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浩罕之亂(七)
「各位看官,今日我且不說八里橋,也不說兩門英烈,且說說如今西北的一樁新鮮事!各位爺,大傢伙知道西北有什麼新鮮事嗎?」祥福茶館裡頭,一個說書人擺開了龍門陣,說書的開頭,還吊了吊大家的胃口。
「是平阿古柏的事兒?這可不新鮮了!」
「那是什麼?什麼屯田的?這事兒咱們不感興趣,你若是說這個,且打住罷了!」一個茶客不耐煩的說道。
又有幾個人猜了什麼均是猜不中,大家紛紛來了興緻,要說書人快快說書,別賣關子了。說書人笑眯眯得團團拱手,「這說的西北的一件奇事,單單說一位書生,喚作張承志的,昔日在鄉間讀書有成,不大不小的中了一個秀才,正準備上京趕考的時候,那時候天妖星阿古柏在西北作亂,還拉上了白虎精,這下鬧得新疆雞犬不寧啊,這個張承志看的報紙上的軍報,氣得丟下了毛筆,發誓要投筆從戎,為國盡忠!這才一路到了西北,且不說這一路千辛萬苦,單說他到了迪化的時候,還親自上城牆參與了攻防戰,好身手啊!百步穿楊,一連射死了幾位阿古柏坐下的三大天王,這才嚇得阿古柏棄城而走,張承志文武雙全名聲大噪!新疆的各部百姓送了一個雅號,叫做『天山大俠』!」
眾人聽得入迷,脖子都伸長了,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個說書人唾沫四濺的在說著,「直到阿古柏平定了之後,左總督大人正準備大用,起碼要拜這位天山大俠為布政使,沒想到這位張秀才虛懷若谷,且不計名利,一概金銀賞賜都放下封存,就此掛冠而去,遊戲人間,幾年之間。走遍了新疆各地,到處都是他懲惡揚善的故事,這一日,他閑的無聊居然就到了浩罕國。好傢夥,這時候剛好是浩罕國奸臣勾結俄羅斯人意圖謀反,這國主被奸臣所困跳樓自盡,遺命讓少主繼承王位,可這少主畢竟年幼。雖然頗有智慧,可國中大亂,如何能力挽狂瀾,正在大哭之時,張承志從天而降,他也是忠義之人,浩罕國乃是天朝藩屬,如何能落入蠻夷之手?奈何國中混亂,無法豎起義旗,他也只好忠肝義膽無處發泄。」說書人一拍驚堂木,「三百里護送浩罕國少主奔赴伊犁,祈求庇佑於天朝羽翼之下,這張秀才還在路上設伏,用計謀殺了好些俄羅斯人的騎兵,實在是痛快啊!這正是:『千里奔襲,天山大俠露崢嶸,單騎護藩,忠肝義膽顯英豪!』」
茶客們聽得十分痛快,這可比平叛的事兒聽得帶勁多了。不少人多賞了銅元,那個說書人又是團團作揖叩謝,幾個茶客在交頭接耳的討論著:「這個張秀才可真是厲害,若論在西北。也就是那學政大人比得上了。」
「那位學政大人啊?」
「就是新疆學政王老爺啊,別瞧著昔日西出陽關的時候愁眉苦臉,人家在新疆過的可是滋潤極了,每到一處,各部都是隆重迎接,他管著各部子弟的出身呢!如今在新疆。聽說沒有什麼一個秀才的身份,出門都不好打招呼!他的話在新疆,可比巡撫布政使說話好使!」
一個茶客嗤笑,「這些部落的人,懂什麼學問?辱沒斯文而已!」
「可不能這麼說,昔日就是咱們對著西北這些地方太過縱容了,沒有好好的管理,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了亂子,如今一等公左大人坐鎮新疆,就是要把這些不好的規矩一一的改過來,若是這些功名就能收了西疆各部的心,那便是最好不過了,所謂上兵伐謀,不動刀槍而盡收王霸之功,這才是最高明的手段兒!」
「你說的也是有理。」
一個穿著皮袍的人放下了帘子,隔絕了外頭的吵雜聲,轉過身對著坐在上首慢條斯理喝茶的中年男子說道,「式侯,這些話你可都聽見了?」
「無稽之談居多,」被稱之為式侯的如今京中最紅的名士李慈銘,他面色平靜,態度也頗為溫和,完全不見名士該有的尖利刻薄模樣,「軍機處的奏報,可不是這麼說的,這個秀才,哈哈哈,也罷,不說了。」
李慈銘笑而不語,穿著皮袍的男子倒是來了興趣,「這個秀才到底是如何一個人。」
「只是一個惹禍精罷了,中樞正為此事頭疼的緊呢,把戰火帶到了國內了。新疆好不容易安定下來,這下子,又要起風波了。」李慈銘說道。
「中樞的意思必然是求穩,」皮袍男子撇了撇嘴,「歷朝歷代都是如此,當政者都不願意大動干戈,我瞧著此事弄不起來,最後總是風消雲散的,式侯兄你說呢。」
李慈銘微笑,「不見得,你外頭的話沒聽到嗎?這些話,雖然無稽,可人人都愛聽,這意味著什麼,咸豐末年以來,朝廷用兵,都是勝,這人心氣勁兒都起來了,那就都是愛聽這種救藩屬於水火之間的故事,也願意對著外人強硬,更別說是俄羅斯這種舊敵了。」李慈銘放下了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開水冒出了熱氣,在室內消散,李慈銘盯著慢慢消散的熱氣,「這是老百姓心裡頭的意思,我怕是十二鎮也是這個意思。」
「怎麼,十二鎮在朝中難不成也說得上話嗎?」
「他們說不上話,自然有人幫著他們說上話,」李慈銘說道,「但凡亂世,武人必張,這是鐵律,且就看平洪楊之亂到如今,出了多少個公侯伯子男了?只要是當兵的,就不會不想打仗,不會不想打勝仗。再說了,所謂的正道人士都要裁撤軍隊和水師,這水師還有點作用,起碼嚇住了日本人,可這陸上的,若是再沒動作,怕是都要擔心咯。」李慈銘站了起來,整理衣服,「再者,」他指了指天,「上頭的那位,也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