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出征
第144章 出征
薑臻吃了七分飽,便放下了碗筷,拿起桌上的幕籬就要戴上。
外麵的聲音又傳來:“這鎮國公世子前腳剛定下親事,後腳就上戰場了,這不,幾日前就大軍開拔離開上京了。”
薑臻一愣,手下的動作停了下來。
那聲音又清清楚楚地傳來:“聽聞是八百裏急報傳來的消息,那竄逃的齊王跑到西境,聯合西羌人,騷擾河西邊境。之前負責河西邊境的大將軍在與西羌人作戰時身負重傷……河西有十萬精兵,群龍無首,朝廷若不派人前去掌軍,邊境危矣,一旦河西失守,中原再無險可守,西羌人必勢如破竹,上京內地很難抵禦……”
“所以,朝廷就派這國公府的長孫上戰場?”有一聲音問道。
“鎮國公府顧家本就是武將世家,身上就背負了責任,尤其是大房,那國公爺在世時,就扛起了整個大渝朝的安寧。”
“可是我怎麽聽說,那長公主是不願意自己的兒子上戰場的呢……”
“哎——放眼整個大渝朝,能領兵抗敵的武將實在太少,再說那國公爺之死還與齊王勾結外族有關,國公府世子是個血性男兒,也想要為父報仇的吧。”
“這前腳剛定親,後腳上戰場,萬一有個好歹……”
聲音絮絮叨叨。
薑臻再也聽不下去,站起來,戴上幕籬,從側邊一拐而出。
含珠兒和金釧兒忙追了上去。
到了客房,薑臻意興闌珊,對金釧兒說道:“打些熱水上來吧。”
金釧兒忙不迭地去了。
***
原來,顧珩已於三日前開拔前往河西。
聽聞他在朝廷上自動請纓戍衛邊關,長公主當時氣得站不住腳。
四年前,亦是她不顧一切,將長子從邊關拉了回來,因為她怕……
四年前她已失去了丈夫,她實在無法再接受長子時刻處於危險之中。
雖然她是皇族,得天下萬民供奉,她的身上有著拯救天下蒼生的責任。
但她也是個母親。
而且,她的心裏有著深深的隱憂。
近百年來,顧家門楣簪纓鼎盛,屹立不倒,受帝王器重,受百姓敬仰,很大原因是因為顧家幾代人征戰沙場用命換來的。
這百年來,死在沙場的顧家兒郎實在太多太多……
與上京子孫後代枝繁葉茂的世家相比,顧家門楣雖貴,但實則血脈稀疏。
到如今這一代,大房僅二子,二房一子一女,三房也僅一子。
二房三房老爺均棄武從文了,隻有大房……
眼下,兒子也才剛定親,人生最重要的階段還未開啟,她如何忍心長子冒著生命風險征戰沙場?
長公主獲知消息的那一刻,連夜就要上皇宮麵見聖人,請求收回成命!
是顧珩拉住了她:“母親,這一仗我是一定要去的!我戍衛的不僅僅是大渝朝,我更要替父親報仇,況且河西那邊的將兵多為父親以前的部下,父親餘威尚存,如今群龍無首,我過去是最合適的,不僅可以安撫軍心,而且……四年前我便和父親在那征戰過一年,對地形、氣候、以及西羌的手段了如指掌。此番西羌人作亂,又有齊王暗中籌謀,齊王偽善狡詐,留的時間越長,對大渝朝的隱患也就越大。如今正是大渝朝出兵的良機。”
長公主淚如雨下:“可是……可是……你才剛定親。”
顧珩笑了一下,幫長公主擦了下眼淚:“母親,我又不是去送死,您又何必如此擔憂,放心吧,快的話,明年四月份戰事就會結束,回來我就成親。”
這時,老夫人也拄了根深檀木色的拐杖走了進來,眼裏也全是淚花:“晉陽,讓他去吧!生為顧家人,這是他從生下來起就背負在身上的責任。”
長公主淚眼婆娑。
是啊,他的兒子,從小得他的父親親自教導,四歲練習紮馬步,六歲拜師學藝,十歲開始隨軍,十七歲戰場殺敵……他必須像他的父親一樣扛起整個國公府的門楣,甚至扛起整個大渝朝的安寧。
聽聞大軍開拔那天,聖人親登城台,安寧門大開,齊齊披甲的三軍從安寧們浩浩蕩蕩地出發,沿途送行的大渝朝百姓人山人海,千萬馬蹄卷起的煙塵直衝雲霄。
***
卻說薑臻在客房洗漱完畢後,含珠兒伺候著給她手上腳上塗抹膏脂,烘幹頭發,又喂她喝了一杯溫水。
含珠兒偷偷看她的臉色,斟酌了下,說道:“姑娘,顧世子……此番上戰場,不會有什麽意外吧?奴婢之前在國公府就聽下人們說,國公府的兒郎征戰,戰死沙場的——很多,如今您又和顧世子訂親了……”
薑臻不勝其煩,喝道:“住口!訂親又怎麽了?死了定親就不作數了!他死了才好呢!”
