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謝芸娘揚著小臉蛋兒,一抽一抽地哭:「不,不,不是,你是不是有了小娃娃就不喜歡我了,就不要我了?」


  原來是為了這麼個事兒,這些日子謝芸娘對她的好,她都看在眼裡,早將謝芸娘當作自己的孩子,哪裡就會不喜歡著孩子了!

  季海棠拉了謝芸娘在床上摟著,柔聲哄道:「不會,還喜歡你,給你個小娃娃玩兒好不好?」


  謝芸娘止住哭聲,有些不相信地去望謝靖:「阿爹,是給我個小娃娃玩兒么?」


  謝靖坐近,摸著謝芸娘額頭:「當然,以後還有很多很多小娃娃陪你玩兒。」


  謝芸娘低頭想了一會兒,又倚在季海棠懷裡撒嬌:「那要個小弟弟好了,他會幫我打跑欺負我的人。」


  季海棠聽她不再鬧「爭寵」,心中亦是非常安慰,進而更加喜歡她,抱著她哄得睡著了才讓人抱回去放著。


  謝靖洗漱後上床來跟她躺在一起,揭了被子,專註地盯著她平坦地小腹瞧,似乎有些不可思議:「我們有孩子了。」


  季海棠卻有些意外,畢竟謝靖是有過一個孩子的人,怎麼還像是沒見過一樣!看他露出這千年難得的傻氣,就牽了他的手撫上肚皮:「喏,你現在不能隨便動我了,我有孩子了,你得替他想。」


  謝靖在她的小腹上慢慢撫摸,終究是歡喜地望著她,凝望著她,許久,深深感嘆一句:「多好。」


  季海棠亦是歡喜不已,她前世盼了十幾年,這一世總給了她一個圓滿。


  她雖有了身孕,但也閑不住,同謝靖商議了一番,還是決心要租個鋪子來,就命人帶了禮物去三房那頭走走。


  盧氏遠遠瞧見她,就上來攙她:「你瞧瞧,這就有了,我還說去看你,你就過來了。」


  二人到堂中坐著,季海棠初次來盧氏這邊兒,只覺得廳堂中碧玉琉璃,極是富麗堂皇,也不由得感嘆:行商的就是同,錢扔在屋裡擺著看!


  盧氏命人端了些紅豆湯給她暖身子,又命自己的小女兒出來拜見她。


  不過一會兒一個十三四歲的丫頭就出來拜見季海棠,只是拜見之後便坐在那處不言語,瞧上去頗為文靜。


  季海棠吃了些紅豆湯,就說明來意:「侄媳婦來這兒是想租咱們謝家名下一個鋪子。」


  盧氏聽她談生意,臉上笑容一頓,眼珠微動,而後笑意更甚,握著她的手兒說:「你還懷著身孕,怎麼想著租鋪子了?」


  季海棠說:「不知您聽沒聽說前些日子我找人給宮裡的妃子做裙子,這些日子倒是越發多的人找上門來了,我心想著不如把它做成生意,讓宮中和宮外都能互相傳些新鮮的。」


  盧氏消息靈通,早知道季海棠給宮中妃子做裙子那個事兒,只是沒想到季海棠瞅准了這個地兒要撈點兒錢財,倒也算得上是有點兒賺錢的腦瓜子,若是她放在謝家名下,這也不是不可……遂道:「你是聰明人,能想到這處去,只是守固可知道這事兒?」


  季海棠點頭道:「我與他商議后才來,原本他要替我來,只我想著他每日在外面已是勞累,不想他再替我費心此事。」


  盧氏聽了謝靖允准,自然不再多說其它,只說道:「待你三叔叔回來,我跟他商議商議,明兒給你准信兒,你看成不成?」


  季海棠笑著應下,又與那小娘子說了些話兒才走,方走出幾步,盧氏就追了出來送她:「這鋪子若真是給了你,你就只做裙子一類買賣,萬不可做些其它不好的。」


  季海棠皺眉道:「嬸子說笑,這不做裙子一類還能做什麼?」


  盧氏拉了她樹下立定,低聲道:「總歸是坑蒙拐騙的不行,實話說給你,你二嫂子放印子錢,以後總要吃虧的。」


  「什麼?」季海棠驚呼起來,怎麼也想不到沈氏居然敢放印子錢,這要是查了過來,謝家的名聲豈不毀了。


  她忽而轉念一想,謝家如今如日中天,即便沈氏放了印子錢,恐怕也沒人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而盧氏不將這個事情告訴老太太,反而是專門講給她聽,這到底是為了…….

