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大南天子(三)
陳文定話的潛台詞,阮文祥知道是什麼意思,無非是就算中國要對越南什麼非分之想,也絕對沒有法國人吃相如此難看,也不會像法國人一樣存著亡國滅種的野心。
嗣德帝卻是搖搖頭,「法國遠在天邊,中國近在眼前,這兩個大國,我們還要算清楚別的帳,陳愛卿你是從中國回來的,知道中國的厲害,別的不說,就單單讓藩屬之國入中華科舉這一條,我大南國無數士子風聞而去,國內科舉為之一空,中國是仁義,不錯,但是他離著我們越南太近了,近的令人害怕,」嗣德帝轉過身,重新坐在了寶座之上,陰沉著臉說道,「中國人絕不會有這樣的好心,不僅僅是國朝,還有以前,黎朝的時候,都是一樣,他們肯定有什麼陰謀。」
陳文定不敢相信的看了阮文祥一眼,見到阮文祥面沉似水,「殿下!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法國之患就是近憂,天1朝最多只是遠慮,法國之患,迫在眉睫,若是再思前想後,前怕狼后怕虎,我大南國,永無自主獨立的時候,若是要送國土給法人,還不如送給天1朝!」
「大膽!」嗣德帝又尖聲喝道,「陳文定,你放肆!」
殿外的陰雨慢慢的消散了,陽光復又照射了此地,殿內卻還是十分陰沉。
陳文定一言既出,突然知道了自己的失言,連忙跪下請罪,「請陛下恕罪,」阮文祥連忙打圓場,「文定只不過是一心為國,言語太過魯莽,請陛下恕他無心之言。」
嗣德帝擺擺手,「罷了,你起來吧,陳文定,」他有些意氣蕭索,「朕焉能不知道你的好意,只是這朝廷大事,不能都放在一個地方,寄託於某一人某一國的道理,法國人是無恥,但是朕起碼能保住北圻,順化府以南,都割讓給法國人也無所謂,」他原本挺直的背有些彎了,氣色也有些不好,「若是能緩上一緩,朕召集好國內勤王之師,再命一二大將訓練好精兵,卧薪嘗膽十年,必然能把法國人趕出大南,把所有的天主教徒盡數斬首!現在么,還是等著看吧。」
「陛下的意思是?」阮文祥追問道,「先等到中國那邊官方的消息來嗎?」
「是的,且看看中國到底是什麼個主意,」嗣德帝有些懶散,「法國人那邊還是繼續談著吧,將來若是能有機會,再反悔也不遲。」
陳文定還欲說什麼,卻被阮文祥攔住了,他拉住了陳文定的手,死命按住,「如此甚好,微臣這就下令西貢,讓他繼續談判,臣等告退。」
阮文祥轉過身子,退了出去,陳文定追上了阮文祥,「阮師,你怎麼會?就這樣退了出來,咱們應該再勸諫聖上啊!」
「有什麼可勸的,你還沒瞧出來?」阮文祥淡然開口,「皇上早就已經下定決心了,他被法國的軍艦嚇破了膽,一心就想著求和了,什麼外交關稅,他都可以不在乎,只要法國人沒有說叫他退位,他什麼事情都可以接受。」阮文祥冷笑連連,「我算是看透了咱們這位皇上的本性了,即位之初,還算是勵精圖治,現在么,就是一心念念怎麼保住自己的皇位了,他也不想想,」阮文祥的話語里沒有一點點的尊敬之意,「沒有了越南國,他還怎麼當這個大南皇帝?文定啊,你覺得我會不會做潘清簡?」
潘清簡是嗣德帝執政前期的大臣,名聲手段都很是不錯,法越戰爭后,潘清簡受命與法國談判,於1862年簽訂《壬戌和約》,1863年又出使法國,試圖收回被割占的南圻三省。回國後繼續負責法越交涉,並經略南圻,但是一直不能成功,最後在1867年法軍吞併南圻全境后自殺殉國。
史載締約之後「異論藉藉,以為事由全權大臣,非出於上意,良莠又相激,胥動浮言」,導致宗室阮福洪楫等人發動叛亂,企圖殺死潘清簡等主和派。南圻的義兵也高舉著「潘林賣國,朝廷棄民」八字的旗幟。
「潘清簡到底是聽了誰的意思才會簽訂《壬戌和約》的?」阮文祥冷漠的說道,「還不是乾成殿的皇上,『非特本朝罪人,千古罪人也!』潘清簡在法國人面前卑躬屈膝,要求歸還三省,如此中心為國,末了還把他拿出來讓人羞辱,最後逼迫他自盡身亡。文定,我是做不了潘清簡的,我可不想背上這樣的千古罵名,走,」阮文祥臉上的陰色一閃而過,「跟我去見一個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