含珠兒一愣。
薑臻忽地閉嘴,心下湧起了戚然之感,歎了一口氣,擺了擺手,讓含珠兒下去,自己翻身窩在被窩裏睡下了。
這個晚上,她睡得極不安穩,翻來覆去的。
迷迷糊糊之際,覺得自己全身好似在海浪中顛簸,耳朵邊還有紛雜的聲音,本想著忍耐一會,沒想到聲音反倒越來越大,她煩躁地將被子扯在自己的腦袋上。
沒想到這樣也沒能緩解,薑臻的脾氣上來了,猛地一踢被子,坐了起來,怒道:“金釧兒,怎麽回事,這麽吵!”
然而,一坐起來,她就傻眼了。
她哪裏在客棧,分明在一輛馬車的榻上。
馬車裏燃著一盞忽明忽暗的燈火,行駛在黢黑的夜色裏,四下靜謐無聲,依稀聞見輕微的沙沙聲,似乎是書扉頁翻動的聲音。
她猛地掉轉頭,這一看,便愣住了。
搖曳的燭火映照下,那人著了一身簡單至極的寬袖黑袍,衣襟半敞開著,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烏黑的長發隨意披著,容顏如玉,好看至極。
此刻正隨意坐在馬車的座位上,一條腿閑散地搭著,正翻著手中的兵書,有著說不出的寫意風流。
“你……”薑臻詞窮。
“我——為何會在這裏。”
她對著顧珩說道。
顧珩將手中的兵書輕輕一扔,抬起眼看著她,笑道:“阿臻想不想和我一起去河西?”
薑臻心一動:“你去打仗,帶著我和你一起去河西?”
“你難道不想出去走走?大渝朝這麽大,”
女子囿於規訓,出嫁前以父為天,出嫁後以夫為天,隨著歲月流逝,又逐漸以子為天。
一生所能達到的地方,恐怕也就是家宅方圓百裏內。
薑臻骨子裏比其他女子更為叛逆,饒是這樣,她也沒有去過河西那樣遠的地方。
此番聽顧珩這麽說,眼睛亮了亮。
似乎想到了什麽,抿嘴道:“這又不是出去玩。”
顧珩向她走去,坐在榻沿上,將她摟入懷裏:“是我想你了,我一想要隔四五個月才能見到你,就忍耐不住了。阿臻放心,我不會讓你置身於危險中的,,”
薑臻多少有些不自然。
二人相處得時間不短,幾乎全是劍拔弩張,你來我往的作對,他嘴巴一向不饒人,對她是極盡嘲諷之能事,她也習慣了,麵對他也是硬碰硬,二人俱不服輸。
可自那晚他向她誠心道歉,又向她表白愛意後,她忽地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了。
那晚,自己也毫不客氣地用銀簪捅了他兩下,消了她不少的怒氣。
他和她的親事就此訂下了,誠然,她是半推半就。但若說她就此喜歡上了他,那確實不可能的。
她對他的感情極其複雜……
他倒是個從容的,自那晚後,情話是順手拈來,叫她不知如何招架。
“那我父親……”
顧珩又道:“你不用擔心,我已經給你父親寫信告知了,你隨我一同去河西。”
薑臻撇嘴:“你都計劃好了,還把我擄這馬車上了,我還能說什麽?”
顧珩隻看著她笑。
她轉過頭,找話說:“河西有什麽?”
顧珩輕笑:“河西山高水長,天地悠悠,曠野茫茫,景色異於上京,有連綿起伏的祁連山,有成群的牛羊,有甘甜的瓜果,有醇香的葡萄酒,有戈壁有草原,還有數不清的番邦人士,互市貿易極其繁榮,當然……還有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