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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時候旁邊突然多了一位絕對陌生的長輩人物,大部分人都會稍微拘謹起來。
喬溦從李欣陽過來時的幾個小動作里推測出她應該是個不喜歡和長輩折騰扯皮的人,一方面是想用「叔叔」這個高一輩的身份讓這位小姑娘不要再在吃飯過程中和洛望舒有任何不適宜的接觸,一方面也是想借這個委婉的方式向洛望舒表達自己的那點兒吃味不滿。
李欣陽的父母很早就已經離異,對於父母雙方的那些親戚,李欣陽和他們的關係難免生分一些,每次見面都挺尷尬,對待長輩也就本能疏離了一些。
一聽喬溦是洛望舒的叔叔,李欣陽嘴角的笑意就收斂幾許,規規矩矩地捏著勺子吃自己點的午餐,連跟洛望舒套近乎都有點小心翼翼,生怕讓家裡長輩多想。
「我本來以為我來學校報道的時間都夠晚的了,沒想到一到宿舍才發現,我還是去得最早的,我們宿舍只有我一個人到了。」李欣陽沒把目光放在洛望舒身上,垂著眼睛看小石鍋里的胡蘿蔔。「來食堂看到其他人都有伴兒跟著,我還覺得有點尷尬,還好看到學長在這裡,不然我只能縮在哪個小角落自己吃飯了。」
喬溦頓了一下筷子,抬眼看了李欣陽一眼,忍不住在心裡無聲地笑了笑。
這個小學妹倒是很聰明,明明是狀似不經意的閑聊找話題,以求打破沉默,卻將為什麼要坐在洛望舒旁邊的理由都隱晦地表達出來
「你剛來學校,一個人肯定會有些不適應。」洛望舒笑著回應。「明天會有班助帶著你們熟悉環境,到時候會好很多。」
李欣陽點的是石鍋拌飯,小石鍋端過來時就是燙的,裡面的飯菜也始終往上蒸騰著熱氣,每吃一口之前她都要對著勺子吹上兩下。儘管喬溦和洛望舒本著禮貌放慢了吃飯速度,可還是比李欣陽快得明顯。
「沒事兒,學長和叔叔你們先走吧,不用等我。」李欣陽看出他們慢悠悠地喝湯,笑著擺擺手。「我吃完還要去甜品店坐一會兒。」
洛望舒和喬溦對視一眼,沖她點頭笑道:「那我們就先走了。」
李欣陽忙把嘴裡的東西胡亂咽下,對兩個人揮手再見。身邊的座位一下子空了下來,李欣陽莫名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她偷偷偏過頭看向喬溦和洛望舒離開的背影,將手肘支在餐桌邊緣,一手托著臉感慨地搖搖頭,基因這種東西實在太可怕了,叔叔和侄子都長得這麼扎眼。
李欣陽正滿心感慨著,放在口袋裡的手機突然接連響起幾聲短促的消息提醒音。她把勺子換到左手,掏出手機一看,是高中文理分班前的同桌兼閨蜜發來的。兩人性格相仿,早早就黏在一起,只可惜對方拗不過家人,大學要去國外讀書,上學時間都要暫時分開了。
她們一人愛看漫畫一個愛看小說,互相餵了那麼久的安利都沒順利喂下去,直到各自粉上了景行和洛水三千,達成了第一個互喂安利的成就。
【你有沒有看到陛下的新書宣傳啊!】閨蜜連發了好幾個癲狂的表情圖。【說是往後兩年都不會再寫小說了!】
李欣陽把手機放在餐盤右邊,眼睛瞥著手機屏幕,一邊吃飯一邊給她打字回復:【這不是前幾天的宣傳微博里就提到過的事情嗎?】
【我之前沒有關注啊啊啊!!!】閨蜜一個暑假都在忙碌入學和以後在國外生活的事情,最近才有空喘口氣輕鬆幾天,結果剛輕鬆就從微博、論壇上看到一個接著一個的重磅炸|彈,整個人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還有和洛水女神的那些互動!不對……現在已經不是女神了!!】
李欣陽淡定地嚼著牛肉,她早就把這些消息消化吸收了,現在看到其他人重複自己之前的反應,突然有種想笑的衝動。
【對了!這張照片真的是那兩個人嗎!】接著就把別人在烤肉店裡的偷拍照片發送過來。【……這濃濃的cp感我真的把持不住了啊啊啊啊!】
李欣陽當初在微博看到這張照片的下一秒就把它保存在自己的手機相冊里,每次找其他東西時無意瞄到也會戳開看看,這次也是出於習慣地把照片放大,簡單欣賞了兩眼。
也許是由於景行和洛水三千在微博上進行的一些列互動鋪墊,越看越覺得這兩個人連身高差都恰到好處。
李欣陽剛要點下返回鍵,午餐時蹦出的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竟然驀地一下躥了回來。她停下手上的東西,歪頭眯著眼睛努力從這張塗著馬賽克的照片上辨尋出什麼。
先前一直秒回的人突然沉默下來,閨蜜以為她那邊有什麼事要忙,又發來消息表示等她得空了再聊。
李欣陽被消息音一震,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倒是被突然震散開來。
「卧槽!」一句國罵隨即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發音標準清脆響亮。罵完李欣陽才後知後覺地捂住嘴,整個眼眶都瞪起來,哪還有心思繼續吃剩下的石鍋拌飯,無力地彎下脊背,癱在座位上慢慢輕聲念叨:「……真是卧了個大槽。」
她總算明白向洛望舒走近時,自己為什麼會無端對兩人相對而坐的姿勢感到熟悉了……無論是坐姿、身材還是彼此的身高差,都和這張偷拍的照片極度相似!
