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拖延症〈三〉
等把堆積的雜物處理掉，傢具擺設都整理完畢，給家政公司的工作人員打了個服務分，窗戶外面連太陽的影子都快抓不住了。
桑小樺拿起礦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口，癱倒在沙發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媽呀，我可算住進大房子里了。」
他瞥了眼地上坐著上氣不接下氣的蘇糯，非常沒心眼地笑了起來：「哎，胖子，你不就搭了把手搬東西么？有這麼累啊。」
「說，說誰胖呢。」蘇糯使勁兒地喘氣，「有……吃的嗎？我感覺自己，再不吃東西，就要死了。」
桑小樺攤開四肢：「來，任君享用。」
蘇糯翻了個白眼兒，直接躺倒在地板上，召喚還在浴室里試熱水器的桑小白：「白姐姐，小生腹餓難耐，有佳肴可解飢否？」
「說人話！」桑小白的聲音夾雜在一片淋水聲里，「卧槽這個花灑怎麼不太好用啊，一會兒有水一會兒沒水的。這個要拿去換換吧？」
桑小白聞言爬起來，走到浴室門口，一手撐在門上。
「放著明天我去吧。」桑小樺說，「今天就算了，蘇糯還剩一口氣，得帶他去吃點兒什麼。」
「讓你來就不是明天了。」桑小白踮起腳去摘花灑，「以後一個人住可別這麼懶了，得多照顧自己，你再犯病就沒人管你了啊。」
我樂得沒人管我呢。桑小樺接過被擰下來的花灑頭，嘴上跟乖寶寶似的：「知道啦。」
桑小白和桑小樺是雙胞胎。說是雙胞胎，其實長得不太像，個性也是兩個模子。桑小白成天里風風火火的，桑小樺看起來什麼都不著急，唯一的共同點是都能把別人急死。
在他們上邊兒還有個哥哥，比他們大十幾歲，很早就獨立了出去，成家生子，剩他們倆跟著老媽在單位配的公寓住。前兩年老媽過世了，那間公寓被收回，他們就搬了出來租房子住。直到一個月前桑小白決定去和男友同居。
她監督著桑小樺去買了個二手房，一個月里敲鑼打鼓的搞裝修，桑小樺連住處也不是很上心，偶爾才被催著去看看裝修進度。現在終於看著桑小樺住進了新房子，桑小白由衷地鬆了口氣。
桑小樺也由衷地鬆了口氣。
再也不用天天被這傢伙煩了。
姐弟倆相視一笑，同時這麼想道。
去覓食的路上，桑小白看見小區外不遠的超市，朝那兒點了點下巴：「今天你就在那兒碰見那個男人的？」
桑小樺呆愣楞地，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被戳到了痛苦的記憶，應了聲：「啊。」
「什麼男人？」蘇糯捂著肚子，「咱們去那家蘭州拉麵好了。」
「就是小樺今天一見鍾情的對象。」桑小白笑了一聲，「可惜人家有女朋友，白鍾情了。」
「幹嘛又提這個啊。」桑小樺一臉痛苦，「人家好不容易忘了的。」
蘇糯已經主動把他們往那家拉麵店帶：「小樺的男神一周一換，今天跪舔蔣x夫的*，明天又會愛上宋y基的靈魂。一見鍾情什麼的很正常的哇。」
「這個不一樣！」桑小樺說，「我真的超喜歡這種類型的，居家型的男人有種特別的魅力。」
「就你那慫樣見了別人就跑，在這兒花痴個什麼勁？」桑小白拎著包找了個空位子，一臉慈愛地招呼蘇糯在她旁邊坐，然後對桑小樺下命令：「你去拿飲料。」
桑小樺屁股剛著凳子，聞言慢悠悠地嘆了口氣：「到底誰才是你親弟弟啊，這差別待遇。」
嘴上是這麼抱怨，身體還是很誠實地站了起來。他回頭問：「喝什麼？」
「雪碧。」桑小白說，「糯糯還是要橙汁，不要果粒橙要橙汁。對吧糯糯？」
蘇糯特別萌萌噠地點頭：「四的。」
桑小樺：「……」
一把年紀了還賣萌，臭不要臉。
他在冰箱里挑了半天也沒選出來自己想要喝什麼，正打算對角落裡那瓶果c下手的時候，耳後突然響起了一個低沉的男聲。「借過，我拿瓶水。」
暖暖的氣息吹拂在他的脖頸上，刺激得他豎了一身的汗毛。卧槽，這聲音，太特么蘇了。
他急忙偏過身子，看著眼前的男人俯下身子，男人的側臉很俊朗，有線條感，輪廓分明，足夠桑小樺一瞬間就在他心裡腦補出他的正臉。
咚咚咚咚咚。心跳bgm又開始出來搞事情了，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媽的停不下來。
男人站起身來，他順便把桑小樺剛剛想拿的果c拿了出來，遞給他。「你的果c。」
不，是你的果c。
呸呸呸果個毛線。他顫著手接過飲料，溫熱的指腹碰到男人有點兒冰的指尖，顫的更厲害了：「謝謝謝……謝謝。」
