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歸來
第160章 歸來
含珠兒知道,自打那顧世子,不,現在應該喊國公爺了,自打姑娘知道國公爺回來後,她的魂就離了身。
回到吳江快半個月了,端午節就快到了。
姑娘整日裏還是渾渾噩噩。
含珠兒開解道:“姑娘,既然國公爺回來了,他肯定會很快來找你的。”
薑臻看著含珠兒,笑得恍惚:“是麽?”
這些天於薑臻而言,真的是折磨,每一日每一刻,薑臻幾乎都快受不了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似乎下一刻,有人會跑過來告訴她,顧珩來找她了。
若是之前,依著那男人對她的癡纏勁頭,她還會相信他會來找他。
可是,如今兩人隔著一年的生死時光,薑臻忽然不確定了。
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雖說她給他生了一個孩子,但這能代表什麽呢?
那個青睞他的公主也可以給他生啊——
自己的這些情緒令薑臻心頭戚然,心口絞痛,這般患得患失,都不像她了。
她不想任由自己沉浸在這種無用的情緒之中。
幾日後,含珠兒告訴她:“姑娘,裴公子來了吳江,給了拜帖,說是想約您明日端午去看燈會,您看——”
薑臻垂眸,想了會:“給裴公子回信,就說我會準時赴約。”
***
端午之夜,火樹銀花耀人眼,滿城流光溢彩。
吳江的端午之夜,熱鬧非凡。
街道上搭起了無數座造型各異的彩燈,形形色色,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望之奪目生輝。
街道上、酒肆裏、茶舍處,凡是能落腳的風雅之處都落滿了人。
男男女女臉上俱是歡顏,大家歡歌笑語,載歌載舞,推杯換盞,極盡盛世之歡,極盡佳節之樂。
薑臻和裴澤沅坐在一玲瓏雅致的小樓裏觀賞著吳江的端午燈會。
此處亦是裴家的產業,也是吳江觀賞燈會的最佳地點,整條街的璀璨盡收眼簾,燈火遊龍會從此經過……
裴澤沅看著身邊的女子,她正淡淡看著街上的燈火。
裴澤沅卻覺得,她雖答應和自己看燈會,但比起上次會麵,她的氣息似乎更冷了點,心事更重了點。
街上喧鬧如斯,她卻好似被隔絕在了歡慶之外。
她到底是誰?
裴澤沅承認,他被她的美貌以及身上的神秘氣質深深吸引。
她若有似無的愁緒亦牽動著他,恨不得用盡一切辦法換得她一展歡顏。
哪怕她告訴他,她曾生過孩子,他依然迫切地想要擁有她。
她說她累了,裴澤沅貼心地領著她遠離喧囂。
裴澤沅坐著馬車送她而回,快到宅子門口,馬兒停了下來。
裴澤沅晚,晚,吖先下了馬車,又朝她伸出手。
薑臻一愣,到底是將手遞給他,他虛虛一握,扶她下了馬車。
他將手裏那盞絹麵繡海棠的宮燈遞到她手裏,含笑說道:“薑姑娘上次跟我說的,你曾生過孩子一事,若我說我不介意呢,那畢竟是以前發生的事,我在乎的是將來,薑姑娘可願給我一個機會?”
