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王城喋血(四)
建福帝死活如何,現在除了學妃一個人之外,沒有任何人會關心了,自古以來,就沒有廢帝可以有好下場的,按照現在建福帝的身體狀態,不用人動手,只怕也是活不了多少日,學妃癱坐在地上,喃喃自語,法軍統帥顯然不明白,東方的國王登基稱帝,是不能夠讓婦人在現在這樣無故坐著,所以也毫不在乎,壓著眾人朝著新君阮福昪行禮,宣布建福帝駕崩,秉持學妃皇太后的懿旨,登基為大南國皇帝,所以學妃現在還不能死,只是拉下去看管了起來,不許她外出走動,改年號為「同慶」取其普天同慶之意,這個年號在現在滿地狼藉,屍橫大殿的場景比較起來,實在是太過於諷刺了,阮文祥依舊是坐在地上被綁著一言不發,尊室說身死,他雖然不想死,但也絕不能夠就這樣屈服在法國人面前。他的想法很簡單,將來絕不能因為中國人的清算而死的難看,但學妃被拖下去之前,看向阮文祥,用了一個莫測的眼神,阮文祥回過神來,學妃的意思他明白了,「且慢!」他對著法軍統帥說道,「上國之意,大南無法抵抗,既然先帝已經駕崩,那麼新帝即位,自然不能過多殺戮!請將軍住手,再也不能繼續殺人了,我大南願意奉法國為主!」
新任的大南國皇帝同慶帝在受禮完畢也迅速的站了起來,走到了法軍統帥的面前,「首輔大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阮文祥如此一說,自然就再也沒人會抵抗了,不管如何,阮文祥在越南人的心目之中威信很高,統帥雖然是軍人,倒也要注意到後續的影響,他點點頭,「很好,阮大人是一個理智的人物,給阮大人鬆綁,把這些人都拉出去,」他吩咐士兵,把殿內尊室說等人的屍體都拉出去,只留下來了一個人,「接下去我們繼續處置沒有處置好的人,我知道越南都會以為中國就在越南的邊上,法國人不可能在這裡佔據先機,但是我要告訴你們,你們的想法大錯特錯!」他指著失去雙腿失去了手指失去了眼睛失去了鼻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李延勝,「這種間諜,也無法在法蘭西的背後弄什麼花招!我要在這裡殺死這個中國人,讓你們都看看,任何一個敢於對抗法蘭西的下場!」
很顯然,法軍統帥把這個誤打誤撞抓到的中國商人認作了導致海防大敗的罪魁禍首,當然這只是一種推斷,但是的確也是猜中了事實。阮文祥還準備保全一下,「將軍閣下此人不過是一個商人,以前我見過幾次面,如果將軍沒有什麼實在的證據,他也受罰了,不如就此放過吧?畢竟新君登基,按例是要大赦天下的。」
李延勝掙扎的站了起來,雖然臉上血肉模糊,但是嘴角依舊是掛著淡然的笑容,「我雖然只是個商人,但也是中國人,任何對於中國人的行為都會認為是對付中國這個國家的行為!將軍閣下,你殺了我很簡單,但是將來你肯定要付出代價的!!」他用留著血淚的雙眼掃視著殿內一干越南大臣,雖然他的眼睛已經瞎了,但是任何一個人都不敢直視他那放佛有真實存在的視線的眼睛,「而你們也是一樣,任何一個背棄中國的人,也都會付出代價的。」
幾句話一說,大家心知肚明,這絕不是一個商人該講的話,但是他的話的確也說進了每個人的心裡,法軍統帥見到了大家臉色不一的表情,這下子是真的惱火起來了,就不應該讓這個人說話來擾亂目前這些人的心思,於是他決定了,「為什麼你們東方人的廢話這麼多,」他冷然說道,「反正你馬上就要去見撒旦了,來人,」他已經改變了主意,「把他吊起來,就吊在這裡,」他往上指了指金碧輝煌的乾成殿藻井,「讓這個城市所有懷有異心的人瞧一瞧,任何敢於反抗我們法蘭西的人,是什麼一個下場!」
越南君臣大嘩,新上任的國君同慶帝臉上那笑容越發的尷尬起來,簡直是比哭還難看,要在皇帝的寢宮吊死人,原本已經投靠法國人的同慶帝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有那麼一點點後悔自己投錯了對象,士兵們很快的拿了一根麻繩進來,就在樑上掛了起來,親法派官員從內宮之中檢索出來了嘉慶皇帝賜給越南國的金印,上面是一隻小小的豹子,下面刻著「欽賜越南國主之寶」八個字,這是中國和越南宗藩關係的連結所在,殿內點著巨大的火盆,法軍統帥看了看,不屑一顧的把印璽丟在了火盆里,火星四濺,飛到了越南大臣之中,濺到了阮文祥的官服下擺,他揮了揮袖子,把火星撲滅,沒有說什麼,只是不動聲色的看著法國人在為非作歹。李延勝被拉著走過了血跡斑斑的地面,拉上了那個麻繩上的套子,他絲毫不掙扎,臉上帶著恬淡的笑容,信步閑庭,把頭伸入套子,兩邊的法軍一用力,李延勝就騰空而已,掛在了乾成殿裡面。
阮文祥背對著李延勝,朝著御榻方向跪了下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在跪拜新君,大約只有他心裡知道,或許也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知道,在座的人都知道,阮文祥,是跪下來給這個中國「商人」送行的。
李延勝被拉到了半空之中,他似乎沒有感覺到任何痛苦,生死對於他來說,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區別,在親手殺了鄂格之後,他的整個人似乎就已經失去了鬥志和奮鬥的源泉,當然,那是任務,但是任務卻讓自己如此的難受,每一次午夜夢回都不得不大汗淋漓的驚醒,他的脖子發出了格格的聲響,但是嘴角還是露出了一抹笑意。生與死,他早就看開了,自從進入到宣禮處的那一天起,他就明白,自己的命運不再由自己掌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