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二章 心意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葉良辰和牧雲這對君臣兄弟，傾心相交三十多年，又同時因天命人事，退出帝國的歷史舞台，將一場席捲出雲域六國的戰火亂世，留給了後繼崛起的青年才俊們。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無論最終站在帝國權力巔峰的那個人是誰，屬於年輕人物的嶄新時代都已經開始了。
由於牧雲被抓走的時間稍早一些，而葉良辰苦苦支撐了數天，因此西涼亂髮生得比京都亂更快。
當牧野火速逃回西涼，又率軍火速殺回京都時，京都這邊的局面剛剛穩定下來，葉凌終於從陰暗幕後走出來，掌控了京都內絕大部分權勢。
至此，這兩個天賦最耀眼的天才將再次在京都發生交集。只是，這次強勢碰撞的結果，不再像接受試煉時那樣雲淡風輕，而是將會決定整個帝國未來的歸屬。
如果說當初他們是在爭奪第一的榮耀，那麼，這次則是在真正意義上爭奪一個時代。
最終勝利的那個人，將會成為帝國唯一的霸主，稱霸出雲域，雄視六國！
京都，宣武門前。
萬馬奔騰，馬蹄轟鳴，如奔雷滾滾，令整片大地震顫動蕩，以威武雄壯的氣勢向城內所有人宣告，西涼大軍來了！
牧野身披雪色獸皮大氅，胯下騎著一匹健壯駿馬，在身後山呼海嘯般的西涼鐵騎簇擁下，一馬當先，趕到了京都最西側的這道城門前。
他勒住韁繩，掃視著城牆上無數手持明晃晃刀劍的守城將士，眼神凜冽，頗有一方諸侯的英雄氣概。
數月前，他孤身進入這座京都時，還只是個修為低弱的青澀少年，初生牛犢不怕虎，全仗著血侯世子的煊赫身份，才能在強者林立的京都內周旋，艱難保全自己。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此刻再次抵達京都，他已經真正繼承了西涼血侯的基業，坐擁六十萬西涼鐵騎，睥睨八方，不遠千里趕來勤王室。
元神九重巔峰的他，威勢今非昔比，這次他逐鹿中原，將會橫掃整個出雲域！
「攻城！」他猛然一揚手中的馬鞭，發起攻陷京都的衝鋒號令。
伴隨著他一聲令下，千軍萬馬一起朝前方殺去，排山倒海，聲勢撼天動地。西涼鐵騎的前鋒宛如一桿長槍，鋒芒畢露，殺氣騰騰，疾速賓士向那道緊閉的銅門，試圖將其踐踏而開。
「清河真人想以南北聯軍伏擊，阻擋我前來京都，卻被我一舉擊潰。我倒要看看，就憑這區區守城禁軍，如何抵擋我的西涼大軍！」
後方，牧野端坐在馬上，凝視著前方的攻城廝殺，目光閃爍，英俊面龐上流露出強烈的信心。
南北聯軍被他殺退，而黑雲大軍的主帥鐵玄也被他殺死，無法趕來救援，他實在想不出，清河真人還有何應對之策。
他並不知曉，以清河真人為首的太玄國教已經潰敗，他很快將要面臨的對手是葉凌。
這時，宣武門內，三道狂霸氣息同時衝天而起，像突然席捲而來的颶風，疾速摧毀城樓，瞬間將它夷為平地！
龍且、季布、鍾離，這三人聽到這滾滾馬蹄聲，情知大軍終於抵達，於是各自手持利刃，從城內殺將出來。
他們原本一直擔心少主牧野的安危，一衝進京城，就火速趕往秋水閣。出來迎接的柳承言告訴他們，牧野早就返回西涼，打算率領大軍攻伐京都。
而季布從更吹雨口中得知，英布暗通太玄國教，想要起兵謀反，一想到牧野多半已經落在英布手裡，他們惶恐不安，正打算再次返回西涼，這時，牧野正好到了。
這三人衝到大軍面前，看到後方威風凜凜的牧野，心裡緊懸的石頭總算落地。他們齊刷刷跪地行禮后，迫不及待詢問牧野的經歷。
牧野再次見到三位叔叔，心裡說不出的溫暖。他簡要講述完誅殺英布之事，就反過來詢問城裡現在的狀況。
有狂芥這一斗強者坐鎮，他對秋水閣並未有太多擔心。他真正擔心的，是身陷皇城的葉清蟬。
無論是國教還是葉凌，若想奪取國之重器，篡奪西楚江山，都勢必會率領眾多強者攻佔皇城。而葉清蟬，將會面臨重重危機。
季布把牧野的焦急神色看在眼裡，眼眸里抹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之情。
「根據柳家獲得的情報，皇帝在幾個時辰前隕落，葉凌和清河真人先後率眾闖進皇宮，目前形勢不明。至於公主殿下，她一直都藏在深宮裡，不曾露面，我們無法知曉她現在的狀況。」
