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後遺症
二叔跑了過來,一把抱住我,關切的問感覺怎麼樣。
我疼的渾身發酸,哪還有力氣說話。直到阿贊昆沙念完了咒,侖登抱著墓碑離開,才算恢復了一些力氣。
二叔把我扶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阿贊昆沙又端著一個碗走來,示意我將裡面的東西喝下去。我掃了一眼,見裡面是黃橙橙的東西,看起來像油,但沒那麼粘稠。二叔也不問是什麼,直接端過來掰開我的嘴灌了下去。
還別說,這一碗水下肚,整個人都精神許多。無論疼痛還是疲憊感,都比之前有所減輕。
阿贊昆沙看起來也很累,渾身都是汗,他坐在椅子上,手都有些發顫。二叔可不管他有多累,直接用泰語詢問現在的情況。阿贊昆沙平復了自己的呼吸,然後把事情說了說。
我雖然就坐在旁邊,卻一句也聽不懂,只是從二叔又驚又喜的表情來看,結果應該是偏好的。
見阿贊昆沙閉上眼睛不再說話,我轉頭看向二叔,問:「阿贊怎麼說?鬼仔取走了嗎?」
二叔點點頭,又搖搖頭,弄的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你倒是說句話啊。可能阿贊昆沙說的比較複雜,二叔思考了一會,然後才告訴我具體情況。
靈鬼仔因為耽誤的時間太長,加上鄭學長父子倆天天用血去餵養,靈力遠比阿贊昆沙想象的更強。雖然他之前在我身上刺在了縛鬼經和鎮魂咒,又以六名童男的血,加上各種陽物來克制,但依然沒能達成預期效果。
所以,靈鬼仔才能逃脫束縛,打傷侖登。幸虧阿贊昆沙的法力高深,在緊要關頭作法成功,否則侖登必死無疑,就連阿贊自己也可能會遭遇不測。
這件事的危險性,絕非之前那三言兩語所說的那麼簡單,就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二叔,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讓我驚奇的是,之前看到的羊頭蛇身怪物,以及那滔天海浪仍在眼前回蕩,二叔卻說他什麼也沒看到。從他臉上的表情來看,這話應該不是在騙人。而二叔也在之後詢問阿贊昆沙,得到的回答是,那是摩迦羅的法相體現,尋常人是看不到的。而我能看見,是因為當時被靈鬼仔控制了軀體,藉由它的意識才能看到。
摩迦羅是印度神話中的神祗,也是掌管法規與陰間之神伐樓拿的坐騎。而這種密咒,也並非泰國本土流行。當年阿贊昆沙的師父古巴婆羅,曾在錫蘭修行過,並在那裡見識了來自孔雀王朝的真正佛教經典。
最早的時候,阿育王將佛法傳入錫蘭,因為派系爭鬥,有僧人將之化為南傳佛教的五部阿含經。後來,覺音尊者把這種極為古老的僧伽羅文翻譯成了巴利語,一直流傳到今天。現在很多人判斷阿贊厲不厲害,就要看他們對巴利語掌握有多少,否則的話,只能說是略懂皮毛。
阿贊昆沙跟著師父古巴婆羅在泰北修行許多年,從其口中得知了一些不同於普通黑衣阿贊的特殊秘法。當時用在我身上的,便是其中一種。用他的話來說,鬼仔太厲害,一般的方法已經不行了,只有請來更凶的才能鎮住它。
至於我所看到的法相是真正的摩加羅體現,還是密咒顯化出的幻相,就算是阿贊昆沙,也無法說清。也許,那是神話的某種證明,也許只是密咒的特殊作用。就像我們可以利用火藥,在天空勾勒出各種各樣的圖案。
之前被侖登抱走的墓碑,常年不接觸陽光,陰氣極重。阿贊昆沙利用摩迦羅的法相把鬼仔抓出來送入石碑中,然後以經咒鎮住,等以後慢慢煉化,還可以做成非常厲害的陰牌或者小鬼賣出去。
這個我倒無所謂,因為二叔隨後說起的另一件事,讓人心裡很是發毛。
比起古巴婆羅這種曾在錫蘭修行過的大高手,阿贊昆沙就算再厲害,也是有限的。他所用的秘法雖然是親傳,但因為功力和理解不夠,所以結果並不完美。否則的話,鬼仔根本不可能脫離束縛,更不可能讓其中一根蠟燭熄滅。因此,我體內殘留了一小部分鬼仔。
最關鍵的是,殘留的鬼仔已經近乎破碎,深藏體內,以阿贊昆沙的本事,已經無法消除這最後的痕迹了。
他只能告訴二叔,讓我平時多做善事,沒事去寺廟裡祈福,請高僧加持。也許時間久了,可以讓鬼仔被自行感化得以超脫。也許是為了安慰我或者掩飾他的那點瑕疵,阿贊昆沙又說,這其實也是有好處的。
體內有殘留的鬼仔,相當於我進行了血肉寄養,需要幫忙的時候,也可以找鬼仔許願。當然了,只要許願就得堅持供奉,否則會像那些養小鬼遭到反噬的人一樣,沒什麼好下場。但因為鬼仔已經破碎的緣故,能不能成願還得兩說。
我當場就要吐血,這算個屁的好處,無端端的被人送了個小鬼養著,還沒法擺脫。二叔見我臉色難看,只能寬慰說:「阿贊說了,只要你不經常用它,它始終都是那樣,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影響。喔,可能偶爾會讓你撞個邪什麼的,這應該不算什麼吧……」
我徹底無語,撞邪還不算什麼,難道要死於非命才算有影響嗎?
