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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我是一隻死鳥(1)

  陳又的心情不好。


  為什麼呢,因為他的記憶又出現問題了。


  操!

  陳又就感覺自己的記憶是一條長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河裡攪||動,現在河水劇烈翻滾,河底的淤泥全部被颳起,往上掀,魚蝦蟹也遭殃,死於非命。


  整條河的河水混濁不堪。


  陳又的頭好疼,他用黃色的爪子去夠,只能夠到脖子,真特么的絕望,想哭。


  「444,你能不能別這樣了?你這麼玩,我真的很討厭!」


  系統在訓斥別的宿主,突然就有鍋碗瓢盆朝它砸過來。


  「這事跟我沒關係。」


  陳又呵呵,「還不承認。」


  系統說,「信不信由你。」


  陳又的小眼珠子轉轉,覺得系統的態度有點兒怪,難道是他誤會了?

  可是他的記憶的確混亂了,那些個世界都不清晰,勉強能記住,隨時都會忘掉。


  就跟一個線已經出現裂縫,很快就要斷開的風箏。


  「那你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系統說,「當初給你報名參加記憶數據清零的功能體驗,你是被一鍵清零了,上個世界最後,你製造了一個小bug,數據復原。」


  「現在上頭還在緊急的開會,要針對這個情況搞出相應的解決方案。」


  「所以你的異常不是我們弄的。」


  「……」


  陳又哼哼,「你別跟我說,是我自己的原因。」


  系統說,「不然呢?」


  陳又說,「逗我。」


  系統說,「你在其中一個世界將靈魂剝離身體,在外面滯留太長時間,我跟你說過,你的精神方面會有一些影響。」


  陳又說,「我記得,你說的是等我回到現實世界。」


  「而且精神方面有問題,跟記憶有什麼關係?」


  系統說,「智障。」


  陳又,「……」


  所以說,他還沒回去,就開始往精神病的路上出發了?

  腦子裡隱約出現一句粗口,陳又一驚,卧槽,系統還會罵髒話?他氣沖沖的,「你是不是問候我媽了?」


  系統說,「不是你媽,是另一個宿主他媽,就這樣,我忙。」


  陳又把它叫住,「那我怎麼辦?你不能不管我啊。」


  「目標呢,還是閻書嗎?」


  系統又罵髒話,很兇,到陳又這兒時正常多了,「我真的在忙,只能長話短說了。」


  陳又的鳥嘴抽抽,「你說。」


  系統說,「禱告吧。」


  陳又說,「再見!」


  他趴下來躺倒,拿左邊的鳥爪子搭在右邊那個上面,作沉思狀。


  暫時相信系統好了。


  這個世界的任務目標應該是閻書吧,他說好要跟自己同行的。


  如果敢騙他,這事沒玩。


  陳又本能的拿鳥嘴的上啄跟下啄一碰,控制不住的去啄鳥籠。


  可怕,我是一隻鳥了,還不是小小鳥,是大大鳥。


  雖然沒到稱上面去稱,但是以他鳥眼的觀察,起碼可以跟一隻老母雞不相上下。


  陳又抬起一隻鳥爪子,讓鳥屁||股不那麼捂著,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接收這副鳥身的記憶,一大團,說起來這是一隻有故事的鳥。


