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大捷之後(七)
「什麼叫疑似俄羅斯軍艦?」李慈銘看著翁同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那裡還有疑似一說?」
「是懸挂著俄羅斯的國旗,到底是不是俄羅斯本國的,如今倒是也不知道了,」翁同龢說道,「已經擊沉了。」
「北邊戰事最怕的就是有海上之戰,說到底朝中袞袞諸公,最怕的還是寇從海上來,所幸中國遠離歐洲列強,北洋水師又是堪戰。如今北邊大勝,海上卻有了紛爭,接下去就要看誰讓步了,不管如何讓步,定局差不多已經定下了:朝中如今必然有一番攻城略地的大功在等著。」
「蒓客,難道不以為俄羅斯要在水師這頭報復嗎?」翁同龢十分擔心,「若是俄羅斯水師大舉而來,些許的勝利又要煙消雲散了。」
「俄羅斯人不可能為了北海區區之地而大動干戈,」李慈銘微微不耐煩,但是還是解釋道,「正如中樞,其實對著北海之戰要如此大動干戈,大約很多人還是不以為然的,只是皇帝一力主張,軍機處又伴食畫餐,自然能一力推行,可俄羅斯國內,倒也不是說他國皇帝無權,但是俄羅斯國中貴族勢力頗大,凡事講究無利不起早,若是為了這裡頭的蠅頭小利,而要大動干戈,實為不智,俄羅斯人不是愣頭青。」李慈銘繼續說道,「我猜,大約又是西伯利亞總督自己的什麼武裝船隻吧,不然北洋水師怎麼說擊沉就擊沉了。」
「我原本以為蒓客精通詩書,如今一看,才知道蒓客大才,西洋諸國之事均如觀掌紋,不由不叫老夫欽佩啊。」
「老大人謬獎,學生也不過是鸚鵡學舌而已,」李慈銘笑道,「報紙上連片介紹西洋諸事,學生看的多,自然就會用了。如今借著北海大戰,朝野誰不知道北洋之地,知道北海之水,蘇武牧羊,徐達北伐的事兒?那裡頭的事兒,老百姓估計比俄羅斯人知道的還清楚了。」
「是啊,報紙之事,如今看來,抵得上一個翰林院,」翁同龢嘆道,「以前無論是誰都看走眼了。高伯足乾的好大事!」
「高伯足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呆了太久了,」李慈銘神秘得笑道,「老大人有此意乎?」
「有心無力也,」翁同龢說道,「高伯足是皇太后的人。」
皇太後撤簾歸政,可誰也不敢忽視於她,「是皇太后的人,但是也沒有什麼親信幾年之內沒有升遷的道理,」李慈銘笑道,「當個報紙的提調官有什麼前景?之前倒也是罷了,當著太后的北門學士,出謀劃策,但是太後撤簾歸政了,不能面見外臣,那這提調官也沒什麼意思了。王愷運在廣西為官當得風生水起,吏部幾年的考核都是卓異,只要還有為官之心的,必然是等的來不及了。」
「可太后當年掌握天下大權,都未見安排高伯足,」翁同龢說道,「可見,這其中必有什麼緣由,或者高伯足不肯,或是太后不願。」
「可既然是如此,老大人為何不試一試呢?」李慈銘笑道,「若是能移走高伯足,自然是最好,若是移不走,老大人保舉皇太后的人,皇上不會不高興的。」
「皇上?」翁同龢苦笑,「皇上自然是高興的。」
「是啊,皇上高興,自然就好辦事,」李慈銘看了看自己椅子邊的一疊報紙,隨意翻看了一番,「言論之喉舌,若是掌握在正人手中,必然是澄清玉宇之利器。」
「那蒓客你的意思?是如今就上摺子呢?還是等著大勝歸來再上?」
「學生以為如今趁著大傢伙的注意力在北邊,趕緊發動才好,」李慈銘放下了報紙,「看看風聲如何?先動起來總不會錯。」
翁同龢捻須笑道,「高伯足昔日號稱肅門六子,海內名客,可較之蒓客,實在是不配,若是將來若有進展,蒓客可有意此位置乎?」
「老大人說笑了,學生還只是舉人,未曾入仕,如何能擔此重任?」李慈銘笑道,「高伯足雖然一直沒挪窩,可品級已經有了五品,將來若是升遷,誰都明白這個位置的重要性,只怕是四品大員主管此事,都算的上是勉為其難,要學生的意思,排個侍郎或者是翰林院掌院士都盡可使得了。焉能輪得到學生呢?」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翁同龢安慰說道,「咸豐以來,國朝升遷為官者從未以論資排輩而主流,有軍功升任督撫乃是大學士軍機大臣者,有興辦洋務一躍成紅頂戴者,也有從包衣奴才升任大進軍封爵封伯的,就看高伯足,只不過是肅順餘孽,亦能有如此重權在手,可見時運之道,實在是令人驚訝。你乃是海內名望,只要中了進士,自然是無所不往之利,平步青雲只在反手之間。」
「借老大人吉言了,」李慈銘不置可否,「明年就是春闈了,論理,我倒也不該說這個,只是老大人為何不試一試,當一次主考官??」
「我倒是想,可惜啊,賈幀之後,再無清流人物為主考官了,就是從考官也輪不上。」翁同龢說道,他也十分的擔憂,「如此下去,清流必然要凋零啊。」
「老大人請放心,昔日老大人在勤政殿力陳要出兵北海,這事兒誰都瞧見了,皇上不會不看在眼裡放在心上,北海大捷,回來有功者必然要厚賞,老大人這時候求一個考官,有什麼不可能的?」
翁同龢哈哈一笑,他委實驚嘆,李慈銘果然是盛名之下,名不虛傳,他清楚的明白自己政斗水平尚可,道德文章自然是不用多說,只是這眼界還十分緊缺,皇帝到底是皇太后的親生兒子,他的許多心思,別說是自己,就連李鴻藻也不一定摸的著,所幸如今還有李慈銘,「蒓客這雙眼睛可真是毒辣啊。你說的有道理,皇上也喜歡說話坦白之人,老夫明說,他倒是有可能成全老夫,成全老夫,亦是成全蒓客你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