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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改弦更張(三)

  醇親王閉上了眼,伏在地上默不作聲,惇親王看著恭親王有些不忍,等到太后訓斥完畢,轉過頭朝著恭親王罵道:「糊塗東西,我瞧著你今日喝了點酒,就在御前撒野了!」他朝著慈禧太后磕了一個頭,「請太后發落恭親王御前不恭之罪!」


  誰說惇親王傻,這話說的十分睿智,想要把太后的話語轉過來,處置恭親王御前失儀之罪,總比全盤否定軍機處所有大臣要來的鬆快許多,群臣凝神靜氣,就聽著慈禧太后說什麼,慈禧太后搖搖頭,「這不是御前失儀的事情,若是僅僅御前失儀,我大可一笑了之,可如今這北寧大敗,就是因為兩省巡撫聽恭親王之命行事,敗壞國事!」她厭惡的看著恭親王,「五爺,這事兒和你沒關係,你別攙和。」


  惇親王無聲無息的嘆了一口氣,也只好伏在地上不說話了,慈禧太后一挑眉,「王愷運,軍機處的大臣都要處分,」她掃視了眾人,隨即看著依然站在殿中的恭親王,兩個人四目相對,過了許久,慈禧太后才繼續說道,「現在,寫旨意來看,開出恭親王一切差事,議政王的位置,親王雙俸一概免除!」


  先是恭親王無禮犯上,再是軍機大臣們做實了和恭親王一黨,寶廷的摺子說對了,最後再加上北寧大敗,聽慈禧太后的口氣,北寧之事和恭親王脫不了干係!須臾之間,王愷運揮筆寫就旨意,即刻宣讀:「諭在廷王大臣等同看:朕奉皇太后懿旨,本月初三日據寶廷奏:恭親王辦事,徇情、貪墨、驕盈、攬權,多招物議,種種情形等弊。似此重情,何以能辦公事?查辦雖無實據,事出有因,究屬曖昧之事,難以懸揣。恭親王從議政以來,妄自尊大,諸多狂傲,倚仗爵高權重,目無君上;看朕沖齡,諸多挾制,往往暗使離間,不可細問。每日召見,趾高氣揚;言語之間,許多取巧,滿口亂談胡道,北寧大敗,兩撫聽恭親王之命行事,乃有此咎。似此情形,以後何以能辦國事?若不即早宣示,朕歸政之時,何以能用人行政?似此種種重大情形,姑免深究,方知朕寬大之恩。恭親王著毋庸在軍機處議政,革去一切差使,革去議政王之位,不準干預公事,方是朕保全之至意,特諭。」


  聽完了整個旨意,恭親王微微一鞠躬,轉身離開,倨傲如此,就連寶鋆也無法再開口說請太后寬恕的話來了,慈禧太后看著殿外大雪之中漸行漸遠的恭親王,慢慢合上了眼睛,「北寧大敗,奇恥大辱,朝中袞袞諸公,難逃其咎!軍機處的大臣們,必須要有人為這件事負責,」她掃視所有跪在跟前的人,「現在,軍機大臣全部退下,御前大臣留下來商議軍機大臣們的處分!」


  寶鋆原本紅光滿臉的氣色,不過是片刻之間就猶如死灰一片,他被景廉拉起來,走出了養心殿,已經走出了養心門,他的雙腿還是忍不住瑟瑟發抖,「這是怎麼了?」寶鋆喃喃自語,「不過是一會子的功夫,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兒?北寧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這個時候也顧不得是不是自己人了,李鴻藻走了過來,皇太后雖然說要嚴懲,但是他心裡也不是特別著急,只是十分急切的想要知道北寧之戰到底是如何了,「北寧那邊到底如何?」


  景廉是工部尚書,電報的事情他清楚,他不免苦笑一番,「滇、桂兩撫發了電報給王爺,說明北圻戰事行動。」


  「胡鬧!」李鴻藻拂袖離去,「恭親王正當其刑!」他轉身離開了,翁同龢搖搖頭,他不似李鴻藻這樣樂觀,這個時候,無暇去追究為什麼寶廷會突然發瘋,把軍機處所有大臣盡數彈劾,最緊要的是要攔住慈禧太后,不能讓她殃及池魚!翁同龢趕上了李鴻藻,「硯翁,咱們該怎麼辦?萬一這太后遷怒咱們?剛才在御前的口氣兒,可實在有些不妙啊。」


  「不用擔心,寶廷那個摺子無非是恰逢其會,算不得什麼大罪狀,我們素日行事都是和恭親王不對路,太后不會看不到的,恭親王現在已經因為陽奉陰違被罷免了一切差事,太后要主戰,這就是咱們的機會,」李鴻藻激動的說道,「恭黨的人物好不了到哪裡去,接下去軍機處可就清凈了!」


  慈禧太後面對著幾個御前大臣,慢慢開口了,「軍機處的人一概懶散怠慢,陽奉陰違,朋黨為奸!我容不下他們,北寧大敗,全因敗在中樞,你們幾個御前的人商議一番,如何處置軍機處吧!」


  李鴻藻的如意算盤落空了,各懷心思的軍機大臣們在值房裡面,等到了最後的裁決,慈禧太后不過是輕如鵝毛的一張宣紙,就把所有人都打落了在地,「現值國家元氣未充,時艱猶巨,政虞叢脞,民未敉安,內外事務必須得人而理,而軍機處實為內外用人行政之樞紐。議政王奕訢等,始尚小心匡弼,繼則委蛇保榮,近年爵祿日崇,因循日甚,每於朝廷振作求治之意,謬執成見,不肯實力奉行,屢經言者論列,或目為壅蔽,或劾其委靡,或謂簠簋不飭,或謂昧於知人。」


  「恭親王奕訢,大學士戶部尚書寶鋆,入直最久,責備宜嚴,姑念一系多病,一系年老,茲特錄其前勞,全其末路,奕訢著加恩仍留世襲罔替親王,賞食親王全俸,開去一切差使,並撤去恩加雙俸,家居養疾;寶鋆著原品休致。大學士吏部尚書李鴻藻,內廷當差有年,只為囿於才識,遂致辦事竭蹶;工部尚書景廉,只能循分供職,經濟非其所長,均著開去一切差使,降二級調用。禮部尚書翁同龢甫值樞廷,適當多事,惟既別無建白,亦有應得之咎,著加恩革職留任,退出軍機處,仍在毓慶宮行走,以示區別。」


  恭親王獃獃的跪坐在福晉的靈前,對眾人的哭聲充耳不聞,載澄連滾帶爬的進了靈堂,大哭磕頭,磕頭磕出了血,殿外的雪花,和白色的紙花交織飛舞,似乎把這樣驚天動地的一次易樞大變都能夠輕易掩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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