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章 亂起
自從半個月前下了那場大雪后,京都最近的天氣一直都很好。
每個午後,總是有明媚的陽光從湛藍天穹上灑下,將洛陽這座帝國最大的城市沐浴在冬日獨有的暖意之中,讓人心生出幾分慵懶。
帝國的都城最近一直都處於這樣的靜謐氛圍中。
然而,只有極少數能夠真正接觸到政要機密的掌權人物,才能真正明白,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最後寧靜。
隱藏在熱鬧市井背後的,是無數股涌動的暗流,他們蟄伏待機,只為等待驚風密雨前的那一道雷聲炸裂。
京都的風雲,即將變幻莫測,拉開新的時代帷幕。
清河真人離開前,京城禁軍的控制權就已被更吹雨奪走,牢牢攥在太玄國教手裡。
眼看皇帝就要隕落,皇權落空,在這種緊要關頭,他們可顧不上看皇室葉家的臉色。掌握京都防衛,對他們來說,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然而,皇帝陛下對人世間的留戀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想。從傳出他病危的消息到現在,他一直在病榻上苦苦支撐著,硬是足足熬過了幾天,不肯撒手人寰。
這短短几天時間,對很多人來說,簡直就是煎熬。
這天中午,一直緊閉的定鼎門城門終於再次打開,走進來的是兩人,侏儒道士和青衫男子。
「司馬濕,你是不是很失望?」清河真人負手走進城樓,踩在京都城內的地面上,望著身後的司馬濕。
司馬濕沉默片刻,點了點頭,說道:「祖師爺外出雲遊,不在青雲觀內,這是莫大的遺憾。如果他老人家願意出山,國教必定會所向披靡,無人能擋!」
上次在雨夜裡被柳焚琴重傷后,他的性情變得內斂許多,即便如今沉默寡言,他還是難以掩飾此刻心底的失望情緒,「這樣一來,咱們合併六道成了一場徒勞!」
清河真人聞言,似笑非笑,淡淡說道:「這都是時運,不必太過介懷。我行事務求穩妥,從不孤注一擲,為了這次行動精心籌謀多年,又豈會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祖師爺身上!」
正說著,更吹雨從城牆上跑了下來,肥胖臉上滲出些許汗珠。
「掌教真人,您總算回來了。這幾日我一直都在這裡守候,卻始終沒等到鐵玄的黑雲大軍。會不會是出了什麼變故?」
更吹雨認真凝視著面前這位比他矮很多的老道士,面色恭謹,毫無不敬之意。
清河真人眉尖輕挑,臉上的皺紋深深凹陷,卻很快就擴散下去。
「罷了,我本來就沒指望鐵玄能派上多大用場,只是想利用他來防範西涼軍來襲而已。想必南北聯軍如今已經得手,咱們就不等鐵玄了!」
他擺了擺手,朝更吹雨問道:「南北兩國那幾個人來了沒?」
更吹雨明白他指的是誰,立即說道:「他們都按照約定,已準時趕到京都,靜候西涼那三斗強者來戰!」
清河真人滿意地點頭,神情顯得愉悅,「有了他們的幫助,整個出雲域內絕對沒人能威脅到咱們!如今大局已定,咱們只要安心等待皇帝病死就行!」
更吹雨面帶微笑,趕忙隨聲附和,偷偷瞥了一眼司馬濕,說道:「傅紅雪也已順利滅掉孤鶩派,只不過遭到葉凌一派的頑強抵抗,傷亡有些慘重。至於秋水閣,狂芥果然鎮守在那裡,這件事還得請您示下!」
他雖不知曉六道合併的意圖,但眼看清河真人安排傅紅雪親自去誅滅孤鶩派,也能隱隱猜出一些端倪。
「狂芥……」清河真人雙眸微眯,一絲寒光稍閃即逝。
「算了,沒必要去招惹他。秋水閣是牧野的軟肋,原本可以利用一番,但想來那小傢伙現在已經死在英布手裡,再去得罪狂芥就沒有意義了。我們還是耐心繼續等吧!」
三人邊說邊走,漫步在朱雀大街上,意氣風發。如今他們萬事俱備,就只等皇帝駕崩,皇室葉家崩潰。
便在這時,傅紅雪神色匆匆地從遠處跑來,來到清河真人面前,低聲說道:「你回來的正是時候,宮裡剛才傳信,皇帝駕崩了,遺詔將皇位傳於九皇子!」
「什麼?!」傅紅雪聲音雖小,更吹雨和司馬濕卻聽得分明,同時驚呼出聲,「皇帝死了!」
清河真人剛回到京都,皇帝就立即隕落,這時間極度相近,未免也太巧了!
