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妄想症〈十四〉
長達一個月的時間，林峰奇採用牛皮糖戰術,每天賴著跟他一塊兒回家，有時候還會幫忙幹家務活,當然更多的是小摸小親的局部騷擾。
曲楠明確地拒絕過這種行為，並且表示自己已經甩了他,希望他們能夠好好保持正常的友好的工作關係，林峰奇沒有接受這種綏靖外交，並且作出了回應：好男怕纏郎。
以上是今日新聞,記者曲楠,此時他面臨著重大的拉鋸戰爭，仍然堅持報道,內心毫無波動……個屁。
曲楠表示：再撩下去這日子就沒法過了！小賤受都要造反了好嘛！
長得帥就不要出來撩了哇！情商低一點不好嗎！
你問他為什麼不答應？因為這種笑起來又好看又撩的不靠譜哇！漂亮還主動送上來的蘑菇都有毒哇！白雪公主就是這麼掛的哇！你們幼兒園老師沒教過你們嘛！啊？！
每天既要保護自己純潔可愛的妹妹不被臭男人玷污,還要保護自己的貞操,他這個哥哥也是當得很辛苦。
雖然說可愛的妹妹最近好像總是有異動,比如說現在,趁著他在準備早飯偷偷摸摸地躲在衚衕巷子里打電話什麼的,要不是他突然想起來要扔垃圾都沒發現……
等等！打電話？
跟誰打電話？
他豎起了耳朵，悄悄地靠近前邊兒拐角。
「哎呀我也不是……你聽我說嘛,人家又不是故意想這麼拖著,我也想早點和你結婚有咱們自己的生活，可是你不是不知道我哥那個人，他一個人照顧我這麼多年都是捧在手心裡的，哪能隨便讓別人家的豬啃了……對，就罵你是豬呢，你有意見啊？……哎你這人怎麼這麼討厭呢？就這麼說定了啊，我得回家了，一會兒我哥——」
曲柯拿著電話邊笑邊回頭，看見拿著黑色塑料袋的曲楠，嚇得差點沒把手機給扔了。
「哥，哥，哥哥啊……」曲柯馬上掛斷電話，反手把手機藏背後，「扔垃圾啊？給我唄我來扔……」
「柯柯。」曲楠冷著臉，平時那個不苟言笑的組長出現了，「你剛剛和誰打電話呢？」
「和……」曲柯心道壞了，一著急就拿林峰奇來當擋箭牌，「和林峰奇！他不是追你么，所以，所以想討好一下我！」
曲楠很想相信她，因為她一直是他心目中的瑰寶，天使一樣的存在，不會撒謊，不諳世事，還和當初那個失去了一切依靠抱著他失聲痛哭的小女孩兒一樣，把他當做天，當做唯一的支撐。
他們之間沒有秘密，互相分享自己的心事，甚至一起討論喜歡的類型，一起追星，做什麼都一起。
他一直以為這個狀態可以維持到永恆，或者說，他以為曲柯不會有什麼瞞著他的事情，會一直當那個和他分享心事的好妹妹。
這個樣子，就好像被背叛了一樣，有人要從他胸口挖走心頭那塊肉，這塊肉還自己做內應。
血淋淋的難受，再加上他自己的腦補加工，簡直就是一出生死大戲。
也許是傷心的情緒來得太猛烈，他大睜著眼睛，居然忘了掉眼淚。
按理來說是會哭的，因為生氣，眼淚是會自己控制不住地跑出來的。
「你有男朋友了？」僵持了半天，他終於問了出來。
你有男朋友了？你有男朋友了？男朋友了？朋友了？了？
這句話在他腦子裡大概是吼出來的，所以還會有回聲，在頭顱中慢慢地，慢慢地回蕩。
「……」紙已經包不住火，曲柯只能承認，「嗯，已經談了快半年了……我們是認真的！不是以前的小打小鬧！他是個很好的人！」
「……哦。」曲楠說，「那為什麼不告訴哥哥呢？」
曲柯：「……」
「告訴了我。」曲楠提起手裡的菜刀，寒光一閃，「我就去宰了他。」
曲柯：「！！！」
天了嚕哥你扔個垃圾拿什麼菜刀啊！還是特意回去拿了一趟再回來接著偷聽的啊卧槽！
「哥！」曲柯猜到曲楠會生氣，但是沒想到曲楠的反應是這麼過激，「你聽我說，我之前想和你說的，可是你很明顯不會同意嘛！」
「那你就自己做決定？還結婚？組建自己的家庭？」曲楠這會兒越想越多，直接把那個未曾謀面的男人歸類於魔鬼，「一個連來見過一面都不敢的人，你就想要和他結婚？」
「不是他不肯來見你……是我不讓他來！我想等你同意了……」
曲楠早就被憤怒趕走了理智，粗暴地打斷她：「我不同意！」
「你怎麼這樣啊！」曲柯也生氣了，從小到大麴楠什麼都依著她，只有這方面倔驢似的一步也不肯退讓，把她限制得喘不過氣來，一點自由也沒有。
「我都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什麼人該相信什麼人不該相信我難道還不清楚嗎？你以為所有人都要和你一樣，要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里嗎？」
「我什麼時候要你封閉自己了？」曲楠提高了嗓門，「我這是為你好！這種事能兒戲嗎？你給我清醒一點！」
「又是為我好又是為我好，你就是為了你這份自私的愛才束縛住我。以前我都忍讓了，因為我知道你是想保護我，可是你現在還這樣，就是阻擋我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不可能一輩子都躲在你後面當個不懂事的小妹妹啊，該清醒的人是你！曲楠！」
