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妄想症〈九〉
他們走出光線昏暗的影院，林峰奇和他並肩走著,突地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曲楠問。
剛剛看電影都沒見他笑現在才開始笑這是得有多遲鈍！
「沒什麼。」林峰奇感慨地說,「就是覺得老天爺還是很眷顧我的，有點高興。」
曲楠不知道他心裡的百轉心思，自然也沒聽懂他這句話里包含的意思。
幾個小孩兒結著伴從他們身邊跑了過去，最後一個小女孩直接撞在了曲楠的腿上。
「哎喲！」小女孩摔在了地上,不哭反而咯咯直笑，「我撞到槐樹爺爺了！」
曲楠也笑著蹲下來扶起她：「我才不是槐樹爺爺呢，我是槐樹寶寶。」
「就是槐樹爺爺！」小女孩大聲說道。
「抱歉抱歉,小孩子不懂事。」小女孩的母親追了上來，把小女孩摟到身前，低頭對小女孩說，「快和叔叔說對不起。」
「對不起。」小女孩乖乖地說，「槐樹爺爺。」
曲楠：「叫槐樹寶寶。」
「就不，就是槐樹爺爺！」小女孩有母親的依仗無所畏懼，抱住媽媽的腰一連叫了好幾聲槐樹爺爺,被她媽媽敲了下額頭，安靜了,但是仍然用剩餘的戰鬥力朝曲楠做了個鬼臉。
曲楠不甘示弱用鬼臉懟了回去。
小女孩和母親走遠以後,曲楠仍然遠遠地看著，嘴角帶著愉悅的笑容。
林峰奇站在他身後兩步的地方看著他。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橋上看你。
林峰奇的心裡柔成一片，走過去牽住曲楠的手，在他耳邊叫了一聲：「槐樹寶寶。」
曲楠虎軀一震，被嚇得幾乎要彈起來。
「你你你你瞎叫什麼。」他掙開林峰奇的手揉著自己的耳朵，那股子麻酥酥的感覺卻在記憶里越揉越深刻，那種聲音太犯規了好嗎！犯規！
「不是你非要人叫你寶寶么。」林峰奇說。
「我可沒讓你說。」曲楠捂著耳朵繼續往外走，被一個特別萌的巨型胖狐狸玩偶吸引了視線。他馬上跑到玩偶面前擺了個pose自拍，一會兒賣萌一會兒吐舌頭，足足拍了十幾張。他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的時候，林峰奇意猶未盡地翻著相冊里新鮮出爐的照片。
可愛死了。
「去吃點兒什麼？」林峰奇問剛剛回到他身邊的曲楠，他的臉上還掛著沒來得及收起來的笑容。
曲楠愣了愣：「還去吃飯呀。」
「你平時都不用吃么？」林峰奇忍著笑問。
「我平時又不跟你去吃。」曲楠賞他一個大白眼。
這不知道這句話的哪兒取悅到了林峰奇，他心情飛揚了起來，問道：「帶你去吃烤肉自助怎麼樣？」
他這個問題的語氣像是在哄鬧脾氣的小孩子，問得曲楠有點不爽，一聽就想唱反調：「不要。」
「那你想吃什麼？」林峰奇又問，「難得有壓榨我的機會，千萬別客氣。」
曲楠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不過他很少在外面吃東西，腦子裡一下想不起來具體去哪兒吃好，隨手一指對面樓下的必勝客餐廳：「就這個吧。」
必勝客裡面大多是情侶或者家庭聚餐，或者就是幾個幾個結隊的女孩子，像他們這樣只有兩個年輕男人一起過來的不多。
因為是節假日，排號的人超乎想象的多，曲楠坐在外邊兒的椅子上連吃了兩個不同口味的甜甜圈，然後開始拿起手機玩遊戲。
遊戲比較血腥，名字叫地獄邊境，主角的死法很多元化，被木棍戳死被巨型蜘蛛戳死被箭戳死被捕獸夾夾斷腦袋掉進水裡淹死或者直接摔死，音效很棒，能讓玩家腦補出血液四濺的畫面感。
曲楠已經不想去算自己到底被蜘蛛戳死了多少次，現在他一看見蜘蛛就想跑，然而這關過不去也是讓人很心急。
「玩兒什麼呢？」林峰奇買了兩杯果飲回來，就挨著曲楠坐下，沉迷遊戲的曲楠並沒有躲開。
「啊啊啊啊啊不要戳我不要戳我臭蜘蛛我跟你拼了啊啊啊！」曲楠玩得很入戲，彷彿真的馬上就要死在蜘蛛的鐵爪之下！
然後他手裡的小人就被噗嗤一下扎了個透心涼。
「我來幫你玩。」林峰奇拿過他的手機，開始重新玩這個關卡，「踩著這個圓石頭過去對么？」
「對對對你快跑它來了啊啊啊跳上去！」曲楠比自己玩的時候還激動，「不行不行不能太快了會被石頭砸死的啊啊啊不要這麼慢它越來越近了！」
林峰奇被蜘蛛串上了天。
「啊啊啊啊啊啊又死了！」曲楠抓狂。
「剛剛沒經驗，我再來一次。」林峰奇說，「總之跳的時候速度要快，對吧？」
曲楠猛點頭，表情是把身家性命都託付給了林峰奇的莊重，林峰奇忍不住伸手颳了刮他的下巴。
被曲楠一爪子給撓開了手。
都什麼時候了還耍流氓！有沒有一點危機意識了！
林峰奇這次迅速踩著石頭前行，在蜘蛛下爪的那一瞬間！飛身跳了出去！
「哦耶！」曲楠喜上眉梢，緊緊地抱住了林峰奇的脖子。
林峰奇挑眉，什麼情況，玩個遊戲就賺來了美人的投懷送抱？
