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阻礙重重(七)
高心夔不意王闓運問了這個問題,微微一愣,隨即低頭想了一會,「人無完人,太后她自然是有缺點的,太后又不是聖人,我瞧著,太后的手段不夠果斷,也不夠決絕,」高心夔嘆息道,「處事缺了一絲雷厲風行,當斷則斷的意味,居上位者,不可優柔寡斷,不可有婦人之仁,太后總是寬以待人,對著宮人尚且彬彬有禮,更別說對著外臣了。你也瞧著了,本朝以來,未有大員行戮力之事者,不羈狂妄如勝保,太后亦是沒殺,只是流放黑龍江罷了,我是不以為然的。自然,這和太后未能掌控全局有著一定關係,壬秋兄是知道的,這同治朝,親王秉政,太后垂簾,自然是君臣同治天下。」
王闓運默然不語,高心夔繼續說道:「壬秋兄說要浙閩辦報,恕小弟無法答應,報紙一事,事關朝廷喉舌,如今尚未運作完善,不可輕易將此權下發地方,這一節太后已經硃批給了左督,左督自然是知道了。」
「罷了,」王闓運意氣蕭索,「這事原本也是難成,我也不過是回京瞧瞧風景罷了,如今見了你這個老友,又見了京中的新風貌,心愿已了,可以南下復命了。」
「壬秋兄,你不如留下!」高心夔拉住王闓運的手,誠懇得說道,「太后如今身邊缺人,朝中是太后一黨的,不過寥寥數人,太后求賢如渴,壬秋兄大才,若是願意留下,我願向太后引薦!」
王闓運渾身一震,看著高心夔誠懇的眼神,原本拒絕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只是默然凝坐,過了許久,才慘然笑道,「這如何可以?」
「為何不可?壬秋兄你是大才,昔日在肅府中就是給東翁出謀劃策,小弟不過是畫贊而已,昔日我就知曉,壬秋兄有孔明之才!如今正逢大爭之世,國情、世情都是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等計謀之士,正好乘風而起,成就一番事業,昔日孔明若無先主賞識,豈能名垂千古,明太祖若無元末紛爭大亂,豈能成就兩百年帝業!你在左公幕中,實在是大材小用,左公誠為明主,可浙閩一地不過是彈丸之地,豈能比的中樞無邊無際的海洋!只要兄願意留京,弟向太后稟告,將報紙之事託付給兄台!」
「可我實在難忘肅順大恩,」 王闓運低聲說道,說完這一句就抬起頭怒視高心夔,「你知不知道外頭的人說你是被主之人!」
高心夔臉上的激動隱去,換來的是蒼白失色的樣子,「我知道,這樣是極不對的,但是兄你要想想我的處境,肅順道台,殃及池魚,我若是不靠住太后,滿腔報國之心付之流水!壬秋兄,你難道不知道我們這種小人物的悲哀?若是站錯了隊伍跟錯了人,就連自己的本分也不能繼續維持了,當年我在吳縣想做一縣令不可得,京中的大佬欲除之而後快,我若不自救,豈能逃出生天。」高心夔想起當年的歲月,如今還是心有餘悸,「這是形式所迫,過了這些年,我是真心佩服太后,甘心為太后所驅策,這卻又是太後用人不疑,絲毫不會因為我的出身而對我有所猜忌。另外,我還有別的理由,不得不為太後效力,這一干節卻不能和兄說,請兄見諒,再者,壬秋兄,不管當年是不是肅順派了人行刺太后,太后畢竟是沒殺了顧命大臣,雖然這是婦人之仁,可我畢竟是銘感五內,感激無比,肅順大人如今雖然流放,可畢竟人還是在的。壬秋兄,太后都能容下肅順、端華等人,怎麼可能容不下兄台你呢!」
高心夔說的直接,談的懇切,王闓運不禁動容,心裡的火又然了起來,「容我再想想。」
高心夔又準備說什麼,外頭就響起了剝落的敲門聲,兩個人停了話,高心夔的童子帶了一個太監進來,太監對著高心夔行禮,「高大人,太后請您進園子議事。」
「出什麼事兒了?」高心夔問道,那個太監抬起頭看了一眼王闓運,「你瞧著能說就說。」
「是藩屬的事兒,蘇祿那裡起了紛爭,死了好些人。」
「軍機處都進園子了嗎?」
這小太監是伺候勤政殿的,雖然不太懂文墨,可聽過話記得清清楚楚,「議政王和軍機處大臣原本就在勤政殿議事,不過如今忙的是新疆那頭的。」
「我知道了,我即刻就回,」高心夔站了起來,對著王闓運拱手,「壬秋兄,請仔細考慮一番,我過幾日得空了再來拜訪,務必要等弟。」(未完待續。)
PS: 隨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