曲柯哭著吼出這句話，然後推開他跑回了家。
他們的動靜弄得隔壁鄰居都打開門出來看，但是因為他的模樣，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來安慰。曲楠在原地獃獃地站了半天，眼淚才後知後覺地滑下來，他還是沒有動，在原地站了半天，最後扔掉了手裡的刀，垃圾被他提了回去，默不作聲地關上了門，阻攔了所有窺探的目光。
「吃飯。」曲楠端著碗敲了敲曲柯的房門。
裡面沒有動靜。
他孜孜不倦地敲：「出來吃飯。」
門依然不為所動。
他連著敲了十幾下：「我也還生著你的氣呢！但是飯不能不吃！我是你哥所以我不能看著你挨餓！因為我這份自私的愛！你給我開門！」
曲柯在門裡鬱悶地說了一句：「你看微信！」
曲楠只好忍著火氣掏手機。
最可愛的小公舉：不吃！
—別敲了！不吃！
—死也不吃！
—你別管我啊！不想吃！
—說了我不吃！
—你不答應我我就是不吃！
「不吃就不吃。」曲楠被最後一句話又激出來之前好不容易忍下的脾氣，把手裡的碗重重地擺在房門口，「餓死你也甭指望我心疼！」
他氣沖沖地走到石桌旁坐下，自己也被氣得吃不下飯，偏偏肚子又餓，給怒火又添了個加成。
原本計劃好的周末也完全破壞殆盡，這麼一想就更生氣了。
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好哥哥，把曲柯端在自己的掌心，又怕摔了又怕化了，如今就因為一個外人，她就能和自己鬧到絕食的地步，他實在接受不來這個打擊。
就像是被全世界背叛了，所有的人都變成了敵人。
「叮咚——」
門鈴響了。
曲楠抬起頭頂著緊閉的門，猜到這個人應該是林峰奇。那個把他耍得團團轉讓他總是很焦躁的林峰奇。
可是這一會兒，他卻突然很想見到他，在徹底陷入黑暗的時候，林峰奇好像成了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他跑過去，緊張地搓了搓手心，然後打開了門。
果然是林峰奇，是那張透著壞又討人嫌的臉，曲楠低頭掩飾自己的表情，悶聲問道：「你來幹什麼？」
「我……」林峰奇覺得這事兒不太好說，但是既然答應了曲柯，就得硬著頭皮試一試，「我聽說你和曲柯吵架了，所以……」
曲楠的心一下掉到了谷底。
「所以你是來當說客的？」
「也不算，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的妹妹被別人——」
「你不理解。」曲楠仍然低著頭，「你不可能理解。」
「阿楠，你聽我說，我知道你很看重曲柯，但是現在不要鑽牛角尖……」
曲楠煩躁地捂住眼睛，大聲吼道：「跟你有什麼關係啊？」
曲柯誰都相信，相信她的男朋友，相信林峰奇，唯獨不相信他這個哥哥。
只有他，只有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被拋棄的人。父母走了，現在妹妹也不要他了，天天口口聲聲說喜歡他的人，最後也沒有選擇站在他這邊。
「曲楠。」林峰奇抓著他的肩膀，想讓他看著自己，「你聽我說，我來不止是為了曲柯的事，還因為你，我不希望你一直這麼把自己封閉下去……」
你以為所有人都要和你一樣，要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里嗎？
曲楠猛地被這句話刺痛了神經，他推開林峰奇，紅著眼睛，胸膛起伏著：「我就是封閉自己，又能怎麼樣？我樂意！我不需要別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和曲柯的事也不需要你一個外人來摻和，麻煩您，能有多遠就滾多遠，不要用這種好像和我關係很好的樣子來和我說大道理，我不需要！」
「曲楠！」林峰奇不知道他這到底是鑽了哪兒的死胡同，著急地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滾。」曲楠指著他，「你給我滾，我不想再看見你。」
「曲楠。」林峰奇站著門外沒動，他完全不放心這個狀態的曲楠，很怕他做什麼傻事。
「之前你說，你喜歡我，我對你有沒有感覺是吧？」曲楠說，「我現在再回答你一次，我不喜歡你，你不要再白費力氣了，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希望您……識趣一點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謝謝您了！」
「不是——」
他用力關上門，然後馬上扣上反鎖，靠著門蹲了下來，捂住自己的耳朵。
不去聽外面的聲音，也不去看周遭的景色。他彷彿回到了九年前的那個夜晚，就在那一晚，他徹底墜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