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圖窮匕見
第90章 圖窮匕見
到了錦繡居,顧章華依舊坐在窗前的那把圈椅上。
臉上麵無表情,隻直勾勾地看著薑臻走進來。
薑臻福了福身,剛直起身子,顧章華猛地站起,使了全身的力氣揚起手往薑臻臉上揮去。
薑臻被打得臉一偏,臉上便起了五個清晰的指印,就連嘴巴裏都打出了血。
薑臻舔了舔嘴唇,看向顧章華。
顧章華犀利的眸子裏全是不可置信與滔天的憤怒。
“是你!”顧章華萬萬沒想到,將她逼入絕境的竟然是她這個便宜侄女,若不是她找人悄悄打聽了下,她名下盤出去的鋪子的新主人,居然是薑臻,目前還正走著手續。
薑臻不置可否:“若不是叔母想把阿臻送給那陳瓊白,阿臻又何至於用此手段來對付您。”
顧章華的眼睛幾欲噴火:“所以,你就把姝兒推了出去。”
薑臻輕笑:“叔母既然如此看好陳瓊白,不如把這陳瓊白當自己的女婿,不是更好?何必白白便宜阿臻呢?”
顧章華氣得胸脯上下起伏,揚起手又要甩過去,薑臻一把抓住:“叔母,事情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道理?”
薑臻看起來羸弱,事實上力氣並不小,她雖不愛琴棋書畫,但上牆爬樹、騎馬蹴鞠等運動她倒是十分在行,身子骨本來就好。
那顧章華常年錦衣玉食,早就被養得身嬌體貴,力氣根本不敵薑臻,一時竟然拽不住自己的胳膊。
薑臻使力,將她往後一推,顧章華打了個趔趄。
“你既不仁,就休怪我無義”。
“而且,若不是我及時派人給你遞消息,你以為你能及時趕到嗎?恐怕姝妹妹早就……”
“好啊,竟然是我引狼入室了。”顧章華頹然坐回圈椅上。
好一會,她抬起怒紅的雙眼:“你莫忘了,你現在在我家的地盤上,你倒是當真不怕死!”
顧章華的話裏全是威脅。
薑臻淡淡別目:“我勸叔母還是別輕舉妄動,畢竟我若把您私放印子錢的證據交了出去,怕是整個國公府都沒好果子吃。”
顧章華悚然心驚,忽地站了起來,嘴唇不斷抖動,半晌哆哆嗦嗦道:“你……如何得知?”
“叔母靠著私發印子錢大肆斂財,還逼得良家女入了娼門,這等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如果被抖落出來,你說會怎麽樣呢?”薑臻笑著看顧章華。
顧章華此刻癱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她忽然覺得,自己掉入了一個獵人精心布置的陷阱中。
薑臻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從袖中拿出了幾張契書,遞給顧章華:“叔母,這些鋪子依舊物歸原主,這些是契書和賬冊。阿臻帶走的,隻有我母親送給您的那兩間鋪子。”
“阿臻是個俗人,經商久了,覺得什麽事情都像是做買賣,講究的就是銀貨兩訖。您既然沒能給我介紹好夫婿,鋪子我自然是要收回的,畢竟我也不忍心我阿娘的心血付諸東流。”
“您私下放印子錢的證據,我已經讓人謄寫了兩份,分別讓人保管了,我和他們約定過,如果每個月他們收不到我給他們的書信,他們就會把這份證據上交給京兆府。”
“不過您放心,阿臻本意絕不是和您過不去,隻是想各自安好罷了。”
“另外,阿臻會盡快離開國公府,這些時日,還是多謝叔母的照拂。”
一番半是解釋半是威脅的話說完,薑臻拜了拜,出了廳門。
隻剩下顧章華一動不動地坐著。
走出錦繡居,天已經擦黑了,府裏各處依次亮起了燭火。
雲倚樓是滄浪院裏的高樓,亦是府裏地勢最高的樓,站在雲倚樓上,可俯瞰國公府的四麵八方。
顧珩兩手撐在護欄上,眼睛追隨著那抹隱入黑暗中的娉婷身影,麵色無波無瀾,不知在想些什麽。
已從滇地回來多日的南星,抓了抓腦袋,對著北辰說道:“我看自我從滇地回來向他匯報了那邊的情況後,公子這些時日就有些不對勁,你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北辰沉默了會,道:“今晚你可能就會知道了。”
***
月影橫斜,疏星淡月。
薑臻在前院的竹床上坐著,金釧兒正在收拾物什。
住在這裏有半年多了,卻積攢了不少東西,箱籠比剛來的時候多了好幾個。
含珠兒則在前院舉著艾草熏蚊蟲。
菡萏院很偏,前院的外牆後麵是一道長長的通道,種了不少花樹,很是招惹蚊蟲。
薑臻想起剛來國公府的時候,早春時間,前院的小池塘裏還是枯枝敗荷,現在正值七月,池塘裏的荷花已是亭亭而立,晚上睡覺的時候,還能伴隨著陣陣蛙鳴入眠。
來時滿懷希望,如今要走了,卻滋味複雜。
她是多渴望有一個家呀,滇地的家她回不去,前幾天薑老爺給她來信,那高太守居然兼任了隔壁州府的太守,這是要升官的節奏啊。
她哪裏還敢回滇地。
薑老爺還在信裏叮囑她,催促她盡快找到一門良緣。
女子不同男子,男子可以科考,一旦中了則前程似錦,而女子,似乎隻有嫁入夫家才是歸途。
她比任何人都想嫁,隻是想要一個港灣,不用讓她再寄人籬下,四處漂泊的港灣,怎麽就那麽難呢?
薑姝正在議親,蘇映雪的婚事亦是板上釘釘,隻有她,隻有她。
唯今之計,也隻有去江南投靠外祖這一條路了。
明日去給老夫人告個別,若說她在國公府唯一感激的人,那就是老太君了。
她接近老夫人心思不純,也是為了想得到一些好處,卻的的確確在她那感受到了慈愛之情。
一道身影立在門口,嚇了含珠兒一跳。
原來是北辰。
薑臻則等著他先說話。
北辰做了揖:“薑姑娘,公子有請。”
薑臻沉凝了一會,點點頭,“你等我一會。”
說完,進了內室,沒一會,她就出來了,對著北辰說道:“走吧。”
北辰執著燭火,領著薑臻穿過那一條黑暗的地道。
她又看見了那間竹屋。
夜晚,竹葉沙沙,很是幽靜,竹屋亮起了燈光。
她抬起腳,踏上了竹階。
一走進去,就看見顧珩正坐在一樹樁上,對麵擺著一張大大的圓形樹桌。
看來他又換了一套桌椅,之前的桌椅是黃花梨木的。
不過,這樣換了之後,與周圍的環境布置更是相溶了,有一種古樸之美。
圓形樹桌上擺放著茶具、茶葉等一應泡茶物什,樹桌旁的風爐上正煮著水,冒著汩汩的水煙氣。
坐在樹樁上的男人著了一身質地輕薄飄逸的黑衣寬袍,長長的頭發此刻全部散開披散在後背,帶著些微濕漉漉的水汽,似乎……剛剛沐浴完。
薑臻每次見他的時候,他都是束金冠,著袍服,通身尊貴的模樣,很少見到這樣……隨意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