  盧氏又笑了一笑,輕輕拍了拍季海棠的手,折身回了院子。


  季海棠領著清音與巧燕一路走,一路疑惑,到了最後也沒想通透,等到回了院子里,才叫巧燕到跟前兒來問:「三嬸子是個什麼樣兒的人?你說實話給我。」


  巧燕不敢再逢源,認認真真說道:「三夫人是商賈世家之後,為人極為聰明,跟著三郎君這些年也是琴瑟和鳴,夫妻二人鮮少有不合傳出。」


  季海棠點了點頭,既然是如此,那盧氏今日的話一定是有深意的。


  卻說夜間謝靖回來了,季海棠窩在榻上將白日里的事情同他說了,謝靖並不意外,只是拿著帕子替季海棠擦臉。


  季海棠肯定他是心頭有數的,但他卻不對自己說明白,心中也有些彆扭,握住他的手腕說:「你既然早知道,那你心頭沒打算么?還是你不想同我說?或是你不屑同我說?」


  她有多少委屈,似乎怎麼也說不盡,謝靖手上一頓,撫了撫她的面頰:「大房這頭再怎麼鬧,這爵位也落不到三房那頭去,若是二哥那裡倒了,我這裡倒能落個爵位,他給你說能有什麼意思?」


  「他是拉攏我們?」季海棠問。


  謝靖又說:「她放了點兒印子錢,如今還沒弄大發了,算不上事兒,她願意養著禍胎就養著,你著急做什麼?」


  季海棠沉默下去,她聽出話里其它的意味,謝靖是在等沈氏出事兒,到時候事情掩不下去,謝允德那邊兒出事兒,這頭自然就出了好處。


  謝靖心機是深的,即便是對著謝家的人,他也是腸子長了九道拐,最要緊的是他腸子里九道拐,面上卻是個甘願吃虧的模樣。


  那這樣的人對她呢?

  季海棠望著他的臉:「你不喜歡跟我說謝家,就是因你是個壞人么?」


  謝靖面上沉沉,高挺的鼻樑在搖曳的燈火中有幾分可怖,他翹了翹嘴角,眼角高高吊起,伸手來撫她的臉:「是有些怕你多心,二來我不是故意不與你商議,只是光聽我說也不成,你見識了就成。」


  季海棠「嗯」了一聲,算是諒解了他,伸手摸著肚子說:「我願意替你生孩子,總是相信你才願意替你生孩子的。」


  她著實會哄人,謝靖一聲坎坷,縱然冷心冷肺,到底是喜歡了她,又聽她這話真心實意,心頭怎麼不感動,當下摟她在懷裡,低聲說:「那就多生幾個好了。」


  季海棠在他懷裡低低「嗯」了一聲。


  卻說次日鋪子就弄了下來,季海棠領著婢女去鋪子看了看,鋪子安在西市裡面一個成衣鋪子密集之處,倒也算是塊風水寶地。


  季海棠召集了那幾位綉娘,將他們安置了進去,鋪子開張她也未曾去,只是讓人代為處置罷了。


  卻說沈氏聽了這個消息,氣得砸了茶盞,指著門外罵道:「我去討個鋪子就推三阻四,人家討個鋪子,說給就給!」


  蓮兒上前來扶著她消氣,細細柔柔的聲音勸道:「您別生這個氣。」


  沈氏坐在榻上想了半日,這才去找了張氏,張氏聽罷此事,也是大為光火,罵道:「三房那頭帶他們倒像是親生兒子!」


  婆媳二人坐了一會兒,商議了好一會兒,到了下午找了幾個女人帶著去了捧月院。


  彼時季海棠正在教謝芸娘畫畫兒,瞧見張氏來了,連忙端茶上水的在一邊兒伺候著。


  張氏端著一張笑臉,指著下首站著的兩個衣著光鮮的女人說:「你如今有了身孕,是不能再伺候守固了,為娘的替你們找了兩個聽話的。」


  季海棠聽了這話真心是笑不出來,她才懷上就有人惦記著塞女人過來了,乾乾立在那兒一會兒才說:「這……先留著吧。」


  張氏看她這樣乖巧,當然以為她被拿捏住了,吃了半盞茶就回去了。


  張氏前腳走,季海棠後腳就兩個婢女在外面掃院子,兩個婢女死也沒想到自己來做姨娘的反倒被罰去做下等丫頭,一個婢女就上來哭著求饒,季海棠哪裡管那些,讓人拖下去關了起來就是。


