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風起北疆(五)
「你?」老提調官一時間語塞,邊上有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師夷長技以制夷,這是同文館設立的初衷,通其文,察其事,知己知彼,這是同文館學外文的用途,和人心如何有關係?朝廷的旨意,從來都是西學為體,中學為用,怎麼可能朝著洋人說話!」
邊上走出了一個穿著青色布袍的書生,淡然朝著激動的人群開口說話,聲音雖然不高,可在場的人均是聽得清清楚楚,「韓汝兵,你這話實在是太放肆了!」
韓汝兵看清了說話的人,瞳孔為之一縮,幾個提調官見到此人,連忙拱手行禮,「侍讀大人。」
被人稱之為侍讀大人的正是王慶琪,他朝著提調官們拱手回禮,「先生們多禮了。」他緩步走到場中,環視眾人,「朝廷之事,自然有朝中的重臣當差,皇上定奪,如何行止,你們毋庸多言。」
「可天下大事,匹夫有責。」
「人各有責,學外文的把外文學好,日後留洋或者是和洋人交涉,不至於吃了暗虧,學技術的,把技術學好,日後不用再朝著洋人重金購求,這才是我們同文館乃是京師大學堂,學洋務人的正道,這才是你們的責任!」王慶琪朝著眾人喝道,「而不是如今要圍著幾個手無寸鐵的外國老師要什麼理論的,若是有那個氣性,講武堂就在丰台大營,何不投筆從戎,和洋人們在戰場上較量去?這會子在這裡搞什麼嘴炮!」
幾個提調官,又紛紛呼喝,這才叫同文館的學生心不甘情不願的散去,只留下了韓汝兵一個人尷尬的站在地上,提調官們抹了抹額頭的汗,對著王慶琪感激的說道,「多虧侍讀大人了,不然今日之事難以收場。」
王慶琪又是進士,又是翰林,清流華貴,幾個提調官是極為佩服的,之前覺得王慶琪有些幸進,沒想到今日這樣快刀斬亂麻的處置風波,的確是有本事在身的,難怪皇帝也時常讓王慶琪來同文館看看,王慶琪擺擺手,「先生們謙虛了,」他走到了韓汝兵面前,凝視一番,「韓汝兵,你日後不許再進同文館了,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韓汝兵陰著臉,「我的事兒輪不到你來操心。」說完瞪了王慶琪一樣,拂袖離去。
幾個提調官圍了上來,「這個人日後不許他再進同文館。」
「那要不要通知京師大學堂那邊?」
王慶琪看著韓汝兵的背影,搖搖頭,「京師大學堂和咱們這裡不同,那裡出來的儘是這種人物,若是咱們告訴了他們,反而讓此子更有聲勢,不用說了。」王慶琪說道,「這幾日俄文課暫時別上了,把幾個教師都安置好,叫人保護著,不行就叫警察署的人過來,千萬不可出現天津教案的故事,我可不想當晁錯!」
「是。」
「朝廷到底是怎麼回事?」之前那個提調官還強自忍著,這時候沒了學生,自己的怒氣勃發了出來,「俄羅斯人都欺負到頭上來了,怎麼還忍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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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不能忍著了,必然要還擊。」皇太后拿著一個軟木鎚子,輕輕的敲打著自己的小腿,去了香山一趟,當日還不見得,這幾日卻突然酸痛了起來,這一日才找了一個鎚子出來,自己打著自己的腿,安茜上來準備接過鎚子,太后擺擺手,示意不用她來弄,「昔日叫左宗棠先按兵不動,倒是讓俄羅斯人以為咱們軟弱可欺了,越發得寸進尺了起來,俄羅斯人的脾氣,我是最清楚的,他們是欺軟怕硬,貪得無厭,從來不知道適可而止,浩罕國主時時上摺子哭訴要復國,皇帝也只是好言寬慰,從來不說什麼幫他復國的話,這事兒,原本就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罷了,浩罕國,自己不懂事,丟了也就丟了,沒什麼不打緊——只要俄羅斯人知道輕重,以夷播海為界,不要再來生事,就這樣算了也不打緊,他們南下要多少土地,都和我沒關係。可他們倒是好,永不知足,有了浩罕,還想著伊犁,嘿嘿,若是把新疆送給他,他估計還要蒙古青海之地,如今剛好有了借口,有了理由,不愁不能用強硬的手段對付了。」
對面站著的是德齡,德齡依舊是乾巴巴的樣子,「這土爾扈特部之人來的蹊蹺,這時候居然出現在了伊犁河……」德齡說了半句話,看了看太后的臉色,下半句話隨即不說了。
太后微微一笑,「他們在那裡,不算蹊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