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銓選部閣(二)
「戶部尚書調和鼎鼐,天下所有的銀錢,都從戶部過,必然有些部院缺些銀子,有些部院花銀子花的多謝,可若是太過剛強,只怕是各部紛爭就會不斷,」額勒和布瞥了一眼閻敬銘,「岑毓英只怕做不好!」
還有一個願意額勒和布沒有說出來,那就是岑毓英雖然不算老,可也不年輕了,今年已經七十歲,七十歲擔任內閣大學士倒也還罷了,可戶部是最忙的部院,只怕岑毓英的身子吃不消,這話卻是不能當眾說出來,畢竟張之萬和郭嵩燾年紀可是比這岑毓英還大,貿然指出這點,只怕是他們兩個會刺心。
閻敬銘悄無聲息的哼了一下,顯然是很不以為然的,大傢伙沒有說話,可見岑毓英也不算什麼好的人選,皇帝建的無人說話,於是也就看了下去,第二個的名字是「張之洞」。
「張之洞?可是湖廣總督的張之洞?」
「是,」孫毓文說道,「張之洞歷任中樞地方,同治五年,大考二等。以後,曾任浙江鄉試副考官、湖北學政、四川鄉試副考官、四川學政職務,後來任漢陽知府,主持漢陽鐵廠,就此在湖北紮根,一步步的升到了湖廣總督。【零↑九△小↓說△網】在湖廣辦的洋務極好,中原諸省所用之鋼鐵,大多數由其興辦的漢陽鐵廠所出,此外鐵路也辦的不錯,一橫,從荊州到金陵,一縱,從南陽到衡州,湖廣之地,多水路多湖泊,能夠這樣建起來,很是不易。」
御前奏對的說話技巧十分的重要,在孫毓文的話裡頭,似乎這鐵路都是張之洞自己建的,可南陽在河南,江寧在江蘇,若是沒有沿途各省的協助,只怕鐵路也沒有可能建的這麼快,何況修建鐵路,鐵道部是有規劃的,有些鐵路是地方出資,可也不是地方出資就可以建,還需要鐵道部的調整規劃,但是在孫毓文說來,這些事兒,似乎都是地方上建的,全是張之洞的功勞,大傢伙也沒說什麼,不過也不是所有人對這個人選都沒有意見,閻敬銘第一個就是反對,「張之洞雖然擅於洋務,可他的洋務都是堆銀子堆出來的,在湖廣地方上,大傢伙都叫他做『錢屠』!」
「錢屠?」皇帝放下了摺子,「這有什麼說法?」
孫毓文的臉色不太好看,閻敬銘說道,「說這張之洞最喜歡殺的就是銀子,別的地方上倒也罷了,如今各部院都是上趕著比著看誰更會花錢,這原本也沒什麼,如今正是大建設的好時期,花了銀子出去,回報的收益是極大的,可這戶部尚書的位置,要緊的是把錢袋子看中了,不能讓地方,和各部院由著自己的性子亂花,若是太會花錢的人坐在這個位置上,只怕是沒幾年,原本幣制改革留下來的好底子,就要被折騰乾淨了。」
這話原本也沒錯,故此光緒皇帝聽著也是連連點頭,「閻中堂你這是老成謀國之言,不會有錯的。」
一般來說,軍機處和吏部會在一個職位上舉薦出三個人候選,讓皇帝挑,那麼前兩個人都有其不好的地方,接下去就要看這第三個人了,皇帝看著了第三個,見到名字,他的瞳孔不免微微一縮,「高心夔」?
「高心夔?」皇帝說了一遍。
一直沒說話的禮親王微微抬起頭,瞄了皇帝一眼,孫毓文連忙說道:「是,高心夔昔日就在中樞任職,後來外放地方,在越南之戰中統領五省兵馬糧草,居中調度,籌備銀錢,全無紕漏,之後任廣東巡撫,借著大戰平息再無兵戈的好時機,一舉將廣東省的出口翻了一番,現如今北上調任浙江巡撫,也是在浙江辦的不錯,特別是在浙江的銀行改革之事中,推動甚大,別的地方都有亂子,就只浙江,平平安安的沒有起什麼風波,浙江之地,中小錢莊甚多,高心夔將這些小錢莊都統一起來,命他們自己去辦,官府在裡頭監督,這樣的話又讓商人們自己有決斷之權,不虞憂慮官府有奪權之憂,且官府能夠監督到位,辦的極好。」
孫毓文絮絮叨叨的說了這麼一番話,大傢伙都明白,這個孫毓文心目之中,最為要緊,最為看重的就是這一位王愷運。
皇帝淡然看著禮親王,「禮王是什麼個意思。」
「是,這是軍機處的初步意見,」禮親王連忙說道,「漢尚書原本就是要在漢大臣裡頭選,又按照皇上的意思,總是要在六部九卿外頭選,把地方上的人選進來,再把人放出去,這才能夠流通——這三個人是軍機處的推薦不假,但凡事兒總是要請皇上做主的,若是皇上有其他的人選,自然也可以辦。」
禮親王到底是老狐狸,皇帝心裡冷哼一下,「高心夔倒是不錯,昔日就在肅順府中為幕,後來又跟著親爸爸當差辦事,參贊軍務,甚是不錯,親爸爸也是很讚揚此人的,後頭又主持中法之戰的後勤轉運糧草,功勞頗大,按照孫中堂的意思,在兩地任上也很是不錯,這些朕是知道的,」皇帝拿起了一杯清茶,喝了一口,「大傢伙都是什麼個意思,也說一說。」
果然,張之萬率先就跳出來反對,他倒也不完全是私心,當然,私心是有的,「高心夔其人,才幹雖然不錯,可資歷不夠,如今只是擔任過一任布政使,兩任巡撫,總督的位置沒有當過,各部院侍郎也未曾擔任,之前擔任廣東以及廣西巡撫布政使之職,乃是戰時從權之宜,何況他的出身,乃是同進士,這一點,皇上不得不察啊。」
「同進士?」閻敬銘微微冷笑,「張中堂,本朝以來,您怎麼還能在軍機處說這樣的話,同進士如何?嘉義郡王文正公,也只是舉人而已!他可是位列首輔,生封郡王,死謚文正!功勛彪著,名垂青史,怎麼,你還瞧不起一位同進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