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mmmm

  周弘送來兩隻松鼠,湘君得了新鮮,第二日早早就爬了起來,讓惜月將側方里的小松鼠帶過來,戳了幾塊糕點在那裡逗著玩兒。


  子青進門服侍她洗漱,她轉了腦袋,拍了拍子青的手:「我想吃出雲坊的酥餅,你待會兒跑一趟。」


  子青連聲道好,這才給她洗了臉,放下盆子出門而去。


  湘君端了惜月遞來的粥,執匙飲粥,一面兒又轉著臉斗松鼠,好不快活。


  待一碗粥下肚,她又坐在松鼠前看了會兒書,李婆子就揭帘子進來:「主子。」


  湘君轉過頭去,李婆子手裡抱了個布包裹,近前來打開布包裹,露出一雙半舊不新的竹青絲履來。


  「她這鞋子可不對,都不穿的。」


  湘君卻皺了眉,這鞋子不過就是舊了些,子青這人有個特點,什麼都不貪圖,唯獨這鞋一定要穿得好,鞋子舊了,子青就穿得少,這麼多年來,她也習慣了,也沒察覺有什麼不對,故而望了眼惜月。


  惜月也有些沉眉:「李媽媽許是不知,她素來愛好鞋子,比咱們的也要貴重些,所以這鞋子舊了不穿又捨不得扔,就放在那兒也是常事,我平日里也不去碰呢。」


  李媽媽盯了盯手裡的絲履:「可不是捨得不捨得的話兒。」抬手將絲履拎在手裡打量,翻過來一看,鞋底兒上竟然只有外圍一圈針線:「哪有鞋底兒沒納好就縫上鞋面子的,這鞋底子是髒了些,可比鞋面子也新色多了。」


  湘君與惜月俱是一驚,湘君眼瞳一冷:「挑開!」


  惜月忙去盒子里找來挑針,將鞋底兒上的針線隔開,一扯開鞋底子,裡面就滑出兩張紙來。


  湘君手有些發顫,捻起最上面的那張紙打開來,得見「成約」二字,手指一顫,那紙張就滑落在地。


  惜月連忙俯身去撿,臉上也生出些凝重:「她這好本事,誰能料到她會把信藏在舊鞋的鞋底子里。」


  湘君凝默許久,這才吐出一口氣,又將另外一隻鞋遞給李婆子:「挑開。」


  李婆子挑開鞋遞了上來,道:「半舊不新的鞋,誰還會去看鞋底兒不成?」


  惜月也低低說了句:「是婢子大意了。」頗有幾分自責。


  湘君看惜月沮喪,伸手拍了怕惜月的手,也驚嘆子青這心思縝密,心頭迴環幾分,能做得這樣不露破綻,那她一定是早有了預謀,那子娟的死……她升起一股寒意。


  兩個挑開的鞋底兒,取出四份書信,她捏著那幾份書信:「她這膽子未免太大了!」思忖了幾分,這會兒逼問子青是否殺人,她定然不會承認,且這證據是書信,對她十分不利,不如……她將書信扔進火盆里,吩咐惜月去取了兩張佛經來,疊在鞋底子遞給李媽媽:「去給她縫上,放回去。」


  惜月和李婆子都有些鼓眼兒:「這.……」


  湘君則是笑了笑:「她這樣煞費苦心,我可不能辜負了她,我倒要看看她還有什麼花招!你們這些日子先將她看緊些就是了,若是出了什麼變故,只管來報我。」


  惜月與李婆子相視一眼,湘君這是要放長線釣大魚.……

  燈籠在風中有些蕩漾,子青端著一盒子酥餅一進帘子就叫喚:「都要二月了,怎麼還冷著?」


  湘君收回喂小松鼠的長匙,轉頭來喚她:「來烤會兒火,吃塊酥餅。」


  子青歡歡喜喜端著盒子過來跪坐在軟毯上伸手烤著火.……

  方過三日,宮中女官孟庭玉前來傳達聖意,讓她進宮去面見女帝,說是女帝看了她的酷吏策,有意考校她一番。


  周仕誠自然是歡喜不已,將湘君送上馬車,親自朝明宮裡送。


  鳳陽大道上已經不及上午那樣人聲鼎沸,這會兒只有幾方馬蹄和車輪聲在外響起,湘君心頭忐忑,揭開帘子朝外張望。


  簾外那身著圓領青衣,頭戴襆頭紗帽的清秀女官騎在馬上,神采絲毫不輸於男兒。湘君心頭升起一股艷羨之情,若是今日過了這個坎兒,她是不是以後也是這般威風模樣?


  「主子看痴了?」惜月推了推她。


  湘君一笑,又看見與女官相隔不遠的周仕誠,默默嘆了口氣。


  去皇宮這段路途似乎變得很短,沒過多久,就到了興安門,進入門中一路飛馳,經過一個巷子,到了一個一方聳立的宮殿之下。


  孟庭玉跳下馬將韁繩遞給來牽馬的小太監,又同從階梯上下來的小宦臣吩咐兩句,那宦臣便匆匆跑上了台階。


  「你先等一會兒。」孟成玉安撫一句后。


  片刻后,一個單人檐子便抬了來,停在湘君面前,湘君對孟庭玉的好心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擺手說「面見聖人,不敢造次。」


  孟庭玉倒笑了:「你這人牙尖嘴利誰都敢訓的,這會兒又怕造次了。」


  湘君有些報赧,原來她的名聲真的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上去吧,你腿腳不便,咱們也不好讓陛下久等。」


