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不如意者(一)
沈桂芬看了一眼恭親王,若無其事的說道:「母后皇太后倒是真信任王爺,居然敢派一個小太監來請王爺,沒想到王爺居然也去了。」
「可不是么,」寶鋆說道,「也就是王爺才有這樣的膽色,敢於青衣小帽親自潛伏在農舍之中,這才幫著太后又把圓明園打下來了,要我說,英宗皇帝沒親政之前,王爺在外朝,太后在裡頭,配合的那叫一個相得益彰啊,珠聯璧合啊,星月交輝啊,叔嫂同心為國,這誰都是瞧得見的。」
恭親王笑罵了一句,「你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給太后當差,是名正言順的事兒,不用你廢話。」
沈桂芬看了恭親王一眼,原本心裡的一些細微的想法煙消雲散,「是這個理兒,王爺,接下去,外頭的人,不用說,該抓的抓,該圈禁的圈禁,沒有咱們手軟的時候兒,只是這宮裡頭,東邊的那位,不知道母后皇太后怎麼處置呢?」
「怎麼處置?」恭親王搖搖頭,「論律是該死,但是到底也是太后的位份,英宗皇帝昔日都是養在她的膝下的,若是名典正刑,又是失了以孝治天下的道理,我瞧著母后皇太后也不知道如何處置,今日都沒發作穆揚阿,穆揚阿又是她的得力幹將,又是東邊的生父,這可不好辦了,」恭親王呲牙嘖嘖,「罷了,橫豎不是如今該操心的事兒,接下去該操心的就是吏部和兵部的事兒了,有許多的位置要空出來,如何安排,到底也是要議一議的。」
「接下去可是要新人新氣象了,」朱學勤諷刺的說道,「宗室怕是要空出許多,還有那些兵部任命的武官,配蘅公,」朱學勤對著寶鋆說道,「今年的丁銀俸祿,怕是少了許多,你這位財神爺又是要賺大發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嘛,那些總兵都統游擊什麼的,總會有人頂上來的,不過老弟你倒是說對了,」寶鋆眉開眼笑,「宗室少了不少人咯,王爺,要我說,不如就按照謀逆的標準,九族都扯進去罷了,自然自然不是說殺人,只是若是遷出八旗,廢了宗室和旗人的身份,這倒是不難吧?」
這也是解決財政困難的一個法子,恭親王點點頭,「且不急,看後續如何吧。咱們只要督著三法司審案子就是,別的事兒別忘了,」他吩咐寶鋆說了一些採辦洋務機器的事情,沒一會,內奏事處的太監前來傳旨,「太后吩咐,柳州知府王愷運解去知府之職,進京再有大用。」
朱學勤等人連忙起來應下,恭親王坐在炕上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太監又傳旨,「令醇郡王提調神機營,護衛圓明園。」
神機營是純粹的火槍火炮部隊,之前圓明園之中為了保護太后等人,一概沒有火槍火炮在圓明園之中部署,這神機營自然也就從未進入圓明園,更是連圓明園的邊都不會駐紮,神機營之前一直在丰台大營由德國教官訓練,如今終於要拿出來試一試了,聽到諭旨,恭親王不免皺眉,神機營之設置,原本的意思是為了和十二鎮之中魚龍混雜的兵丁組成成分分開,純粹的組建一支毫無二心的隊伍,這由醇郡王統帥原本也是使得,只是這神機營建起來不是守門用的,是為了和西洋諸國的火槍隊一較長短的,用在守門上,未免是大材小用。
沈桂芬見到恭親王皺眉,笑道,「太后這些日子必然是嚇怕了,所以要先多些人守護才是,要我說,圓明園太大了,關防實在是難以嚴密,與其那麼多人在這裡守著,還不如王爺奏請迴鑾京中才是。」
「迴鑾么,」恭親王複述道,「京中是關防嚴密,但是景緻就不如這裡了,咱們面見議事也不如這裡頭方便,再者瑛貴妃臨盆在即,再有挪動怕也是不利,就先看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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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預備怎麼處置東邊的?」
「我不知道,」慈禧太后搖搖頭,「一了白了,直接殺了就是,但是你是知道我的,若是能不殺人,就不殺人,昔日肅順如此得罪我,我最後還是饒了他一命,只不過,我有些事兒,稀里糊塗的,實在是糊塗,還是要先問清楚吧。」
「娘娘請恕微臣直言,」高心夔聽到了肅順的名字,眉心微微一跳,若無其事得慢慢說道,「娘娘的心實在是太軟了,當然,微臣是知道的,並不是什麼婦人之仁,但是外頭人看來,只會覺得娘娘軟弱可欺,或者說,寧願承擔一定的風險做違法或者是叛亂的事,橫豎娘娘最後還是會網開一面的,如此長久以往,人人都會知道,違法亂紀的代價很小,就算是犯上作亂,也不過是貶斥而已,可犯上作亂,一旦成功,可就是潑天的富貴啊,這樣的代價,這麼多的成果,誰都容易滋生出不軌之心。」
「呂後為穩固朝政,殺了韓信,漢高祖死後,扶持幼帝,更是接連誅殺諸劉,武后也是大殺李氏諸王,上位者,絕非是一手仁善可以維持的,若是無殺伐之心,果斷之意,微臣可以斷言,日後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兒,只會越來越多。」
太后低著頭沉默不語,或許自己的性格,還是一如既往的**絲吧,「伯足你說的極是,我就是這樣好了傷疤忘了疼,同治年以來,不,可以說是我入宮以來,一直都是順風順水,從貴人、嬪、妃、貴妃、皇貴妃,一步步到了皇后,生下了英宗皇帝,又代替文宗皇帝批摺子,抵抗外敵,又順利拿下顧命八大臣,垂簾聽政,可以說,這半輩子都是順風順水的,順風順水造成我自大狂妄的性子,總是覺得自己可以控制一切,」太后托腮喃喃自語,「天下一切事我都可以掌控,什麼事兒都不用擔心,只要我發號施令,都可以有人做去,我只要等著看成果就是了,直到英宗皇帝的死,和這次的事兒,接二連三的告訴了我,我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