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爭鋒
第112章 爭鋒
一時東風驟起,鳥鳴驟停。
最後一名侍女的裙擺似乎被人踩住了,那侍女一個不防,捧著手中的茶水就這樣往前撲去。
前兩個侍女亦齊齊被撲倒,手中的瓜果、點心被掀翻,發出了叮鈴哐啷的聲響,七零八落的,撒的到處都是,有些甚至滾進了湖裏。
謝婉華還來不及回頭,便被人撞了一下腰。
腳上刹不住,一個翻身,失重般向後跌入了湖水裏,濺起了一團不小的水花。
這番聲響驚得湖邊的人俱回頭。
顧珩剛隨著侍女玲瓏走出涼亭,準備去見長公主,便聽見了這番異響。
他猛地回頭,便瞧見了這慌亂的一幕,更是瞧見了那躲入樹後的一抹天青色裙裾。
這番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在場的人目瞪口呆。
謝婉華並不會遊泳,隻能在湖水中撲騰,湖水嗆入她的鼻息,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薑臻站在一棵樹後,冷冷地盯著這一切,臉上現出一抹飄渺的笑容。
謝婉華落水,隻有顧珩才能救。
長公主府上,常年閉門謝客,這是三年來第一次舉辦花宴,因此府裏並沒有鳧水的健婦。
再一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長公主舉辦花宴的目的是為了撮合謝婉華和顧珩。
誰敢不給國公府和長公主麵子,非要幹那從中搶人親事的糊塗事?
顧珩則死死地盯著樹後的那道身影。
薑臻似感覺到那股視線,她尋過去,與顧珩對了個正著。
明明隔得很遠,顧珩卻感覺到她眼神湛湛,目光如雪,看著他,臉上盡是挑釁。
不過須臾間,薑臻收回視線,隱入樹叢間。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家嘰嘰喳喳,七嘴八舌,侍女們嚇得哭了起來,跑著去找長公主。
謝婉華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小。
顧珩手心緊緊攥緊,心頭一陣亂跳,他看向正站在湖邊的柳思行。
兩人不過對視了一眼,隻見一道身影已跳入了水中,朝著謝婉華的方向飛快遊去。
是柳思行!
***
如此慌亂!
如此不可思議!
如此令人措手不及!
眾人的嘴都能塞得下一個雞蛋!
誰也想不通,為何顧珩沒下去救人,反而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夫子跳了下去。
賞花宴很快就散了!
謝家婉華在長公主府落水被一無名夫子所救的事情像長了翅膀一般,飛到了上京的每一個角落。
這裏的信息量太大了!
眾人疑惑的是,為何長公主的長子顧珩沒有跳水救人。
有人說他不在場;
有人說被柳思行截胡了;
有人說顧珩其實離得最近,但不知什麽原因,他並沒有跳入水中……
顧玥、薑姝、蘇映雪得到消息趕到時,個個都目瞪口呆。
薑姝喃喃道:“大哥為何沒有……”
這是每個人心中的疑問。
薑臻更是臉色蒼白,心頭狂跳。
事情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
“哐當”一聲,刺耳的聲響。
晉陽長公主將一甜白釉的瓷盞重重摔在地上。
三年來閉門不出的生活,早將她的性子磨得平和。
但此刻她卻怒氣填胸,頭上的一隻式樣簡單的發簪都在猛烈晃動。
她用手指著顧珩,語氣裏滿是憤怒:“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以你的身手,你能救不了婉華?!”
長公主又重重拍了桌案:“顧珩!你到底想幹什麽!”
顧珩臉色無波,他抬了抬眼皮,“母親,事已至此,您再氣也無用。”
長公主長歎一聲,跌坐在椅子上:“這到底是為何,如今婉華在公主府上落水,我難辭其咎,少不得要去謝府請罪。”
顧珩淡淡道:“母親,我和您一塊去吧。這未必是件壞事,謝老太傅很是看好柳思行的。”
長公主疑惑地看著他。
“謝老太傅是墨陽書院的院長,他非常看好柳思行的才華,曾私下對人說過,柳思行若肯科舉必中前三甲,若是著書育人則必為大家。也許,這是一段天作之合。”顧珩補充道。
長公主這才臉色稍霽,卻依舊不肯放過顧珩:“那你說說,你為何就對婉華——”
“你到底想找個什麽樣的女子?!”