  湘君這才坐上檐子,被抬上了這幾百階台階。


  檐子停在大殿口,湘君仰頭看著殿門口掛的匾額,上書「翰林」二字,方才知道自己這是到了翰林院了。


  門口宦臣躬身領著三人入殿,一入殿中,唯見書架層層疊疊,上面布置滿書卷,殿的兩側似乎還有內殿,而殿中央站著個身著明黃的女人站在那處,周弘衣冠如朝臣規矩沉穩立在一側。


  孟成玉與周仕誠對著那明黃皆呼「陛下」,湘君一片暈暈乎乎連跪下去,附和呼「陛下」。


  女帝喚了句「無需多禮」,三人這才起身來,湘君這才敢看孟成芳,女帝和她想的很不同,她生得很……很柔美,不像是個五十來歲的女人,像是四十來歲,目光中透著清明和強勢。


  湘君又慌忙低下頭去,女帝走近幾步:「周湘君?益陽侯的女兒?」


  周仕誠答道:「正是小女。」


  孟成芳點了點頭:「朕記得益陽侯府的周姓是太宗賜的?」


  「是,臣的祖父輔佐太宗得了些功勞,得太宗憐惜,賜了周姓」


  他們益陽侯府算來是和周家沒有血脈之親,原是益陽侯的祖上輔佐太宗奪帝位后又盡心儘力幫助太宗收服朝野,深得太宗信賴,這才得太宗賜了周姓,自此邁入皇族行列,也曾顯貴一時,只是到了周仕誠這兒敗落了下去.……

  孟成芳又笑贊了句:「不愧是良臣之後。」


  周仕誠直呼「陛下謬讚」,孟成芳擺了擺手,又喚了句「周湘君」問道:「酷吏策是你寫的?」


  「正是。」


  孟成芳抬手取過女官奉來的絹帛,打開又看一眼:「可曾改動過?」


  湘君立即想起周弘的囑咐,微微瞧了周弘一眼,周弘微微點了點頭,她心下肯定,不緊不慢答道:「有。」


  「清河王幫你改的?改的何處?」孟成芳輕輕瞧了周弘一眼,周弘只無聲笑了笑,並不前去回答。


  「這卷上原本有一節,是寫逼供刑罰的,清河王帶臣女去了刑部大牢,觀逼供之刑,而後臣女去掉逼供刑罰一節。」湘君將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如同周弘囑咐的那般,一點兒私藏也沒有。


  孟成芳又問:「為何非要去掉那一節?」


  「藏拙。」


  這話是直白得很,既是藏拙了,在這處卻又是交代了自己有「拙」,周仕誠看了湘君一眼,想死的心都有了,不明白她這是鬧哪門子笑話。


  孟成芳卻哈哈笑起來,像是對她這回答頗為滿意:「好個藏拙!……我瞧你倒是精明得很!」


  湘君也跟著翹唇笑著,孟成芳高興自然是有道理的,她藏的是「不懂裝懂,關公面前耍大刀」的「拙」,而此刻精明的卻是對帝王的「坦誠」,事情雖小,但足以讓孟成芳更看好她。


  孟成芳又一一問過她看什麼書,會些什麼,她一一答出,孟成芳道:「你雖寫酷吏策,但朕仍要考校你一番。」身側女官便吩咐人下去準備。


  片刻后,一張書桌抬來擺放在她面前,筆墨紙硯也隨即上齊,她隨吩咐坐下,周仕誠和孟庭玉退去兩旁立著。


  孟成芳道:「我看你卷中文采斐然,為人又甚是聰慧,就考校你以剪綵花作詩可能?」


  湘君對這詩詞上也有幾分天賦,今日略有些緊張,故而心思更加靈活,孟成芳一考校,她就文思泉湧,提筆而寫:密葉由裁吐,繁花逐剪舒。攀條雖不謬,摘蕊詎智虛。春至始來發,秋還未肯凋。借問桃將李,相亂欲何如?

  這方成詩極快,孟成芳將詩拿起放在眼前,幾番瞧來,問道:「你這尾聯『借問桃將李,相亂欲何如?』是何意?」


  詩詞一念出,孟庭玉臉色一變,連同周仕誠也面無人色,這意思分明是詢問女帝篡權之後已經執掌天下,還能做到什麼地步。周弘燁皺了皺眉,撫上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湘君一凝,這句詩本也是她即興而來,卻不知惹了這禍,但瞧孟成芳那清明朗朗的神色,與其哀求惹其不快,不如膽子放大些,於是面上多了一分從容:「詩無全解,不同人看自然就有不同的含意人,若問臣女,不過是一分不知天高地厚的好奇與景仰。」


  周仕誠倒抽一口涼氣,這丫頭真是膽大包天,不知認罪還同女帝這般狂妄言語,雙膝朝孟成芳一跪:「萬望陛下饒恕她年少不知事。」


  孟成芳則忽然哈哈大笑:「她有何不知事?這性子朕倒是喜愛!」說罷,將絹帛朝周弘手裡一塞:「七郎這人選得妙!」


  周弘將絹帛展開后看了一遍,也笑起來:「這文采兒臣可沒考校過。」


  孟成芳旋即吩咐道:「你既文采卓然,又通法典,因你腿傷,暫歇家中靜養,待傷好之後,領職舍人!」


  舍人,正五品,她可不是一步登了天了么?這一封,湘君與周仕誠皆喜不自勝,連番謝恩。


  女帝又說了幾句面上的話,才命人將他們送出宮去……

  殿外檐子等著她,她登上檐子,在高高的台階上被人抬著平穩而下,天上是一如既往的冬日慘淡凝雲,她看著天上那片凝雲.……她終於走出了第一步.……垂眼看了眼隨檐子而下的周仕誠,她倒不用再懼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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