  在大黑鳥還不大的時候,就遭遇到了鳥販子,被輾轉賣到一戶人家。


  那戶人家有個小男孩,皮著呢,就愛揪它額頭的一撮白色鳥毛,每天放學回家第一件事是放下書包,第二件事就是揪大黑鳥的毛。


  一隻關在籠子里的鳥怎麼跟人斗呢,那隻能被虐啊。


  在小男孩孜孜不倦的努力之下,大黑鳥的額頭很快就禿了,男主人一看,哎喲卧槽,怎麼變這麼丑了,看著影響心情,賣掉再買一隻吧。


  於是大黑鳥就換到了第二戶人家,沒有小孩。


  大黑鳥的額頭不遭難了,換成耳朵。


  有男主人在家,女主人是個賢妻良母,說話輕聲細語的,把家裡打理的妥妥貼貼,出門在外,絕對以男主人為天,讓男主人倍有面子,她非常好,挑不出一丁點毛病。


  夫妻二人恩愛的不行。


  一旦男主人加班,女主人就會把一身保守的衣服換掉,袒上夜店嗨。


  男主人是搞建築工程的,常出差,那不得了,女主人爭分奪秒的搞事情。


  她專門帶年輕的小回來,進門就抱一塊兒啃,那瘋狂的勁兒,活脫脫就是匹老馬。


  大黑鳥被掛在客廳,眼睛可以閉起來,耳朵沒法捂嚴實。


  一天兩天,大黑鳥開始懷疑鳥生,苦撐兩個多月就病了。


  不出意外的,它又被賣了,這次還被虐||待了一番,不給吃不給喝。


  大黑鳥誰啊,它不是輕易認命的鳥,最後它硬是從哪兒跌倒從哪兒爬起來,憑藉自己堅強的意志力活了下來,終於迎來人生的曙光。


  就是現在這戶人家。


  有好吃的,好喝的,沒有調皮搗蛋的小孩,沒有表裡不一的女主人,不會聽到奇奇怪怪的聲音,非常棒。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大黑鳥就是日子過的太||安逸,到了好吃懶惰的地步,身體胖成球,也不鍛煉,天天混吃等死,就掛啦。


  是猝死的。


  陳又知道大黑鳥跟自己一個死法,默默的嘆口氣,鳥兄,咱倆都是作死的,誰也不比誰好到哪兒去。


  他繼續搞定大黑鳥的記憶,抓抓鳥身,在心裡問系統,「老四,我是什麼鳥啊?」


  系統過了會兒才回復,忙的一逼,「大黑鳥。」


  陳又說,「品種呢?」


  系統說,「就是大黑鳥。」


  「……」陳又在籠子里轉圈,「名字呢?」


  系統說,「黑黑。」


  陳又把鳥眼往上一翻,「嘿嘿個鳥啊,我是問你,我的名字?」


  「誰跟你嘿了?」系統說,「我說的是大黑鳥的黑,疊音。」


  陳又絕望,取名字都這麼隨便,真心沒話說。


  門口那裡有聲音,是女主人從車站把在上大學的女兒接回來了。


  這家的父母把女兒捧手心裡養著,上大二了,還是一到周五放學就去接,周末下午再送到車站,務必要女兒電話報平安,一周五天,一天兩次。


  可怕啊。


  父母都堅決不允許女兒在學校宿舍住。


  那緊張的樣子,好像宿舍都是一群牛鬼蛇神似的。


  陳又從大黑鳥的記憶里出來,他一個外人不做評價,一個家庭有一個家庭的教育方式。


  這都是命。


  門鎖轉動聲后,是女主人的聲音,教訓著自己的女兒。


  「學校是什麼地方,是學習的地方,是聖地,現在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把那裡當成結交狐朋狗黨的場所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後面是年輕的聲音,清脆而充滿活力,此刻混雜著憤怒。


  「媽,你有完沒完啊?你一聲不響就去學校監視我,當著我同學的面兒讓我難堪,一路上說個不停,我被車裡的人嘲笑,到家了還說,你想要我怎麼著?」


  「我一沒在學校談戀愛,二沒讓成績下滑,我已經在按照你的說的做了,你為什麼就不能讓我在回家的時候心情好一點兒?」


  馬尾女孩從玄關走到客廳,鞋子都沒換,「你要是再這樣,我下學期就在學校住宿,不回來了。」


  啪,女主人把大門鑰匙往茶几上一丟,脖子上支著一張刻薄的臉。


  「你在跟誰說話呢?我是你媽,你這麼沒大沒小,是你老師教的,還是你跟哪個朋友學的?」


  陽台的鳥籠子晃了晃,陳又想聽戲來著,他一激動,鳥爪子就伸進小水缸裡面去了。


  好死不死的,這時候,陳又的鳥身失去平衡,一頭撞上籠門,眼前一閃一閃亮晶晶。


  卧槽,當鳥真特么艱難。


  陳又掙扎著爬起來,只有家庭劇能救他了。


  客廳的爭吵聲持續著,母女倆的嗓門都拔高了,突然就開始飆高音。


  女主人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我是你媽,我的出發點是為你好」「你現在不聽,將來有你後悔的時候」。


  馬尾女孩是拿同學比,說誰誰誰家裡從來不管她,誰誰誰初中就談朋友,還不是照樣能考上大學,跟她同班。


  總之每一句話都跟自己的親媽反著來,唱反調的功夫很牛逼。


  一看就是隱忍性,厚積薄發的技術杠杠的。


  不一會兒,母女倆就開始翻舊賬,把一些陳年往事拿出來說。


  看那架勢,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陳又抖抖羽翼,在籠子里飛起來,又落地,他有點擔心自己今晚沒有晚飯吃。


  客廳那兩位看起來好像要砸鍋。


  這場母女大戰,以馬尾女孩摔房門終止。


  女主人在客廳沙發上抹眼淚。


  這是馬尾女孩看不到的一面,陳又看到了。


  哎。


  都一樣,老媽也對他管東管西,理由就一個「為你好」,絕對是通用的。


  陳又透過陽台的玻璃窗往下看,夏天的傍晚,天還很亮,爺爺奶奶們帶著自家的孫子孫女在小區里玩耍。


  小孩的嘻笑打鬧聲此起彼伏。


  陳又湊著鳥頭,心情沉重,自己這個世界該不會只能待在屁大點的籠子里吧?