清河真人同樣感到震驚,難以置信地盯著傅紅雪,神情有些激動。
「你確定皇帝真的死了?九皇子……如果我沒記錯,那小娃娃一出生就被抱出皇宮,不在京都,今年差不多只有五六歲,皇帝怎麼可能把皇位傳給他!」
他生性狡詐多疑,即便面對這樣天大的好消息,也還是竭力保持鎮定,思索著這道詭異的遺詔。
傅紅雪用力點頭,嗓音有些喑啞,「千真萬確,真是九皇子。不過對咱們來說,誰來繼承皇位並不重要,反正咱們都會把他殺掉!現在是不是該動手?」
話音剛落,三位國教巨頭的目光齊刷刷落在清河真人身上,激動難耐。如今皇帝已死,皇室葉家失去主心骨,人心渙散,正是起兵叛亂的最好時機。只要順利篡位奪取皇權,他們三人就會成為開國功臣,尊享萬世榮耀!
在他們的注視下,清河真人蹙眉凝思片刻,緩緩搖頭,沉聲說道:「皇帝雖死,葉家的眾多強者都還在,此時如果貿然進攻,咱們的損傷肯定會很大。即便最終能成功佔領皇城,也太不明智!」
說著,他豁然抬起頭,眺望著遠處皇城所在的方向,目光里透出詭譎的意味。
「既然繼位的人不是葉凌,那麼,他就沒有理由不起兵謀反。還是按照原先計劃,讓他先動手吧!走,咱們立即趕往皇宮!」
說罷,他率領國教的三大主力火速朝皇城趕去。
剛來到皇宮外,傅紅雪提前安排在這裡的國教強者立即迎上來,向他們稟報道:「就在剛才,葉凌率領麾下全部羽翼衝進了皇宮,現在正跟以葉知秋為首的先皇死忠們廝殺!」
葉良辰隕落不過才半個時辰,就已變成先皇,永遠成為帝國的歷史。而他的屍骨未寒,皇子葉凌就衝進皇宮,開始叛變謀反,篡奪皇位。
這場風雲突變,來得實在太快。
清河真人凝視著皇宮深處隱隱透出的火光,眸光隨之興奮躍動,壓抑良久的狂妄情緒終於釋放出來,獰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葉凌真的動手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讓葉家那群蠢貨們先自相殘殺吧!咱們坐收漁利,待會衝進去,格殺勿論!」
便在這時,突然有人從外面慌忙跑來,氣喘吁吁地道:「稟報掌教真人,定鼎門、朝陽門和玄武門方向,各自有一名強者從城外趕來,正在跟守城禁軍廝殺,都有萬夫不當之勇,咱們的人快頂不住了!」
更吹雨等人聞言,目光頓時狠狠一顫,「偏偏在這時候,西涼那三斗強者進京了!」
清河真人輕捋銀須,臨危不亂,腦海里疾速思考著所有關節,說道:「更吹雨,司馬濕,你們倆跟南北兩國的強援一起,前去應戰那三人,你們以多敵少,務必要將他們誅殺!傅紅雪,你這就隨我進皇宮,殺掉葉知秋和葉凌!」
在這種危急形勢下,他果斷選擇分兵行動,各自迎戰兩邊的敵人。而他選擇帶著自己的私生子傅紅雪,去面對壓力更小的那一方。
更吹雨和司馬濕欣然領命而去。清河真人深深望了一眼身旁的傅紅雪,亢奮地道:「走吧!去將整個帝國掌控在咱們手裡!」
兩人並肩而行,在一眾國教強者的擁簇下,大步走進皇宮。
皇宮幽深似海,平日里一片死寂,但此刻卻陷入一片慌亂中,到處都是熊熊燃燒的大火,將那些華麗優美的景緻付之一炬。
清河真人負手前行,傲然睥睨著兩旁的亭台水榭,話音里透出桀驁不馴的梟雄氣概。
「紅雪,為了這一天,我足足等了幾十年。太玄國教雖然強大,但真正實力遠不足以跟皇室葉家相比,所以我一直選擇隱忍。你可能還不知道,皇室的一斗強者其實並不是葉知秋,而是皇帝本人。如今他已隕落,整個葉家便無人是我的對手!」
說到這裡,他縱聲狂笑,肆無忌憚,刺耳笑聲讓人不寒而慄。
傅紅雪走在一側,默默聽著清河真人的囂張感慨,臉色陰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
「葉知秋只是個幌子,根本無法將葉家凝聚到一起。所謂樹倒猢猻散,皇帝死後人心渙散,再加上葉凌叛亂,這才給了咱們父子可趁之機!現在,在這座皇宮裡痛快殺戮吧!沒有人能夠戰勝咱們!」
他的話音剛落,這時,一道蒼老身影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通道盡頭。
「殺戮?清河,你未免也太猖狂了!」
這老者骨瘦如柴,跟矮小侏儒的清河真人相比,身材分外高大,他鷹眸鋒利,冷冷盯著清河真人。
「葉知秋,就算你們的伎倆能矇騙世人,又豈能瞞過老子的慧眼!別以為你晉入洞玄境,就有資格跟我一戰!你尚未掌握道意,在我眼裡,跟元神境的廢物沒有任何區別!」
清河真人狂傲地笑著,看向葉知秋的眼神里流露出毫不掩飾的藐視之意。
葉知秋冷漠一笑,話音幽冷,「尚未掌握道意?那是以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