  卻說謝靖下午回來,才走到院子里就有個婢女撲在腳下哭喊:「阿郎,求您救救奴。」


  謝靖尚不知為何就見季海棠啃著塊糕點走了出來,他便也猜到和她有關係,難為她還這樣輕鬆神色,忍不住笑了一笑,又問跪在地上的婢女:「你是有什麼事兒?」


  婢女揚起清秀的臉蛋兒來,只見兩腮掛淚珠,更添了幾分可憐。


  「奴是夫人送給阿郎您的,那會兒六少夫人應下咱們跟著您,夫人才走,她便將咱們罰了掃院子。」


  這一通說,又是一通哭。


  謝靖沉了臉說:「既是夫人吩咐,那你就按夫人吩咐的辦,這屋中是夫人做主。」


  婢女何曾想到謝靖竟然這麼幫著季海棠說話,轉而又撲在地上哭了一陣子,季海棠看得滿意,但仍舊不想饒恕這個不懂事的婢女,就吩咐人將這婢女拖下去關起來。


  這事雖出,但夫妻二人卻並不把它當作一個事兒,進屋之後雙方皆不提起此事,權當是個笑話罷了。


  次日清晨,季海棠便命人將二人放了出來,兩個婢女趁著在外洒掃就偷偷跑回了張氏那裡,聲淚俱下地將季海棠的可恨說過一遍,張氏便領著兩個婢女氣沖沖地殺來。


  季海棠正在屋中休息,遇上了張氏殺來,依舊是好脾氣地笑眯眯地迎了上來。


  張氏過來便擺開季海棠來扶的手:「何嘗敢要你來扶!我不過是心疼守固,給他找兩個婢女,你就要管著守固,你去看看哪個達官貴人還沒有個三妻四妾的,你不是讓他被人笑話么?」


  季海棠立即抽著帕子擦眼淚,立在一旁抽抽搭搭地說:「海棠怎麼敢管他?守固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是他不喜這婢女,若他真是喜歡,我怎麼敢讓這些婢女去做洒掃丫鬟?」


  張氏看她變臉極快,呵呵冷笑一聲,指著她道:「你敢胡說!頂撞公婆,罪加一等!」


  季海棠也不是吃素的,哭著哭著就伏在榻上悶了過去,謝芸娘看見之後哇哇大哭,一家人連忙叫人來醫治。


  謝芸娘派人跑去老太太那兒說了這邊的事兒,老太太聽了怒從心起,立刻趕了過來,一來就瞧見季海棠正躺在帳子里伸了手出來看診,謝芸娘也立在床旁嚶嚶嚶哭著,張氏和沈氏坐在一旁守著。


  張大夫起身道:「沒有大礙,心緒不平所致,有身子的人總要靜養才好。」


  謝老太太點了點頭,派人送了張大夫出去,而後到了外面廳堂里,叫了張氏和沈氏去問話,謝芸娘看了眼娟兒,也偷偷跟在屁股後面,到老太太身旁去貼著。


  張氏和沈氏瞧便將送來的通房被罰做洒掃丫頭之事說了一遍,只道是季海棠善妒,仗著肚子里的孩子威脅謝靖,不許謝靖有其它女人。


  謝芸娘在一旁癟著嘴說:「我阿爹喜歡我母親的,很喜歡很喜歡嘛,母親對阿爹好,對我也好,我也喜歡我母親。」


  老太太聽謝芸娘這樣軟軟糯糯開口,可憐她得不行,伸手摸了摸她的臉:「你乖乖的,太奶奶先問話兒好不好?」


  謝芸娘乖乖兒點著頭,等老太太問話。


  老太太對張氏他們的心思早已知曉,但是若真是季海棠善妒,這事兒的確該罰,遂道:「你們既然這樣來說,就等守固回來親自問話。」


  季海棠再屋中聽得外面的聲音,慢慢吞吞摸著肚子,他們想送女人進來….沒門兒!

  她躺了一會兒才佯裝虛弱地爬了起來給謝老太太請安,謝老太太看她有了身孕又動了氣,心疼得緊,便讓她在榻上坐著好好休息。


  謝芸娘時不時就去黏著季海棠,還貼耳朵在季海棠的肚子上裝模作樣地和肚子里的小娃娃說話。


  謝老太太在一邊兒看著也滿是欣慰,心中多少是更偏向季海棠一些的。


  不過幾個時辰謝靖就回了捧月院,謝芸娘一下撲進謝靖的懷裡說:「母親差點兒生病了。」


  謝靖又見這一屋子的人,上前行了禮,便上去問季海棠:「你今日身子不舒服么?」


  季海棠垂著頭,有幾分委屈不敢吐露似的:「因著昨日婢女的事兒,母親來找我,我說你不喜歡,母親他們不信,我便哭了一場,不知是怎麼的,以前沒這麼愛哭的,許是有了孩子就變得矯情了些。」


  這番話真是足夠…心機!

  謝靖沉著臉,訓斥道:「我不愛那些女人,這是事實,你又有什麼可哭的?」說罷,轉臉又同幾位長輩說:「她方才有身孕,我是要照顧她,還請母親不必再擔憂我會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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