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防盜

  一片歡樂中,丁笑影的手機響了,她看看屏幕,附在向玖詩耳邊說了一聲,推開椅子出去。


  其餘幾人笑得開懷,沒人留意她。元博晗聽見動靜抬眼看她,見她兩手空空,就拿著個手機,以為她去洗手間,低下頭繼續挑魚刺。


  「喂,大姑,您今天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了?是有什麼事嗎?」丁笑影抱著手臂站在窗邊。


  電話那頭女人的哭聲哽咽,話音里還帶著哭腔,她心裡咯噔一聲。


  「影影,你爸爸去世了!」


  剎那間空氣變得稀薄,丁笑影艱難地擠出一句完整的話:「您……您說什麼?」


  ……


  丁笑影不記得後來她是怎麼回到包間,回過神時她已經身處機場,反射弧彷彿繞著地球跑了一圈,期間發生的所有她統統不記得。


  腦子裡回蕩著大姑刺耳的嗓音:影影,你爸爸去世了。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腳軟了一瞬。


  向玖詩攬著她的腰,憂心忡忡。


  方才丁笑影出去了半天沒回來,她正疑惑,元博晗突然站起身要出去,連忙托他順便找找丁笑影。


  沒過一會兒,就見他疾步回來,面色凝重,拎起丁笑影的手提包就要離開。


  幾個男人粗枝大葉沒看出不對,向玖詩不放心,隨便找了個借口跟出來,好不容易在停車場追上二人。


  那時候,丁笑影靠在元博晗的懷裡,手臂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失魂落魄,並且臉上布滿了淚痕,把她嚇壞了。


  溫和地拍了拍好友的背,向玖詩轉過頭和元博晗說:「我把電視台這邊的事情交接了會儘快趕過去,這兩天暫時麻煩你了。」


  廣播里在通知a市到s市的航班馬上就要起飛了。


  元博晗點點頭,從她手中接過丁笑影,一手搭上丁笑影的肩頭,另一隻手拿著兩人的登機牌和身份證,手腕上還掛著她的手提包。


  沒一會兒,滾燙的淚水浸濕了他正裝外套分叉處的白襯衣,胸口一片冰涼。


  元博晗抿抿嘴,手下緊了緊。


  反覆確認他的臉上沒有不甘願,向玖詩微微吁了口氣,如果元博晗不願意,事情還真有點棘手,她明天還有一檔節目要錄,實在走不開。否則,這麼大的事情,她說什麼也會陪著丁笑影一起面對。


  這一切丁笑影都是有感知的,但是她依然像鴕鳥一樣趴在淵博哈的懷裡。


  到現在她的腦子裡依然是懵的。


  怎麼……可能呢……


  兩人前幾天還打過電話,人怎麼會突然就沒了呢?