意識到這一點,好不容易清醒下來的頭腦又重新歸與混沌凌亂的狀態。
難道剛剛那位看起來非常年輕的叔叔就是景行?洛望舒……根本就是洛水三千?如果真的是洛水三千,洛望舒送她去宿舍樓的時候為什麼還要說自己沒有接單的打算?
李欣陽的腳在餐桌下急躁地連跺幾下,眼神閃了閃,既有興奮又有驚疑不定。她雙手激動地握拳,用攥起的指節飛快揉動著太陽穴,試圖回憶起不久前的種種細節。
餐盤上原本冒著熱氣的石鍋拌飯被食堂的空調吹得涼了下來,李欣陽越是回憶越是想奔到學校操場跑上幾圈。
手指用力且迅速地在輸入鍵上來回按動,期間還由於急切打錯了好幾個字:【我突然發現了一件大事!等我驗證完了再告訴你!!!絕對的大事!愛妃等我回來!!】
平時聊天最怕遇到這種吊人胃口的傢伙,拋出一個話引讓人心裡發癢,偏偏還不告訴你究竟是和什麼相關的事情。
李欣陽顧不上跟閨蜜細講,匆匆退出聊天窗口,找到自己的班級群,又從成員列表裡翻出一位暑假裡在群里聊過幾次的直系學姐,打開臨時對話框,輸入進一句話,拚命按捺著躁動才沒有遵循本心意願地使用一大堆感嘆號:【學姐學姐,請問你知道洛望舒學長的聯繫方式嗎?】
下午抵達學校的新生沒有上午多,負責接待工作的志願者們總算能歇上一陣子。班裡的女生這會兒也沒再講究地上乾淨不幹凈,累得直接坐到大廳樓梯前的那一段階梯上,聊天內容多是和今年新生有關。
這屆新生有獨身前來報道的,有家長隨行陪同的,其中還不乏被男朋友一路護送的小學妹,單身多年的「老學姐」受到不小的衝擊,慢慢就聊到感情方面的話題。
「對了,洛望舒,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啊。」
洛望舒正和同樣忙了一上午的室友靠著柱子說喬溦要留宿的事,就聽到坐在樓梯處的女生點到自己的名字。
對方見他回頭,又笑著接著說:「上午我都碰到兩個小學妹旁敲側擊地打聽你的消息了,單聽別人說你有女朋友,一直不好意思當面問問你。」
「我也碰到一個。」旁邊的女生介面道。「我不確定也沒敢說清楚。」
「肯定有啊。」洛望舒還沒開口,室友就拿手拍著柱子咧嘴笑道。「他從今年開學到現在每晚都去宿舍陽台打電話,不是有女朋友怎麼可能每天那麼準時?」
洛望舒無奈地笑了笑,不等他開口說什麼,就見剛剛還看向自己的女生把視線越過自己的肩頭,整齊劃一地往自己身後看。
長途開車很費精力,吃過午飯後洛望舒就把喬溦推到床上讓他休息。喬溦本來還不情願地抱著他不撒手,結果躺到床上沒多久就睡了過去。他在洛望舒身邊容易安心,再加上精神疲憊,睡得也比較沉。
洛望舒有意讓他多休息,到了下午兩點見他沒有要醒的意思,就輕手輕腳地扯開他的胳膊下床,把空調定好溫度才離開宿舍。
學校里的異國留學生就夠吸引人注意的了,更別還是喬溦這樣讓人一眼挪不開視線的。洛望舒看到那邊女生的眼神就知道是喬溦睡醒,直接到這邊找他來了。
喬溦休息過後精神飽滿,那雙灰色的眼睛明顯比睡前亮了一度,視線聚焦在洛望舒身上,邁開長腿快步走過來,把手上提著的飲品抬高:「路過你們學校的奶茶店,給你帶了一份。」
說著,喬溦一手托著杯底,一手取出袋子里的吸管,很有效率地拆開插|進封口,不容拒絕地塞進洛望舒手裡,等洛望舒拿穩了才輕描淡寫地將目光往周圍轉了一圈。剛剛遠遠看到洛望舒和這幾人笑著在聊什麼,知道他們都是洛望舒認識的人,還算親切地笑著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洛望舒握著一杯涼涼的飲品,懵懵地愣了一會兒,偏過頭低聲問他:「我不是給你發簡訊,讓你留在宿舍等我回去嗎?」
「手機沒電,沒看到。」喬溦看著他回答。
洛望舒噎得眨了眨眼睛,他在吃飯時還想著回到宿舍要記得給喬溦的手機充電,結果兩個人一抱到床上睡下就什麼都給忘了。
室友離洛望舒比較近,兩個人的對話也挺得清楚,明白過來晚上要在宿舍留宿的就是眼前這位,探過頭對喬溦笑起來:「叔叔你好,我是洛望舒室友。」
叔叔?