可這件事二叔也沒辦法,阿贊昆沙是整個泰北都數得上號的人物,他搞不定這鬼仔,其他人也夠嗆。唯一的希望,就是我盡量別利用鬼仔做事,沒事多跑跑寺廟,扶扶老太太過馬路什麼的。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沒啥好說的了,只能認命。末了,我還得跟著二叔向阿贊昆沙道謝。這讓我想起過年時看的那部小品,好好的腿被忽悠瘸了,買了副拐杖回去還得跟騙子說謝謝你喔!我喔你大爺!
這件事,對我影響極深,不僅後來鬧出許多事端,就連身體也跟著遭罪。一遇到陰天下雨,就渾身酸疼,半夜不喝水都尿急,感覺自己已經快活不長了。
出了阿贊昆沙的家門,坐在汽車上,二叔見我還是滿臉不高興,說:「你小子就知足吧,要不是阿贊昆沙本事厲害,現在你早被鬼仔折騰死了。而且,你以為只有你自己受罪?那六個幫你剋制鬼仔的,今後估計也得經常倒霉。」
我愣了愣,這才想起來,之前塗在身上的血,來自六名童男。這讓我有些忐忑,覺得憑白害了別人。二叔不以為意,在他看來,那些人拿錢辦事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這種結果。所以,沒什麼好在意的。
相比這件事,最讓我不爽的是,原本以為阿贊昆沙用刀子劃在身上的傷口,會像之前做血肉寄養的那人一樣自動癒合。誰知擦乾淨一看,渾身上下稀巴爛,跟在鐵絲網裡滾一圈似的。阿贊昆沙說,這些傷口被鬼仔的陰氣入侵,無法立刻恢復。等過段時間,會慢慢好轉。不過要是想疤痕消失,可能得十年八年。
我很是哀怨的看著二叔,想問他能不能幫忙搞個二等殘廢證明來,據說可以坐公交車不要錢。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去過公共浴池洗過澡,除了有限幾位女性外,再沒人見我脫光衣服的模樣。所以說,人這輩子什麼最重要?乾乾淨淨,沒病沒災最重要!
離開清邁,二叔沒敢直接帶我回曼谷,怕被爺爺看出什麼來。他開車把我帶去芭堤雅,一來寬慰我那顆受傷頗重的心靈,二來嘛……讓自己爽!在這一點上,我很鄙視他。
有了呂老闆給的六十萬泰銖,我們真是胡吃海喝,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幾天後的一個中午,我迷迷糊糊還沒從宿醉中醒來,忽然接到從大陸打來的電話。摸索著接通,裡面立刻傳來一個憤怒的女人罵聲:「沈憶,你個王八蛋!有本事你就別回來,最好死在泰國!」
這惡狠狠的話語,讓我立刻驚醒過來,拿開手機看一眼,竟然是秦學姐。這女人瘋了嗎,大清早就罵我?
我自認沒得罪過她,還好心貼錢送了塊佛牌,莫名其妙被這麼罵,心裡很是不爽,便說:「你有病啊,我幹嘛了你就想殺我,抱你上床了還是把你孩子打了!」
「放你個狗屁!」秦學姐顯然憤怒到有點失去理智,說:「你說到了泰國就給我寄佛牌,佛牌呢?」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這個啊,隨之又很是鬱悶。秦學姐在學校也是個淑女形象,怎麼一跟我說話就像吃了槍葯似的。雖然來泰國耽擱了一個多星期,又因為鬼仔的事情把佛牌給忘了,可也沒必要這麼罵人吧!
看在因為她的宣傳,才引來那麼多學長學姐爭相交易的份上,我只能耐住性子,說:「佛牌已經問好了,正準備給你寄過去呢,只不過因為……」
「不需要了!」秦學姐說。
我呃了一聲,還不等說話,忽然聽到秦學姐在那邊痛哭出聲:「現在還要佛牌有什麼用,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