一聽到葉凌和清河真人進宮，牧野頓時神情大變，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糟了！清河陰險，葉凌狠辣，無論誰佔領皇宮，都是大患。看來咱們必須進宮去救她！」
說罷，他再也顧不上其他人，身形遽然從馬上凌空而起，腳踏虛空，疾速朝城內狂奔。
季布三人見狀，也毫不猶豫跟了上去，身後的西涼大軍迅速衝進京城，朝皇城方向攻襲而去。
「堅持住，你可千萬別出事啊！」牧野心急如焚，心裡為葉清蟬祈禱著，一路在虛空中風馳電掣。
皇宮建築的模糊影子很快映入眼帘，這時，牧野陡然感知到前方有無數道氣息，格外強橫，心裡頓時湧出一股不安的預感。
他的身形在皇城前降落，疾速奔跑數步，正打算闖進去，這時，無數道身影出現在他面前，安靜地佇立在那裡，似乎早就在這裡等著他。
「你們……」牧野停下腳步，凝視著眼前這群人，目光狠狠一顫。
這群強者嚴陣以待，足足有七八十人之多，每人修為都在元神境六七重左右，陣容極其豪華。
這些人里，有一半是葉凌麾下幾大勢力的強者，剩下的則是皇室葉家的強者。此刻，他們並肩而立，顯然已經合為同一陣營。
在這群人前方，一張太師椅上，葉凌安然端坐其上，正笑眯眯地打量著牧野，泰然自若，絲毫沒有驚慌之意。
「世子殿下，咱們這麼快又見面了！嘖嘖，西涼大軍傾巢而來，果然聲勢浩蕩，不愧是帝國的最強戰力！」他面不改色，溫和地說著，彷彿是在跟老朋友敘舊一樣，沒有顯露出任何敵意。
虛懷若谷，待人親和，這是他一貫的梟雄本色。現在，他並非虛張聲勢，而是有足夠的底氣來面對牧野。
不需信使稟報，僅憑剛才那陣地動天搖，葉凌便已立即知曉，牧野到了。他當時極為震驚，沒料到清河真人的謀划縝密如斯，還是沒能阻擋西涼軍來襲。
然而，面對牧野的滔天聲勢，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完成一系列部署后，就糾集麾下所有強者趕到這裡，等候牧野前來。
牧野神情冷漠，瞥了一眼葉凌的偽善嘴臉，旋即把目光落在他背後那群強者身上。
「如果我沒記錯，你們這些人里，有很多是效忠於先皇陛下的皇族強者吧？你們現在怎麼會跟葉凌為伍？難道陛下決意將皇位傳給這個虛偽小人不成？」
牧野淡淡說著，目光里流露出疑惑之情。他一趕到這裡，就看出了其中的蹊蹺。
太玄迷境開啟那天，葉知秋親自率領皇室強者前去搭救牧野，因此牧野能記住很多人的面孔，此刻一下子就辨認出他們的身份。
他知道，這些人對先皇葉良辰忠心耿耿，應該不會違背他的遺詔，助紂為虐。他更確信，先皇肯定不會把九五尊位傳給葉凌。
葉凌聞言，收斂笑容，眸子里激射出冷冽的寒光，「你的眼光還是這麼毒辣，真讓我有些不忍殺死你呢！」
他站起身來，負手前行幾步，跟牧野隔著數丈遠對峙，身上透出一股狂霸氣勢。
「你說得不錯，他們都是我父皇的親信，絕對效忠皇室。但正因為他們效忠皇室，所以，如今你們西涼這群逆賊起兵謀反，大敵當前，他們才會堅定支持我，共同抵禦你們的叛亂！」
正說著，季布三人從虛空中趕來，緊緊守護在牧野身後。
很快，西涼大軍如潮水般湧來，將對峙的這兩方陣營團團圍困在一起，靜候少主牧野的命令。
只要牧野一聲令下，就算讓他們屠盡皇室貴族，真的背上叛國謀反的罪名，他們也會毫不猶豫，領命而行。
他們效忠的不是皇室，而是西涼。
西涼，如今是牧野一個人的西涼。
牧野立即聽明白了葉凌的話意，臉色變得愈發寒冷。
即便皇帝並未把皇位傳給葉凌，但葉凌畢竟姓葉，也是皇族中人。如今面對西涼血侯府的威勢，那些皇族強者同仇敵愾，一致對外，寧願支持葉凌，也不會任由血侯府闖進皇宮，讓外姓之人奪取帝國皇權！
他知道，自己現在需要表態，給皇室葉家一個交代，同時也是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你們可以放心，我這次率軍進京都，只是想誅殺意圖謀反的太玄國教和葉凌逆黨，並無覬覦國器的念頭。我可以當眾承諾，將這兩派逆賊誅殺后，我會遵奉先皇遺旨，擁立新君繼位，甘願俯首稱臣！」
當著所有人的面，牧野毫不猶豫道出了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