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金陵王氣(一)
兩人談笑了一會,約好了下次一同去騎馬,不多會,小朱子進了西暖閣,稟告午膳已然得了,杏貞道:「那就擺進來吧,就在屋裡頭吃。」小朱子和小夏子把飯盒提了進來,擺上了各色菜肴,一碗鵪鶉蛋煨鵝掌,一碟馬蘭頭拌香乾,一碟干炸響鈴,並幾個松花蛋,杏貞笑著對雲貴人道:「因著吃了就要歇中覺,所以午膳用的清淡些,妹妹別嫌棄才是,」雲貴人笑著說無妨,杏貞問小朱子,「小安子的餛飩好了沒有?」
「回娘娘,馬上就上來了。」
小安子親手把兩碗白瓷碗拿了上來,只見餛飩餡如翡翠,晶瑩可見,汁液充盈,皮薄餡鮮,杏貞用銀湯勺勺其一個放入口中,只覺得入口又香又滑,齒頰留香,那種香不是人工合成的做作味,而是春天清新、自然、對未來美好事物充滿期待的味道。
杏貞不由得大讚,連連沖著小安子點頭,手裡也食指大動,正欲甩開膀子大吃的時候,外頭唐五福高聲稟告:「皇上駕到!」杏貞悻悻地放下勺子,這皇帝能不能不挑著飯點來,我正想大吃起來呢,杏貞款款起身,用手絹按了按嘴角,一個眼神示意小安子,小安子心領神會,貓著腰一溜煙的出去了。
皇帝掀了門帘進來,鼻子一動,問到了薺菜的香味,看到杏貞在地上行禮,笑著開口道:「起來吧,蘭兒你在吃什麼好吃的?莫不是薺菜吧?」
「皇上您的鼻子可真靈,知道臣妾這裡有好吃的,巴巴地趕了過來。」杏貞站了起來,讓著咸豐皇帝去了用膳的餐桌。
咸豐皇帝此時才看見雲貴人也在,笑道:「雲貴人也在。」
「是的,皇上,今天臣妾來找懿妃娘娘說話,懿妃娘年就留了臣妾用午膳了。」
杏貞請皇帝坐下,「皇上您來了,自然不能讓您空手而歸,」那頭小安子也麻溜地捧了個碗進來,「您看,這薺菜大餛飩也準備了一碗給皇上呢。」
「呵呵,蘭兒總是這樣未雨綢繆的,這**交給你,朕是一萬個放心。」咸豐皇帝擺了擺手,示意杏貞和雲貴人坐下,「來,坐下,咱們幾個一起吃。」雲貴人喜不自勝,連忙應了一聲,看著懿妃坐下,自己也方坐下。
三人默默無聲的用完餛飩,咸豐皇帝放下湯勺,滿足了喟嘆:「這薺菜果然是春天裡頭最時新的玩意兒了,什麼味道都比不上這個。」
「皇上喜歡就好。」
咸豐皇帝用熱毛巾拭了嘴角,太監們把桌子撤了下去,把茶水送上,咸豐皇帝喝了口茶,方才開頭道:「你們姐妹兩個在說什麼體己話兒呢?」
雲貴人看著懿妃不說話,懿妃淡淡一笑:「臣妾和雲妹妹說著她以前在口外的事兒呢,聽說雲妹妹騎術甚佳,自己個的兄弟也是她一手教出來的,現下在健銳營當差呢,臣妾說著以後若是能去園子或者去熱河避暑,叫雲妹妹教教臣妾騎術,臣妾呀,倒是想學騎馬呢。」
雲貴人感激地望著杏貞,咸豐皇帝倒是不以為然:「這是小事,過了四月,咱們就去園子里,那園子裡頭你還沒去過,想必是新鮮的緊,朕到時候陪你好好逛逛,你愛騎馬就叫雲貴人帶著你去,還有你那娘家兄弟,」咸豐皇帝轉頭看著雲貴人,來了興趣,「你那兄弟叫什麼?」
雲貴人低著頭,戰戰兢兢地回答道:「叫武雲迪。」
「叫他也上去跟著懿妃伺候著,若是伺候的好,朕自然也有賞!」
「那倒是要謝皇上了。」杏貞笑道。
「朕與你何須如此客氣。」咸豐皇帝向著雲貴人說道:「雲貴人你先跪安吧,朕先和懿妃說幾句話,過幾天朕去春禧殿瞧你。」
「是,臣妾告退。」雲貴人感激地看了一眼懿妃,杏貞含笑地點了點頭,雲貴人行了禮就出去了。
安茜拉了拉小安子的袖子,示意一起出去,把殿內的空間留給皇帝和懿妃。小安子不明就裡,迷迷糊糊地和安茜出了正殿,在院子里等著伺候,小安子問安茜道:「安茜姑姑,殿內不需要伺候的人嗎?」
「娘娘若有需要自然會叫咱們的,皇上估摸著要和咱們娘娘商量外頭的事兒,外頭的事兒咱們少沾惹較好。」
「是,姑姑,那廣勝豐的《戰武昌》裡頭說咱們娘娘給皇上出了主意,打敗了逆賊,這是不是真的?」
「噤聲!這自然是真的,咱們娘娘本事大著呢。」
杏貞看到宮人們都出去了,室內只留下了自己和咸豐兩人,才對著皇帝說道:「皇上,您有什麼話要和臣妾說?臣妾聽著呢。」
「逆賊已然攻下了安慶,正順水東下,蕪湖一帶又是危急萬分,軍機的意思和蘭兒你之前說的一樣,逆賊們就算要順江東下,攪得江南膏腴之地一個天翻地覆,只是去向何處大家尚無定論,有的說去鳳陽,有的說是去金陵,還有的說逆賊將會登岸向著南邊浙江而去,這不,朕又來問朕的女諸葛了,看看女諸葛是怎麼說的。」咸豐皇帝說完了這些,愁緒無法可解,心頭的火氣又上來了,茶盞咯噔一下放在桌上,「不中用!全是一些廢物點心,定好的堅壁清野之計,可是南邊執行不力,前天來報,還是有些人丁被逆賊裹挾而去,真叫人惱火的很!」
「皇上您也別惱怒,這事咱們不是早就預想到了嗎?比著湖南和岳州被裹挾而去的,如今依然少了許多,倒也不是南邊的官員執行不力,那南邊人煙繁華,有些百姓故土難捨,不聽官府的命令也是有的,如今可謂是自作自受了。」杏貞安慰著皇帝說道。
「也罷,此事朕就不追究了。蘭兒你說說看,逆賊的下一步動向該是如何。」
這還要想嗎,日後的歷史書上寫的明明白白,太平天國會攻克下南京,立國號為太平天國,改江寧為天京,「王峻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古時金陵就是有王氣,如今逆賊在東南如若入無人之境,橫衝直撞,怎麼能不看上這東南天的支柱大城江寧!逆賊們心裡念念不忘的恐怕就是在這江寧城內登基稱帝了!」
「朕也是這個意思,就怕這江寧城守不住的話,恐怕江南局勢動蕩,一發不可收拾了。」咸豐皇帝面帶憂色,「蘭兒你覺得這江寧能不能守住?朕想著在江寧給逆賊來一下子狠的!江寧乃是漕運重鎮,一旦有失,這南邊的稅銀要解上京,這可就難了。」
杏貞給皇帝剝了一個菱角,遞給了咸豐皇帝,這才淡淡地開口,「恕臣妾直言,江寧恐怕是守不住。」
咸豐皇帝神色一凝,手裡的菱角就沒放入空中,而是持在半空中,「蘭兒你竟然如此不看好南邊的局勢!?