  熱淚湧出,丁笑影十指緊緊揪住男人的衣襟,手背青筋暴起,兩人身體間的間隙隱約可以看見她的唇瓣在顫抖。


  感受到這一點的元博晗眼裡閃了閃,左手環住她的腰,右手蓋上她的頭頂,完全把她擋在懷裡。


  兩人在飛機上坐定,元博晗讓她把頭靠在肩上,空姐經過的時候,他招手要了條毯子,請她幫忙給丁笑影系安全帶。


  丁笑影很黏他,動靜太大她會被牽動。


  空姐最先被他的容貌氣度吸引,反應過來后詫異地看了丁笑影一眼。可惜沒看見正臉,系好安全帶之後羨慕的瞥了她一眼。


  淚水浸透了元博晗的肩頭,在空氣中久了透出沁人的涼意,丁笑影慢慢冷靜下來。幸虧下午拍完廣告片卸妝了沒再補上,她的臉還算乾淨,元博晗遞來一包紙巾。


  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擦拭眼淚,元博晗想起剛剛那一幕難忘的場景。


  她抱膝蹲在拐角的窗邊,腦袋埋在腿間。因為四肢無力蹲不穩,她歪倒在牆面上靠著,這讓一旁的服務生想去拉她又苦於無處下手。


  他快步跑過去按住她的肩頭,還沒用力便被她一手揮開。


  「怎麼了?」聽似不疾不徐的話里是掩不住的關心,他屈膝半蹲。


  丁笑影聽聞熟悉的聲音,抬起頭,朦朧的淚眼「砰」地一聲敲上他的心房。


  「我沒有爸爸了——」哭腔中滿是悲慟。


  「我沒有爸爸了沒有爸爸了,元博晗,我沒有爸爸了,再也沒有了……」她趴在他的胸前,嘴裡翻來覆去地重複這句話。


  原本克制地搭在她肩頭的手移到後背,抱得更緊。


  「要喝水嗎?」前方空姐在派發餐飲,元博晗輕聲問她。


  輕輕搖了搖頭,丁笑影捏緊紙團,一言不發。


  餐車經過他們這一排,空姐綿言細語地問:「元先生,請問您要喝點什麼?」


  「水。」


  雙手遞上一瓶水,空姐偏頭,嬌俏一笑:「丁小姐有想喝的嗎?」


  丁笑影剛要搖頭,元博晗的聲音插入:「牛奶。」


  他替她從空姐手中接過,塞到她的手上:「喝光,喝完了睡一會兒。」


  懶得和他多加分辯,丁笑影仰頭一口喝盡。把空杯放到小桌板上,她拉下遮光板,偏頭靠著機艙壁閉上眼。


  過去的一幕幕湧上心頭。


  她媽在她五歲那年冬天熬不住去世了,她一下子變成了沒媽的孩子。


  之前的五年,她爸忙於學業工作,大多時候都是媽媽陪伴她,也因此,她媽剛走的那一個月她沒日沒夜地哭,哭著喊著要媽媽,好不容易哭累了睡著了,半夜從噩夢中驚醒又繼續哭。她爸拿她沒辦法,一邊拍著她的背哄她睡覺,一邊嘆氣。


  家裡沒個女人,她爸考慮地不夠細緻,哭完之後眼淚風乾,沒幾天她的臉就裂了,她外婆不放心來看她,見著她皸裂的臉蛋劈頭蓋臉把她爸罵了一頓,說她爸沒本事不疼人,娟子活著的時候沒照顧好她,死了之後連她女兒也不上心……


  外婆走了之後,她見到她爸一個人坐在門口大槐樹下的石凳上,耷拉著頭很喪氣。她餓了,跑過去叫他,她爸撇過頭飛快的抹了一把臉,完了直起背回頭笑著望向她,眼裡亮晶晶,跟洗過似的。


  還有她七歲那年,他騎自行車接她回家,走到路口的突然把她的腳卷進鏈條里了。那天天氣陰沉沉的,在校門口,他笑呵呵地把她抱起放上後座:「影啊,今天想吃什麼?爸爸給你做。」


  「我要熗拌西蘭花木耳!」


  「好,那我們就去買你最愛的熗拌西蘭花木耳。」


  騎到半路,天上下起了小雨,那是夏天,暴雨來的很快。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誰也顧不上誰。


  她抱著他的腰,小腦袋不安分的轉動,突然看見了肩上挑著扁擔的大媽。


  「爸爸,木耳。」她高興地手舞足蹈,腳一下子鑽進了高速轉動的車輪里。


  她爸當時正吭哧吭哧蹬著自行車往家裡趕,車速很快,輪子受到了阻力也沒能立馬停下。


  凄厲的哭聲響起,他才如夢方醒。


  捏攏剎車,輪胎擦過水泥地留下清晰的黑印。


  他把她抱下來,鮮血染紅了雪白的公主襪,小皮鞋的扣帶被絞得破破爛爛,她揪著她爸的領口哇哇大哭,嘴裡一個勁兒喊著:「爸爸我疼爸爸我疼。」


  她爸心疼的眼睛都紅了,手足無措地看著自己女兒的血,抱著她慌慌張張地站起,大腦卻一片空白,原地轉圈不知該往哪兒去。


  低下頭,丁笑影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淚。


  好久以前的回憶突然變得清晰,一直都在的人突然不告而別。


  她還想著過兩天就回去看他呢。


  她的老爸,相依為命的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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