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次日有些綿綿秋雨,吳先生因著患了咳嗽,在前些日子就告了假,季海棠想起老太太每逢綿雨時節身子骨不舒服,就命趙嬤嬤搬了那副沒綉完的金佛去老太太那裡綉,留了清音和如畫在屋中守著,反給了他們空隙,連出去的借口也不必想了。


  清音怕趙嬤嬤折返回來,就留在了海棠院,讓如畫前去橫月院辦此事,如畫平日里就會琢磨,到了這時候更不想自己去跑這個腿,就拖著清音的手臂說:「好姐姐,不如你去,你知道二娘子身邊那婢子是夫人身邊的人,我怕去了讓她看出來。」


  清音冷著臉推了如畫額頭一掌:「你裝什麼膽小,可是信不過我?」


  如畫看清音有些不悅,是真怕這唯一肯護著她的大蠢貨和她鬧翻,連忙擺手哄道:「哪裡有,我信你!」


  清音這才展顏嗤嗤一笑,去屋中取了個漆盒出來塞給如畫:「按咱們昨兒說的,你去使了那婆子來拿金綉線,我將她在這兒留一會兒,你在那頭快快與二娘子商議好此事。」


  如畫笑嘻嘻點了點頭,提著漆盒出門,清音朝那背影看過幾眼,眼中閃過幾分譏諷便退到一旁去綉帕子。


  如畫一路到了橫月院,將季映蘭嚇了一跳,季映蘭怕她露餡,起身說了句提醒的話:「大姐姐使你來做什麼?」


  如畫將漆盒遞給季映蘭道:「這是大娘子的一條海棠花綉裙,奴拿去燈火下看,不小心灼了個點兒,怕大娘子看見了責罰起來,就來求綉工極好的二娘子給補補。」


  季映蘭身旁的張麽麽先季映蘭一步奪了那漆盒裡打開,唯見盒中的那條銀泥兒花裙十分精美,群上是一株若長的海棠花,瞧來真是栩栩如生,不得不暗嘆這真是條好裙子!伸手細細捋了捋還真在花腳下有個小洞兒,若不細看也不起眼兒,只是若真讓人看見.……豈不丟臉?


  張麽麽嘆道:「真是可惜!」又瞧了如畫一眼:「這樣好看的裙子怎麼能有瑕疵呢!」


  嘴裡就差一句「活該你著急!!」


  小婢女香草也跟著嘖嘖感嘆「可惜」。


  季映蘭也順勢說:「你這丫頭怎麼這樣不小心,該罰!」說了,又捋著那裙子細細看,說道:「你若是不怕弄壞了,我幫你綉了,瞞了過去也算是功德一件。」說著,令張媽媽過去取針線來。


  張麽麽詫異地望了季映蘭一眼,實在不明白季映蘭怎麼忽然成了個好心人了?

  她嘴上也不能多問這種事情,轉身去寢居取針線出來。


  如畫也在漆盒裡翻找,找來找去發了急,哎呀一聲說:「這金絲線我怎麼就沒帶呢,這點子口子是要用金絲線呢,我回去取,」


  季映蘭「啊?」一聲,看見如畫使眼色,連說道:「你要是回去拿綉線,給個什麼由頭?讓人問出來,你這就白來找我幫忙。」轉頭對端著針線出來的張麽麽道:「麽麽,你比香草穩重聰慧,你去大姐姐那兒去弄些金綉線來可好?」想了片刻又說:「別鬧出什麼亂子來,若是大姐姐問,你只管說是我借,別讓這丫頭漏了餡兒,也免得她回去吃苦。」


  張麽麽實在是覺得季映蘭今兒好心得怪異,但當著如畫的面也不能給娘子難堪,領了命趕去海棠院借一些金綉線來。


  待張麽麽一走,季映蘭便使了香草到門外去守著,自己與如畫坐在了一處,二人眼珠兒俱是盯著門外低聲說話。


  如畫說:「眼下就有個好時機懲治了季海棠。」


  季映蘭有些懷疑望了海棠一眼:「什麼好時機?」


  如畫得意笑道:「明兒季海棠要沐浴,若是咱們能引個男眷進去,這她是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


  季映蘭眼皮一跳,這引男眷去海棠院可就真的是膽大包天了!


  她抿了一下唇,有些猶豫:「怎麼能引了進去,還不得在進院子就讓人給攔下?」


  如畫道:「咱們婢女是使不了守內院的幾個門仆,可你是娘子,你使得了他們,只要支開了他們,放那男人進門,海棠院里的婢女,我給打發了就是。」


  季映蘭依舊是不依:「那趙老婆子呢?我真的若是使了門仆離開,這查下了,豈不是要讓我擔著罪?」


  如畫道:「您這婆子和趙老婆子好,不如打賞她些錢,讓她去找趙老婆子敘敘舊,這點子她還是會通融的,咱們一箭雙鵰,那門仆的事情,您怕什麼,只管說是守門的時候被人敲暈了,其它一概不知,只是勞煩您受些皮肉苦。」


  季映蘭默默垂著頭,既不應也不反駁。


  如畫著急上火,急忙出口道:「您是忘了阿月還被關著么?」


  鄭月是季映蘭的軟肋,她沒法子置鄭月不顧,但也不想衝動,便道:「今夜我與阿月商議再說?」


  如畫加力勸說:「您這不是找折騰么?這時機可不是次次都有,您可別彆扭了!和況您……」


  「別說了,我心意已定!」季映蘭一口截斷如畫。


  如畫再不敢伸舌頭,在那裡默了一會兒才說:「那咱們怎麼得您的信兒。」


  季映蘭想了一會兒便說:「我若使了張老婆子來找趙老婆子,就是信兒傳來了。」


  如畫說:「季海棠頗會保養,愛借晌午正陽之氣入浴,您若真有這打算可要早些,免得咱們來不及使人出去。」


  季映蘭點頭道:「這個你儘管放心。」


  二人將此事論過,正遇上張麽麽回來,香草在外面大聲招呼張嬤嬤,屋中二人便立刻閉口不言。


  張麽麽將一卷金線遞給季映蘭,嘴裡抱怨道:「這大娘子身畔的清音真是塊硬骨頭,抓著奴問了半晌這線是拿來綉什麼的……纏了奴許久!」


  如畫與季映蘭不約而同相視一笑,又各自移開眼去,以防讓張麽麽看出貓膩來。


  老太太見到季海棠真為她繡的那金佛,心中是越發愛憐季海棠,要拉季海棠窩在塌上吃酥餅,季海棠不答應,老太太就說:「沒想到你還真綉了這個,只這樣大一幅金佛,也不是你一日能綉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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