他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清雅柔和。
薑臻抬眼看他,嘴唇嚅動,張了張嘴:“我——”
“阿臻——”一道聲音灌入她的耳膜,熟悉得叫她心底發顫。
心,猛烈地跳動起來,耳畔忽然起了風鳴聲。
薑臻木然轉頭,循著聲音望去。
夜晚花濃風清,月光皎白如雪,隔了一年多的時光,那人似從一團雲霧裏含笑向她走來。
每一步,似乎都踏在了她的心上。
裴澤沅訝然看向來人。
男子身材頎長,臉部輪廓清俊非凡,氣質如蘊風流,姿容之美乃他生平所見,一雙微吊的眼猶如霧掩,教人看不出來意。
顧珩向著薑臻走來。
裴澤沅下意識擋在薑臻麵前:“你是——”
顧珩挑眉,一雙眼仿若染上了秋冬的冷意:“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裴澤沅身體一僵,“沒有聽薑姑娘說過,她有未婚夫。”
顧珩輕笑:“是麽!那今天你聽到了。”
“你到底是誰?”裴澤沅想知道答案。
對麵的男子停了一瞬,終於說道:“鎮國公,顧珩。”
裴澤沅瞪大眼睛,眼裏全是不可置信。
他是個聰明人,霎時間腦海裏飛速轉動,聯係近段時間傳得沸沸揚揚的事件,從一片混沌中抽絲剝繭。
戰死一年的鎮國公突然活著回了上京。
戰死一年的鎮國公生前和一商戶女子訂過親。
她說她生過孩子,鎮國公的確有一個孩子,繈褓中被立為世子,生母不詳。
怪不得裴家的暗樁查不出她任何信息,若是對麵的男子出手,那確實可以做到滴水不透。
……
原來如此。
裴澤沅怔愣了半晌,又自嘲一笑,返身而去,漸漸隱入了夜色之中。
顧珩看著眼前的女人,動了動嗓子,聲音低啞纏綿:“阿臻,我回來了。”
薑臻怔怔看著他,連連搖頭,她後退了兩步,又饒過他,往宅子大門而去。
她捂著嘴,淚水滂沱落下。
他緊緊跟在她的後麵。
她徑直往裏走,走到了廊廡下,顧珩跟在後麵叫了好幾聲“阿臻”,見她不踩自己,忙上前拉住她,將她強行拉在廊廡後的一根立柱上。
雙手掰過她的臉,她已哭得淚流滿麵。
幾乎看不清眼前的男人。
顧珩亦是心裏酸澀無比。
他死裏逃生,一年多的時間才返回上京。
當他踏著黃昏的餘霞走到家門口時,府裏上上下下瞬間沸騰了。
老夫人和長公主喜極而泣,他的堂兄堂妹們亦含笑落淚。
他亦是滿心歡喜。
可是,當他的母親抱著一個嬰兒含淚看著他時,他卻茫然了。
笑道:“這是誰的孩子?二弟的?還是玥妹妹的?”
他畢竟有一年半沒有回來了。
家裏有人成親也未可知。
長公主邊笑邊流淚:“珩兒,這是你的孩子。”
顧珩在朝堂浸淫許久,又帶過兵打過仗,做人處事,往往能走一步看三步,有時候對方甚至未開口,但觀其表情與神色他也能猜透對方的大致想法。
可是母親說完那一句話,他是真的茫然了,甚至有一種莫名奇妙,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片刻後,他的呼吸才變得急促,心理掀起了驚濤駭浪,不斷拍打著他的胸腔,耳裏一片轟鳴,身形竟然一晃,差點就要站不住了。
半晌,他才發出聲音,嗓子發幹:“她呢?”
他真的沒有想過,他苟且偷生的一年,她竟然為他生了一個孩子。
一個與他和她血脈相連的孩子。
他的阿臻,一直是一個極其冷靜,又極其現實的人。
他甚至想過,他“死去”的一年,她會很快忘了他。
她又一直想嫁人,會不會已經成親了?
畢竟,她長得那樣美,又那樣能幹,裙下之臣隻多不少。
這些想法折磨得他徹夜難眠,焦躁不安,心頭刺痛。
他想,就算成親了又能怎樣呢?
隻要他活著,她就隻能是他的。
他想過無數種可能。
但唯獨沒有想過會是這般。
他無法想象,她是如何懷著一腔的孤勇,生下這個孩子的。
他何其有幸,他的阿臻,真的愛他。
她此刻站在他的麵前,哭得不能自抑。
此刻,他和她之間,沒有那失去的一年的時光,沒有隔著戰火烽煙,沒有茫茫戈壁和滾滾黃沙,她,是真真切切地站在他的麵前。
她估計什麽也聽不進去。
而他,也什麽都不想說。
他現在,隻想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