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新婚燕爾
這是一個沒頭腦章節,以下正文省略三千字,請自行發揮想象。
夏顏把蠟燭芯子剪了一頭,哼了哼:「那可難說。」
何漾嘖了一聲,把手邊果碟里的一粒瓜子丟了過去:「還沒跟你算賬,你倒編排起我了。」
一件不大不小的官司就這樣揭過去了,夏顏也沒放在心上。眼下最要緊的一件事,是做一套四喜萬福嫁衣。
下鄉里一戶鄉紳的姑娘要出嫁,特地上城裡來找她定做的。
夏顏不料自己的名頭都傳到鄉間去了,不禁有些得意。她的衣裳實用又耐穿,樣式也妍麗,確實更得平頭百姓的喜歡。
這綉嫁衣是一件極繁複的事情,紅色緞面綉上金線當然是最富貴的,只這時候的金線都是用金箔捻出來的,造價高的驚人,尋常人家哪裡能穿得起,好在夏顏空間里有滌綸的金色繡花線,綉上的效果和金絲差不了多少。只是夏顏也不敢做的太扎眼了,只在花瓣和雀羽添上幾處,一眼望去,倒真有些富麗生輝的意味。
這樣的一套喜服連同綉金蓋頭,夏顏只要價二兩,相同的成色比成衣鋪子便宜一半,出嫁那日,老鄉紳很是風光了一回。
至此一連三套喜服訂單擺到了夏顏面前,鄉里人成親,比城裡人還愛攀比,都是良田千畝的富戶,怎麼也不能在排場上頭叫人比了下去,這衣裳的要求也一件比一件華貴,夏顏的要價自然也一件比一件高。
等忙過了這一個月,夏顏的小賬本上都已經攢到了六十兩,除開借給何大林的二十兩,四十兩白花花的銀子躺在錢匣子里,夏顏日日都要摸上一回。
如今她的屋子裡亂得不像樣,針頭線腦到處亂飛,裁下來的碎布頭囫圇放在一隻破籃子里,成片的料子就堆放在床邊,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用何漾的話說:「我連從你房門前過都嫌棄。」
田家村山頭的第一批木料砍了送來,十幾顆大圓木合抱有一人粗,發散著一股新木才有的香氣。何大林取了一根,鋸了刨成木片,給夏顏打了一隻大立櫃,只有幾個格子,沒有門開合,夏顏樂呵呵地把衣服料子都收羅了進去,屋裡立馬清爽了不少。
「這才像個姑娘家的閨房。」何大林拍拍大立櫃的身子,很是滿意道。
這下也算有個像樣的工作間了,只是夏顏猶不滿足,還想打個木質人台。她去空間里量了人台的尺寸,在毛邊紙上花了草圖,拿給何大林看的時候,直把他一張老臉羞得通紅。
「這是什麼玩意兒,光溜溜的一件衣服也不穿。」揮了揮手作勢要攆走夏顏。
夏顏被推到一邊,哭笑不得,只得耐著性子解釋許多,磨了大半天,才把他說動了。
何大林還怕被人撞見,每回都打了烊后,關上門刨木料,先刻出了大致尺寸,拿銼刀粗磨一遍,再用銼草拋光,直到月上樹梢,還能聽見院子里莎莎的聲響。
因是實木的人台,很有些分量,夏顏一人也抬不動,何大林扛了送到她屋裡去。才搬到後院,就碰上了來打秋風的何氏,這幾個月里她來了兩三回了,都沒討到什麼便宜,夏顏不是拿銅子兒撒在地上打發她,就是拿臟碗裝了飯食給她,跟對待叫花子沒兩樣,每次都把她氣得七竅生煙回家去。
這下何大林回來了,這潑婦就又想著作妖了。
果然她一進來,就瞪圓了眼睛往人台上瞧,看夏顏的眼神就像看妖怪似的。
「大哥,你就這樣任小丫頭胡鬧?」她挺了挺肚子,五個月大的肚子墜著,走起路來一晃三搖的。
何大林臉上有些羞意,卻笨嘴笨舌的說不清楚。
「你來有事?」夏顏對著她向來喊不出「嬸子」,從來都是你啊我的直呼,此時依舊冷冷地望著,細細觀察何大林的反應,如果這回他還不覺悟,拿著自己的錢貼補別人,那就真是叫人寒了心了。
何大林搓了搓手,神色尷尬地看著何氏:「他嬸子,吃了嗎?」
他一提這話,何氏就苦了臉抹起眼淚來:「大哥,這日子沒法過了,你家這丫頭要逼死我們母子啊!」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日子艱難的話,彷彿夏顏倒成了盤剝的那一個。
「他嬸子,最近日子確實難過,您瞧,我這才借了錢,鋪子里一時也周轉不開,」何大林這回也不傻到頂了,說話語氣也透著哭窮的意思,「要不這樣,家裡還有些米面,我給您包去,菜籠子里的肉菜,您揀自己喜歡的拿去罷。」
夏顏差點噗嗤一聲笑出來,何氏要真接了這個手,以後夏顏就真拿她當個叫花子看。
何氏手裡未必沒錢,不過是這些年下來,早把大房當成了搖錢樹,回回都能吃到嘴的肥肉,怎麼能輕易舍了去?