曲楠還沉浸在喜悅之中，單方面慶祝玩就鬆開了他的脖子，開始進行下一關，沉迷遊戲完全無法控幾住記幾。
林峰奇：「……」
好一個拔菊無情的渣受。
最後他們吃上飯的時候，曲楠又在又在遊戲里重生了n次，由於玩家是個手殘黨，重生毫無意義，仍然死得比npc還要快。
曲楠猜這個遊戲的製作人壽命應該不會太長，沒準兒哪天出門就被憤怒的玩家給懟死了。
他里製作方太遠，只能把憤怒宣洩在眼前香噴噴的食物上。
「行了。」曲楠摸著自己圓鼓鼓的肚子，滿足地說道，「飯也吃了電影也看了，謝謝招待。」
林峰奇垂眸一笑。「不客氣，我也很開心。」
曲楠還是這段時間來第一次這麼心平氣和地和林峰奇相處，他剛想說些什麼話以表達自己求和的意願，就聽見林峰奇說：「畢竟是約會嘛。」
「誰和你約會？」曲楠馬上變臉，「並不是約會。」
「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卻還是答應和我出來。」林峰奇說，「你難道不清楚我是想和你約會么？」
「我才不——」曲楠想要反駁，但很快就說不出反對的話來了，是的，沒錯，他應該什麼都清楚才對。
在這一刻之前，他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在和林峰奇相處？
就在他語塞的這會兒，林峰奇繼續補刀：「你今天特意修了眉毛。」
曲楠馬上捂住眉毛：「我沒有。」
「你還噴了香水。」
「那是柯柯強行給我噴的！」
「這件衣服我以前沒有見你穿過。」
「我新買的不行嗎？」
林峰奇繼續逼問：「你見我為什麼要穿新衣服？」
「……」剛剛維持的和平徹底被打破，曲楠亮出了鋒利的爪子，「我想穿什麼衣服就穿什麼衣服！要你管！」
「好吧。」林峰奇的目光黯淡下來，他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招手讓服務員過來。
「服務員，買單。」
「一共是三百二十九元。」服務生說，「您要刷卡還是現金？有優惠券抵扣么？」
「現金吧。」曲楠突然打斷服務生，「我們是aa。」
服務生用目光徵詢林峰奇的意思。
「就aa吧，聽他的。」林峰奇說。
看起來不太高興。曲楠心裡突然打起了鼓，莫名其妙地，他覺得自己的情緒也低落下來。
曲楠是坐地鐵過來的，現在估計也是坐地鐵回去。來的時候他還感覺整個世界天朗氣清，現在天空都好像陰了下來，太陽漸漸地被遮蔽在雲層的後面。
「曲楠。」林峰奇在他身後叫住他。
「……」曲楠回頭，看見坐在車裡朝外探頭的林峰奇，「幹嘛？」
「天氣預報說今天會有暴雨。」林峰奇說，「你沒帶傘，我送你回去。」
「今天有暴雨？」曲楠彷彿覺得林峰奇在逗他，「現在北方又不是雨季。」
話音剛落，一滴豆大的雨點砸在他的鼻樑上，砸得他一激靈。
「你上不上車？」林峰奇問。
「上！」曲楠抹掉臉上的雨點，趕在更大的雨滴掉下來之前鑽進了車裡。
雨在他們回去的路上洋洋洒洒降落下來，很快就形成了密密麻麻的雨幕。
林峰奇抄近路到了衚衕口，發現上次的那輛三輪車還紋絲不動在原地佇立著，不得不又倒回了上次停車的地點。
「我車裡有傘。」林峰奇說，「不過小了一點，咱們要擠著過去。」
「咱們？」曲楠問。
林峰奇嘆道：「這麼大的雨，你難道不打算請我去你家坐坐喝杯茶暖暖身子？」
曲楠回答得很耿直：「老實說真沒有。」
林峰奇抱著懷老神在在：「既然如此，咱們就只能在這個車上廝守到天荒地老了。」
「……」曲楠去開車門，車門鎖著紋絲不動。
這小婊砸！
「您行行好趕緊去我家坐會兒吧！」曲楠咬牙切齒，「我求您了！」
林峰奇陰謀得逞，從前面的儲物格子里拿出一把傘遞給他。
曲楠摸著手裡的傘，腦子裡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是：這是一把女人的傘。
「咱們從你這扇門出去。」林峰奇說，「你先出去撐……」
他把傘從曲楠手裡拿了回來：「還是從我這邊兒出去吧。」
曲楠：「……」
這人的心眼可真多。
林峰奇打開車門鑽出去，因為傘有點兒緊一時沒打開淋了一會兒雨，然後彎腰看向車裡的曲楠：「好了，出來吧。」
曲楠鑽了出去，被林峰奇摟進懷裡一腳踢上了門，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冰涼的雨珠淋了幾滴在脖子里，涼得他一哆嗦，然後被林峰奇摟得更緊。
「你的心跳好快。」林峰奇說。
曲楠的嘴比身體還要僵硬：「你還不是一樣！」
「我跳的快是應該的。」林峰奇輕聲說，「因為我喜歡你。」
「那我這也是應該的。」曲楠說，「因為我討厭你。」
「好吧。」林峰奇笑了笑，「先回你家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