顧珩麵上無波,不言不語。
長公主見他神情難辨,默不作聲,又是氣不打一處來:“我和你祖母成日裏憂心你的親事,你倒好——我不管,今年年底,這個婚你結也得結,不結也得結。”
這是給他下了通牒了。
顧珩淡淡“嗯”了聲。
長公主詫異,“你當真?”離過年也就四個月時間。
顧珩捏了捏鼻梁,道:“自然是真的,母親,我先回府了。”
也不管長公主投射在他身上的狐疑與探究的目光。
一出長公主府,顧珩的臉色再難維持平靜,倏地變得陰沉。
***
夜晚,竹屋內。
顧珩死死盯著眼前的薑臻,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隻覺得心底像燒了一團火,燎得他五髒六腑都痛了起來。
當他正要找母親表明自己對謝婉華無意,而是想娶她時,她卻給了他重重的一擊。
“這樣的結局你滿意了?”
“謝婉華是無辜的,你這樣算計她,心裏可有愧!”顧珩橫眉冷對,咬牙切齒。
他一直就知道她是有幾分手段的。
今日,又朝謝婉華下手。
不,應該說朝謝婉華下手是為了拿捏他!
顧珩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薑臻胸口亦堵得厲害,見他質問,冷冷道:“這不是我的錯!是你!”
“你明明可以去救她的,為何你不去?隻要你去救,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她以為他怨怪她毀了他的姻緣。
她又恨他把事情搞砸,生生毀了她的希望。
也因為把無辜的謝婉華算計落水導致事情的走向不可控而內疚自責。
“要怪就怪你自己!才讓柳大哥占了先機。你毀了我多少樁好事,我不過毀你一樁而已!你活該!”
薑臻冷冷地吐出這些字眼。
顧珩卻因為她急於把他推入別人的懷抱而氣得胸口發疼,“莫不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我顧家男子婚前隻是不能納妾而已,但是並沒說不能收通房,也沒說不可養外室,偷偷摸摸的,隻要我想,沒人能發覺。”
他如願看到她慘白的臉。
但是,誰又比誰更痛呢。
他冷笑一聲:“你和我之間,你沒資格說開始,自然也沒資格說結束。”
薑臻心口一顫,前所未有的憤怒與酸楚忽地襲上心頭,她狠狠盯著他,極力抑製住眼裏的氤氳水汽,嘴唇都要咬出血來。
她雙眼通紅:“你為何要對我緊緊相逼,為何不肯放過我?”
“你這個混蛋!你就會欺負我!”
怒意和委屈來得洶湧,她站了起來,開始扔砸茶室裏的東西,抱枕、茶盞、冷卻的茶壺……
一個個杯盞砸在地上砰然作響,她不管不顧。
若不是被逼入窄巷,一向冷靜自持的她何至於如此?
地上滿是碎片。
顧珩一把撈著她的腰,扣入自己的懷中。
他的眉眼俱是冷意。
薑臻心裏大恨,他掌著她的所有弱點,沒收了她所有的錢財,她根本就無路可走。
她的眼裏滿是淚水:“為什麽是我!上京那麽多愛慕你的女子!你隨便找一個,都能陪著你胡來!你為什麽偏偏不放過我!”
顧珩被她激得心頭亂跳:“那你呢?!為什麽不能是我!在你眼裏,誰都可以!柳思行可以!二弟三弟可以!就連剛見一麵的任舸都可以,為什麽不能是我!”
“阿臻!你為何厚此薄彼,對別的男人都青眼有加,偏偏棄我如敝履!”
“你能不能把目光放在我身上,莫去看其他不相幹的人,阿臻,不要把我推給別人,我不喜歡謝婉華……”
室內陡然安靜下來。
薑臻眼裏出現了一刹的迷茫,然後又是沉默,似乎在消化他剛脫口而出的話。
她竟然不知該說些什麽!
好一會,她才發出一聲嗤笑,用不可思議般的眼神瞟著他:“大表哥是在向我求愛麽?你這樣的人,哪裏是我這等心機深沉的女子敢肖想的?再說——我瘋了嗎?我會喜歡一個欺我辱我的人!”
顧珩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他們有著最不堪的開始,所有的一切源於他對她的掠奪。
這是她的心結。
他的心頭發沉又無力,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終隻緊緊地抱著她,,將她圈在自己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