喬溦不動聲色地沖他和善地笑笑,把探究的目光落到洛望舒臉上。被看的小青年撇撇嘴,含住吸管喝了一口冰飲,收回視線直接不再看他。
喬溦想到洛望舒在食堂的那個「等著瞧」的眼神,無奈地小幅度搖頭。感情這小傢伙還沒消氣,硬是要讓他把這個三十幾歲的叔叔當到底了。
另外一邊的人聽說走過來的這位竟然是洛望舒的叔叔,理所當然地被喬溦這副完全不像三十歲的長相驚了一把,驚完竟然還沒把剛剛的話題給忘記:「你就說有還是沒有吧。」
那人顧忌長輩在旁邊,問得也很隱晦,只要用簡單的「有」或者「沒有」就能回答。
洛望舒看了一眼喬溦,耳根熱了熱,一時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說「有」的話,意思就是他真的有女朋友了。可是喬溦分明是男的,這樣說出來洛望舒心裡多少有點對喬溦的小愧疚。
喬溦的頭腦是何等聰明,單是看洛望舒望向自己的眼神就能聯繫這句「有還是沒有」猜想到這些人之前是在聊些什麼了。他從容地站在洛望舒身旁,直接替他回答:「女朋友沒有,訂婚對象倒是有一個。」
一直好奇的那幾人頓時愣住,既被喬溦一語道中震住,也被喬溦說出的話震住。洛望舒的室友眼睛一瞪,最先反應過來:「不是吧?洛大舒你有未婚妻了!?」
「他還小的時候家裡就有這方面的意願,今年暑假才正式把這事定下。」喬溦面不改色地胡扯下去,要不是當著其他人的面,洛望舒恨不得一巴掌把他的嘴給拍捂起來。「對方年紀是大點,不過人挺不錯。」
洛望舒騰出一隻手,借著身體和柱子的遮掩,往後用手指鉗住喬溦的腿面用力一擰,臉上還得掛笑。
「……我去。」室友看喬溦認真嚴肅的眼神,又看看身邊沒什麼反對意見的洛望舒,世界觀差點被打碎重組了。「現在這個社會,還有家裡訂親的啊。」
喬溦這會兒倒是老實閉了嘴,噙著笑看向洛望舒。
洛望舒深一口氣,指尖把杯壁都捏下去一個小小的凹陷,順著往下圓:「……不是,家裡沒強迫,自己喜歡才訂下。」
他真是花了吃奶的勁兒才把「家裡強迫」這四個字從牙縫裡擠出來。
「哎喲喂,是女朋友還能等到分手以後的機會啊,這都已經訂婚了,根本就沒別人插足的空間啊。」短暫的安靜之後,餘下的人就因為這個消息莫名興奮起來。「喜歡你的那些人要找地方傷心痛哭了。」
洛望舒感覺到喬溦又瞥了他一眼,打著哈哈:「……沒有啊。」
「怎麼沒有,光咱們這屆就好些個小姑娘喜歡你。」室友完全體會不到洛望舒和喬溦任何一方的心情。「但是你以前對誰都客氣,太難打好關係了,一個個的壓根都不敢跟你說啊。」他擰開瓶蓋喝了口水,接著說:「有人還借我的手給你送東西,你去年吃了一學期的水果就是雕塑專業的人買的。」
洛望舒:「……」
大哥你快閉嘴吧。
坐在最邊上沉默很久的班長突然開口:「上次籃球隊的那個小前鋒你還記得嗎?」
洛望舒愛打籃球,大一跟校隊的人玩過幾次。他有點感激班長轉開了話題,熱切地看向他:「記得。」
「他是gay。」班長看著他。「去年就喜歡你,想掰彎你又怕你討厭他,憋了大半個學期了。「
洛望舒:「……」
這話題轉得還真不如不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