何氏一聽何大林這是要撒手不管的意思,立即就要哭天搶地,才嚎了一嗓子,就見夏顏端了個小凳子出來,手裡抓著一把瓜子,邊嗑邊笑話她。
吐了一口瓜子殼,夏顏立起身對門外喊:「街坊們快來看哦,活生生的『四寡記』,比戲文還精彩!」
四寡記是說四個寡婦悲歡離合的故事,其中一個桑寡婦最是潑辣,欺弱怕強,慣會刻薄自家妯娌,最後落得個蹲大獄的下場。
何氏氣得雙頰通紅,抖著唇瞪直了眼,一口氣吊著就是喘不過來。到底是個孕婦,夏顏也不敢氣狠了,嘴上佔盡了便宜,還笑眯眯地說:「您可口渴了?要不給您端一碗茶來,喝完了再繼續哭?」
何氏狠狠吸了一口氣,眼看今天是討不到便宜了,心裡不禁又憤又恨,恨不得把這丫頭撕碎了踩個稀巴爛,才幾個月光景,就把一向實心眼的何大林給拐左了,長此下去,自家連站腳的地方都沒有,總要找個法子給她點顏色看看才好!
憋著一股氣回去了,回家頭一件事就是扎了個素麵小人,才要插針時發現不知道生辰八字,又氣得好一通發作。
這邊氣走了何氏,何大林一言不發地把人台抬進了屋,夏顏知道他心裡不好受,也不去打擾他,只默默回房整理東西。
何大林過了許久,才在她身後嘆了口氣:「上回我去幫人家補嫁妝,看那院落里擺得滿滿當當一百多抬大箱子,就想著我閨女成親時家裡能陪些什麼,左右不過兩三年的光景,可如今我還要伸手向女兒借錢,可不是越過越回去了?大妞兒,你放心,到時候就算沒有一百抬,爹爹也要給你攢出個三五十抬來。」
夏顏抿著嘴笑了,何大林能有這個心思就是好的,一家人關上門來踏實努力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何大林轉了性子,夏顏也有底氣去考慮鋪面的事情了。
在家裡做活兒到底不方便,每回進空間就跟做了賊似的,還常常怕被人發現端倪,剛進去不多會兒就得出來。這一來一回的折騰,效率就低了許多,若是有一間獨立的工作室,就容易避人耳目了。
夏顏托牙儈去看屋,自己回家趕起手頭的活計,如今一月下來,少則二十單,多則四五十單,早已擠不出出攤的時間了。還有往日里的老客戶,回去找不到她的攤子,就一路問到家裡來的。
為了招攬這些回頭客,她給碼頭上相鄰的小攤販們都送了些錢,囑咐他們若是有人問起,就提點一回。
這幾日縫紉機有些不好使了,總是跳線,底線也勾不牢,夏顏就抽了個空去保養機子。先拿了塊碎布頭,剪成細條狀,捏著兩頭塞進機子的縫隙里來回擦拭,拆了牙板清理棉絮灰塵,點上機油轉兩圈手輪,腳下一踩,機子嘩嘩走針,聽聲音就知道順暢了。估摸著針尖鈍了,又換上新針。
剛要穿針引線,就聽後門的門板被拍響了,夏顏只得速速出來,小跑著去開門。
來人是芝姐兒,一張小臉慘白的,眼裡噙著淚兒:「顏姐姐,我大伯呢?我哥呢?」
「爹爹去鄉下進木料了,哥哥去蘇府了。」
一聽見「蘇府」,芝姐兒的眼淚撲簌簌往下掉:「顏姐姐,你救救我,我娘要把我賣了!」
夏顏唬了一跳,倒抽一口冷氣,何氏再不著調,也不至於這麼喪心病狂吧。顏姐兒哭哭啼啼的說不清楚,夏顏只得問一句她答一句,好半天才把事情鬧明白了。
蘇府剛有個正經主子歿了,要大辦喪事,可巧修葺祖墳的工程已經動工,下半年還有一個姑娘要出嫁,還要在秋山修建個新園子,幾件大事撞到了一起,原來家裡的僕役就不夠用了,這幾天正滿城的尋牙儈採買丫頭小子。
芝姐兒因在蘇家做過幾天短工,管事娘子對她也是滿意的,何氏這才動了腦筋,想把她賣到蘇家去,多領一份嚼口。
奴籍是賤籍,子孫後代也難脫身,何氏黑了心腸的,竟這樣對自己女兒。這世道女子生存本就艱難,夏顏就是其中苦苦掙扎的一個,最看不得人糟踐女孩子,當下忍了一口氣,把利害關係在心裡過了一遍,對芝姐兒說:「有些話我同你說,你回家學給你娘聽,看她聽了之後還賣不賣你了。」
第二日雞鳴響了兩起,夏顏才一咕嚕爬坐起來。早上還有正事要忙,梅廉估計巳時就到,她趕緊洗漱了做早飯,還得趕在客人來前把家裡打掃一遍。
昨晚被一通鬧騰,都忘了和爺倆提這茬,有他們掌掌眼,夏顏也不怕被人矇騙了去。
飯桌上與他們說了,何大林倒是欣然應允,直誇夏顏能幹,就是擔心二十件成衣太吃力,可既然女兒興頭正高,也不忍掃她的興。
何漾卻提不起精神,把面前的碗一推,滿臉不耐:「這事兒爹看著辦就是了,又不是和婆家吵架,還得娘家人撐腰!」
一張嘴就跟吃了炮仗似的,夏顏忍了忍自己的脾氣,知道他為情所困,不欲惹他,把碗筷一咕嚕全收了起來,何漾正要夾菜的手落了空,菜碟也被收走了,直看著夏顏的背影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