「不客氣。」男人笑了笑，轉身走了。
這個世界太玄幻了。桑小樺懷抱著兩瓶透心涼的冰鎮飲料，但是他居然還會覺得心窩子一暖，而且一股子暖流就這麼自發自覺的從撲通撲通直跳的心臟蔓延到了全身。
這個世界真是太玄幻了。
「拿個飲料能把臉紅成猴子屁股也是挺厲害的。」桑小白接過雪碧，「不知道的以為您順便把臉蛋兒放鍋里煮了煮呢。」
「懶得理你。」桑小樺在他們對面坐下，兩手托腮看著對面的桌子，表情又像想哭又像想笑。
桑小白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對面桌上坐著一對兒男女。男人背對著他們坐著，女人和男人說：「我不想喝水，我想喝可樂。」
男人說：「不可以。」
女人的臉皺得像剛出笹籠的蓮蓉餡兒包子。
「嘖，原來是碰見了。」桑小白移回視線，同情地看著自己的傻弟弟。「你沒戲了，孩子。他女朋友長得挺漂亮的。」
桑小樺的臉皺得像燒賣：「不用你提醒。」
沉迷於遊戲的蘇糯抬起頭來：「什麼？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桑小白又把他的頭按了下去，「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好好玩遊戲。」
「哦。」蘇糯說，「我的牛肉麵怎麼還沒好？」
桑小白：「嗯？我們點菜了嗎？」
桑小樺：「……」
「對面那個男生在偷偷看我哎，又看過來了。」翟穎朝偷窺的桑小樺綻放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不會是對我有意思吧？」
翟信慢條斯理地擦著桌子，擦到了翟穎手臂底下，「高抬貴手。」
翟穎抬起胳膊。
「什麼樣的男生？」翟信把紙扔進垃圾簍里，回頭一看。
桑小樺猛地低下了頭，臉差點兒砸進面碗里。
「咳咳咳！」他拚命咳了幾聲，藉以掩飾臉紅的尷尬，「這湯底真辣。」
桑小白一臉冷漠地看著他碗里飄著幾片香菜葉的清湯寡水。
「哎呀，你別嚇著人家！」翟穎抓住翟信的胳膊，「他臉都紅了，好可愛啊。」
翟信認出來這是剛剛那個拿飲料的男生，清清秀秀斯斯文文的，皮膚偏白，臉一紅連帶著整個脖子都紅了。
「不適合你。」翟信冷靜地做出評價，「你一個擁抱就能摟斷他的腰。」
翟穎：「……」
特喵的居然無言以對。
夜空難得十分的晴朗，沒什麼雲，月光露出大半邊臉，柔柔地俯視著繁華的都市。幾顆小星星遠遠地躲著月芒，在漆黑的夜色里閃爍著微弱的光。
空氣里流動著細細的微風，帶著一點兒燥熱，這是夏天的氣息。
一天之內二度失戀的桑小樺把桑小白送上了回家的地鐵，又目送蘇糯開著他的小smart奔向霓虹色的遠方街道。
他突然有種秋風掃落葉的凄涼感。
一邊心酸著一邊打道上樓，上樓梯的時候，他腦子裡突然閃過那個女孩的臉。桑小樺覺得她有點兒眼熟，一定是在哪兒見過的。
在哪兒見過呢？
可能漂亮的人長得都差不多，所以他才覺得眼熟吧。真是可惜了，桑小樺有些嫉妒地想，怎麼我偏偏就是個男人呢？
怎麼我偏偏就總是喜歡上直男呢？
他這麼想著，腦子裡浮現出那個男人的臉，還有他嘴角若有若無的笑。
他突然發現這張臉的主人正慢慢地迎著他向下走，嚇得一腳踩空了，被人一把拉住穩住了身形。
「您沒事兒吧？」翟信覺得自己說的這個句式有點兒耳熟，感覺已經說過了不止一次。而聽他說這句話的人也有點眼熟，感覺已經見過了不止一次。
「沒事沒事。」突然和這個人挨得這麼近，桑小樺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腿不受控制的想跑出去，「謝謝您了。」
翟信低頭打量著看起來很想逃跑的男孩兒，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來。他刻意低頭靠近了桑小樺，果然看見他縮了縮肩膀，眼神也有點躲閃。
奇怪的人。
他不記得之前有看見過這個男孩子，一點印象也沒有，可是對方看起來對他的反應很大。
翟信覺得有點有趣。
翟信又靠近了些，他問：「你認識我？」
「……不。」桑小樺猛地推開他，「不認識。」
他不知道接下來該說點兒什麼好，因為翟信還沒鬆開他的手，所以拔腿就跑這種情況很明顯做不到。
翟信笑了，他低聲問：「那你為什麼會這麼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