  那他哪有什麼機會看到任務目標啊?


  目標是這家的男主人?陳又正在胡思亂想,門又開了,這回是男主人。


  他用兩隻鳥眼看見了男主人的啤酒肚,和驚人的髮際線,矮矮胖胖的身子。


  不是。


  陳又可以肯定。


  到目前為止,目標的配件都很統一,臉俊美,長腿,腰部精瘦,寬肩,胸肌腹肌各種肌應有盡有。


  關於這一點,陳又是對系統心存感恩的,要是目標有一口大金牙,他真不知道要怎麼下的去嘴。


  電視劇是那麼演的,男主人是雙面膠,把媳婦跟媽粘到一塊兒,你離不開我,我離不開你。


  這方法用到媳婦跟女兒身上,也行。


  有男主人兩邊做做溝通,母女倆吃晚飯的時候就和好了。


  都是一家人嘛。


  陳又聞著飯菜香,他在籠子里撲動,快來看看啊,這裡還有一隻要餓死的大黑鳥呢!

  沒用。


  陳又撲累了,虛弱的扒著籠條,給我一口飯吃啊……


  馬尾女孩過來了,把鳥籠底下的托糞板弄出來,拿刷子刷刷晾著。


  陳又滿血復活,有吃的了!

  馬尾離開了會兒,拿著一條小蟲子過來,她的笑容璀璨,「黑黑,想不想吃啊?」


  陳又瞪著那小蟲子,他的胃裡一震翻滾,當即脖子一歪,爪子一蹬,倒在籠子里。


  「好想黑黑啊。」馬尾女孩把小蟲子丟到窗外,她對著籠子說,「黑黑,你去天堂了嗎?一定是吧。」


  陳又蹭地跳起來,不是吧,妹妹,我就在你眼前啊,你眼睛瞎掉啦?

  女主人的聲音傳來,「你爸不是說了嗎,明天出去買一隻回來,照著黑黑的樣子買。」


  馬尾女孩撇撇嘴,「就算是一模一樣,也不是黑黑。」


  她的神情難過,悲傷,「黑黑,我好想你啊……」


  陳又毛骨悚然。


  所以,我不但是一隻鳥,還是一隻死鳥?

  馬尾女孩摸著籠子,輕聲說,「你走了快一個月了,我感覺是在做夢?

  陳又打了個冷戰,妹妹,不止是你,我也那麼感覺。


  對,就是做夢呢,假的,都是假的!

  男主人剔牙的時候說了個事。


  馬尾女孩的反應很激烈,「姥姥家的小灰不是有籠子嗎?幹嘛要黑黑這個?」


  她的眼眶一紅,「黑黑都不在了,它的家也要給別人?」


  「爸,我不同意!」


  男主人說她不懂事,還說鳥都死了,陽台掛著個空籠子幹什麼?

  馬尾女孩說,「不是要再買一隻鳥養嗎,那這籠子就有用了啊。」


  男主人拍桌子,他就是不想一回來就看到一隻死鳥用過的籠子,慎得慌,「現在你姥姥要,給她就是了,再買鳥,籠子也會買一個新的。」


  「行了,這事就別說了,明天早上去姥姥家。」


  女主人也說話了,說一個籠子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馬尾女孩氣的把腳一跺,回房間去了。


  陳又靠著籠子一角瑟瑟發抖,「444,怎麼回事啊?他們都看不見我!」


  系統說,「你死了。」


  陳又低頭看鳥身,爪子是爪子,毛是毛,很正常啊,「……為什麼我一點都沒有感覺?」


  系統說,「我還是那句話。」


  陳又說,「你走!」


  他嚇的爪子不停顫抖,我了個大槽,這個世界沒法玩了。


  一整晚,陳又都在籠子里鬼哭狼嚎,天亮時奄奄一息。


  上午,死鳥陳被男主人放進後座,上了高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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