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三章 危機並起
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舟行楚山孤。
遠黛群巒間，富春江水澄澈明凈，自天北荒谷而出，一路平靜無波瀾，逶迤綿延數千里，流向東部吳國的姑蘇城。
此刻，一葉扁舟飄然凌於萬頃之上，劃破這平滑如鏡的冬日水面，疾速向前飛馳著，盪出千層漣漪，宛如離弦之箭般，速度快得令人難以置信。
舟上無槳無櫓，只有兩人立在前端船頭，一前一後，眺望著遠處水面上的白霧，飄逸瀟洒至極。
為首的那人，身披一件雪色貂裘，身材瘦削精悍，負手而立，英俊眉眼間兀自透著些許稚嫩。但這個方十數歲的少年，卻叱吒風雲，動輒有雷霆萬鈞之勢。
作為如今西楚的真正掌權人，牧野行蹤所過之處，足以顛覆一個國家的命運，更將徹底改變整個出雲域的格局。
率軍突襲雪老城后，他一舉攻陷北戎國都，順利走完了蕩平出雲域的第一步棋。然而戰火四起，時機稍縱即逝，容不得他多作停歇。
他對西涼的形勢倒並不太擔心。有三十萬西涼鐵騎內外呼應，又有龍且這位天下第一攻城大將衝鋒陷陣，足以將北戎蠻族擊潰，化解沐血城的圍困危機。
因此，離開北戎后，他的下一個目標，毫無疑問是距離最近的東吳。
前不久，在京都叛亂中，東吳派出寒山寺的黃連大師，阻擊西涼三斗強者進京，顯然也參與了瓜分西楚的密謀之中。
睚眥必報的牧野當然記得這筆賬。現在內亂已定，是時候來討債了。
在他身後，一個少年默然站在那裡。他身穿一件寬大黑袍，將瘦弱的身軀藏得嚴嚴實實，看年紀，似乎比牧野還小。
他靜靜凝視著牧野的背影，目光閃爍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金，你說就算我大開殺戒，鐵血屠戮其他諸國皇族，天下人就會真的服我嗎？我離開之後，他們會不會再次叛亂？」
牧野沒回頭，視線依舊停留在縹緲不可見的江霧深處，話音雖輕，卻似比深冬江水還要寒冷。
他殺光了北戎皇族，卻無法殺盡千百萬北戎蠻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就算他們畏懼他的武力，被迫暫時臣服，心裡的仇恨也無法平息，永遠敵視西楚。
聽到這聲感嘆，小金不禁低頭思索，頭頂的黑色斗篷隨之微微顫抖。
「既然決意去更大的天地闖蕩，你又何必這麼束手束腳？」他知道，牧野這是在離開前替帝國消除所有隱患。
牧野聞言，輕輕點頭，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你說得對。我確實不應在乎世人是否心悅誠服，只要他們足夠畏懼我，這就足夠了。以殺止殺，這才是稱霸王道。至於以德服人，收買人心，就交給我那小師兄去做吧！」
一念及此，他神念微動，風之本源倏然滾滾而動，驅趕著小舟在江面疾速飛馳，順流而去。
水城姑蘇，坐落在富春江畔，扼住水路咽喉，是東吳之地的天然屏障，也是西楚出兵的必爭之地。
只要攻下姑蘇城，東吳國都金陵就會徹底暴露在西楚大軍的鋒芒之下，一馬平川，再無能夠抵擋攻勢的天險要地可守。
數日前，季布率二十萬黑雲大軍攻伐東吳，勢必會出兵攻打姑蘇城。此城若破，則東吳已成囊中之物；此城未破，他們恐怕已經陷入泥潭之中，難以自拔。
當牧野二人驅舟星夜趕到這裡時，很快就找到了姑蘇城外連綿數十里的西楚軍營。他們果然遭受到頑強阻擊，未能再進犯東吳國境一步。
牧野一走進中軍營帳，就看到季布正端坐在帥椅上，閉目療傷，臉色蒼白如紙，顯然不容樂觀。
眼見這副情景，他臉色一沉，心情變得凝重起來。
他很了解季布的實力和心性，以此人狠辣手段，還會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勢必已經遇到勁敵，難以招架應對。
「季叔，是什麼人把你傷成這樣？」他打量著季布的傷勢，關切地問道，眉宇間隱隱透著戰意。
季布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眸看到牧野時，臉色漸漸好轉許多，悵然說道：「咱們這次南征百戰，確實有些託大。東吳的底蘊比想象中更深厚，寒山寺那些禿驢傾巢而出，應對起來太過棘手！」
牧野雙眸微眯，精光乍現，幽幽地道：「據我所知，東吳只有兩名洞玄強者，都是出自寒山寺一脈。黃連跟鍾叔不分伯仲，先前受了重傷，尚未痊癒，僅憑他師兄黃鐘，恐怕還無法威脅到你！」
季布點了點頭，一臉苦悶，「我跟黃鐘都是洞玄三重，原本他無法傷害到我。但就在最近，有個年輕淫僧從異域而來，插手東吳國事，實力強橫，他跟黃鐘聯手戰我，我實在難以抵擋！」
「年輕淫僧？」身旁的小金聞言，輕噫一聲，輕語道：「如果有外來強者干預，那事情倒是會麻煩許多！」
季布把目光落在小金身上，神色微僵，顯然感知到了他身上那虛無縹緲的氣息。一想到這人隨牧野同來，他表情稍微放鬆。
「麻煩還不止如此。黑雲軍的戰力本就不如西涼軍，而寒山寺的僧眾又全力守城，布成佛門法陣，威勢頗為不俗，那些尋常將士自然無法攻破，因此這場戰士陷入僵局，咱們騎虎難下，進退兩難！」
聽到他的解釋，牧野很快弄明白了眼前的狀況。東吳的形勢確實是他事先沒能預料到的，那名年輕僧人來者不善，就是姑蘇城久攻不下的罪魁禍首。
「那你有沒有派人回京都搬救兵？咱們不是還留了二十萬西涼軍作後援么？」他很快想到這點，面露疑色。
佛門僧眾即便再強，也並非金身不壞的佛祖，都是肉體凡胎，都會受傷疲憊。只要以全軍火力猛攻，就算傷亡慘重，也斷然不至於停滯不前，被死死阻擋在城外。
季布聽到這聲追問，臉色霎時變得凝重，「我早就派親信回京都搬過救兵。根據柳承言的口信，那二十萬大軍已經全部開拔，前去支援南晉那邊的戰事了！」
說到這裡，季布深深看了一眼牧野，眼神里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擔憂之情。
「鍾離那邊現在的形勢更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