


  照片很老舊,內容很豐富。有老族長剛接任時的照片,有他兩個孩子從小到大的照片,有逢年過節或族裡舉辦什麼活動的照片,也有一家人在房前屋后照的照片……


  言立大致看了一遍,目光被奚山和一個男人的合照吸引了,合照似有些年了,色彩很暗,邊角破舊,有粘過的痕迹。


  當時的奚山比現在年輕,大概才二十多歲,照片里的男人年紀比他長,比奚山還要高半個頭,身體結實,眉黑目清,背著手站在奚山身邊,唇邊帶著一點點笑意,從五官上看,很容易看出兩人是兩兄弟,但氣質上,明顯岩燕要比奚山更向老族長,年紀輕輕已露出沉穩大氣來,照片里的奚山也不像現在這樣沉默寡言,站在岩燕身邊,眼睛里很有色彩,帶著明顯地對他哥哥的崇拜。


  言立盯著看了許久,伸手想勾那張照片,被人攔住了。


  他側頭看去,是奚山。


  奚山看著他,臉上有了些許表情,並不太友好,「不能碰。」


  這還是谷梵第一次聽到他主動說話,以前都是老族長吩咐他什麼事,他或「嗯」、或「好」、或「知道了」應下來,從不多話。


  谷梵看看那張照片,看樣子,他哥哥對他來說,意義真的很不一樣。


  言立和他對視了兩秒,收回手,「抱歉。」


  奚山也就放開他的手,不說話了。卻也不走,站在這陪著他們,好像怕他們會再碰他的照片般。


  谷梵心情有點複雜了,這被當賊防著的感覺,真有點不是滋味,她瞧了眼言立。


  言立臉上倒是很平靜,甚至還和奚山聊起照片來,「你哥哥?」


  他很少這麼明知故問,谷梵又瞧他一眼。


  奚山沒什麼表情地點了下頭,並不說話。


  「你們很像。」言立說,「你哥哥比你大不少?」


  看照片里,男人能有三十歲了的樣子。


  奚山望著那張照片,好像被勾起了回憶,這次沒沉默,「八歲。」


  言立點點頭,「看得出來,你很崇拜自己的哥哥。」


  奚山卻不說話了,抿著唇站在一邊。


  言立挨張照片看下來,一會兒,目光又落到明顯比較新的一張照片上,上面的人是奚山和譙之芳,應該是在族裡的某個節日上照的,兩個人都穿著傣族特有的服飾,後面是節日上熱鬧的景象。


  這個時候的奚山,臉上已經沒有了以前的色彩,木木的,沒什麼表情,雖然是節日,但他臉上並沒有多少歡愉的表情。


  谷梵猜,那個時候,他哥哥應該已經去世了。


  言立突然開口,「你和譙大夫關係很好?」


  「嗯。」


  言立看向他,看著他的眼睛問:「你覺得譙大夫人怎麼樣?」


  奚山眉頭皺了起來,似是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


  他盯著言立看了一會兒,才抿唇,「他人很好。」


  言立笑了下,不再問了。


  谷梵:「……」


  她有點懵地看著他,不明白他問這些莫名其妙的話,目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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